李善长对于李文忠事件的这个反应,完全在李超的预料之内,李超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开口,就是找不到问题的切入点,毕竟李超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而且,李善长是典型旧知识分子的代表,满脑子的仁义道德,虽然和李超一起闹革命,但骨子里最本质的东西,还是中国古代的君子,悲天悯人、同情弱者,和李超利益至上和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格格不入,与李超的这种意识形态上的冲突是早晚都要产生的。
李超不会杀掉李善长,因为他需要李善长,需要他的智慧、需要他管理内政的能力和他在定远的威望。所以,他就必须解决和李善长之间的矛盾,争取他的谅解和认同,如果得不道李善长的理解,就算李善长再有本事,那也只能秘密/处理掉了。
李善长虽然思想守旧,但他决不迂腐,否则,他也不会撇家舍业地和李超闹革命。虽然他还不能完全接受李超的做事方式,可至少他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道理,所以,他可以理解李超。
虽然李超解释的方式过于粗暴,但他还是能做到向自己下级坦白,可见李超还不是一个心理变态、嗜杀成性的恶棍,更主要的是,他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李善长,可见李超还是信任李善长的的。
士为知己者死,李善长向李超发难,也只是源于李超对他的隐瞒,现在说开了,一天的乌云也就散了,而且,李超和李善长主仆二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层。
李超走下高楼,穿过演武场,直奔女眷居住的后宅走去。
上次经过黄懿刺杀事件之后,李超下令严厉整顿山庄保卫系统,李超走的这一路,不时地观察左右,发现,这一路上明暗哨相互交替,彼此呼应,只要有人发现问题,马上及时报警,形成一整套防御体系,虽然还说不上滴水不漏,但比之以前那种无人看护要好上许多倍了。
“这才有点大本营的感觉,要是连自己家里都是松松垮垮的,那还打什么仗。”李超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
走到后宅,因为后宅居住的都是女眷,山庄守卫明显减少,代替守卫的是,石姬的侍女及黄懿的仆人,别看她们都是女流之辈,武功却不弱,普通三、四个人近不得身。黄懿的女仆大都习过分进合击之术,让她们来充当后宅的守卫,李超还是很放心的。
从回到封剑山庄那一刻起,李超就觉得无比地放松,虽然李超在封剑山庄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把这个微型古典城堡当成自己在这个时空的家,在这个家里,李超能让自己暂时地安静下来,净化自己粘满鲜血的灵魂。
杀的人越多,李超的负罪感就越沉重,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有些时候李超都在怀疑自己这么做的动机,自己真的是要为这个世界的老百姓出头而进行一场民主主义革命,还只是想利用时空的错位,道德、伦理和法律的扭曲,凭借自身的优势,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在这个特殊的时空里,李超不但是雄霸一方的城主,手中更是拥有一支百战雄师,手中的权利已经让李超超越了当时法律和道德的约束,这种超越一切的自由感觉,让李超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从坚固耐用的角度考虑,整个封剑山庄百分之九十是混凝土结构,只有石姬居住的院落是木质结构的,并由名匠施工建造,院子占地虽然不大,但却到处充满了江南水乡的雅致韵味。
一眼山泉从高处飞泻而下,直落到面前的池塘里,扑面而来水粉和水珠敲击岩石的丁冬声,给人一种置身于一幅水墨山水画中的感觉。
李
超从松木梯级走上“听雨居”门口,只见黄懿的婢子幽草站在那里等候着李超,一身淡绿衣衫,盈盈十六七年纪,向着李超似笑非笑,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幽草是瓜子脸,清雅秀丽,眼珠灵动,较之美艳无方的黄懿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公子爷,一路从颖州赶回山庄,舟车劳顿,小姐已经吩咐婢子为公子爷备下酒菜,为公子爷接风好哉。”她一口吴语,温柔绵软,仿佛唱歌一样,可不易听懂,但她是武林世家的侍婢,想是平素官话听得多了,说话中加上了些官话,尽量能让李超这个北方人听得懂。
“哦,多谢,你们小姐在里面吗?”李超对这个和黄懿一起陪嫁过来的婢女,只有数面之缘,算不上熟悉,只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
幽草微笑道:“有劳公子爷牵挂,小姐和石姑娘在湖边的‘琴韵小筑’,奴婢为公子爷带路好阀”她每问一句“好阀”,都是殷勤探询,软语商量,教人难以拒却。
李超还是首次感受到越女的多情与温柔,登时心中泛起一种久违的感觉,说道:“如此有劳了。”跟随幽草而行。曲曲折折的走过数十丈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绕过几处山石花木,来到水边,只见柳树下停着一艘小船。幽草指着水中央一座四面是窗的小木屋,道:“就在那边”。李超和幽草跨入小船,将船划向小屋,片刻即到。
封剑山庄在建造之初,处于战略考虑,选择在了依山傍水的地方,整个山庄不但有地利,而且还有多眼山泉,不怕围困。李超主要负责山庄外围的防御建设,内宅的设计,则由秀外慧中的石姬一力承担。听雨居、琴韵小筑和黄懿居住的听香水榭,都是出自这位才女之手。外围的建设,都是从实用角度出发,采用的是混凝土结构,施工周期短;而内院的建设,几乎都是木制结构,工程量浩大,进度缓慢。由于江淮形势急转直下,李超在封剑山庄尚未完全竣工之前,就开始转战各地,所以,对封剑山庄最后的形象也没有印象。
小舟还没靠岸,李超就被琴韵小筑中传来阵阵悠扬悦耳的琴声吸引住了,只听得一个熟悉而优美的声音漫声唱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听着这略带幽怨和伤感的唱词,李超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初见石姬的那条山梁,那时云英未嫁的石姬,由内往外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傲气,可跟随自己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从不可一世的才女,变成了春闺怨妇。这恐怕是李超始料不及,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李超得到了很多,同时也忽略了很多。
李超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幽草的指引下,登上了琴韵小筑。
走进小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青衫手舞长剑的黄懿,只见拈花微笑黄懿跟随着瑶琴的韵律,幽雅地舞动着长剑,轻盈的舞步在湖中荡起的薄雾中飘逸,配上他倾倒众生的绝世容貌,就好象水中的精灵,湖中的仙子一般。
坐在黄懿对面的,正是有才女之称的石姬,悦耳的琴声就是从石姬的芊芊玉指下的瑶琴中发出来的。白衣似雪,美人如玉。端坐在长几后抚琴的石姬,端庄淑美,仿佛瑶池仙女下凡一样。
得妻若此,夫副何求。李超一时看得痴了。
两女好象不知道李超在场一样,黄懿舞得更是起劲儿,不时使出玉步摇的身法和烟火剑法,面上表情随着琴声,做出或喜或悲的表情。石姬的琴声也由悲转喜。
“啪!啪!啪!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
得几回闻。要是每天能欣赏到这样的轻歌曼舞,那可真是我李超几世修来的福气。”李超一边鼓掌,一边走进小筑。
琴声和舞蹈都随着掌声噶然而止。
黄懿把长剑背在背后,垫起脚尖飘过李超面前,俏声说道:“我和姐姐都不会给你这个坏人表演,你就别妄想了。”
黄懿也是一口南越吴语,虽然言语很不客气,但听起来却是那么悦耳。
李超对黄懿的这种驳斥,并没有多大的反感,相反倒是有些像热恋中的情侣斗气的感觉一样,要知道前几次见面,两人都是刀剑相向,上一次还差点刺死了李超,现在却能平静地和李超说话,看来这几个月来在封剑山庄的生活,对这位大小姐影响不小。
石姬盈盈起身,说道:“就算我们给你天天唱歌,你有时间听吗?”
李超闻言,尴尬一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在这么紧张的战事中,抽出半天时间来看石姬和黄懿,已经是李超日程安排的极限了,以后随着局势的发展,可能每天见上一面都是一种奢望了,自己还能给她们什么承诺呢?
黄懿噗嗤一笑,走到石姬的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怎么样,谎话被揭穿了吧,你这个坏人是斗不过姐姐的。”
石姬则转过身来,爱怜地抚摩着黄懿的脸庞。
李超看得出来两女的感情极好,看来石姬把黄懿这个刁蛮女调教得更像良家妇女了。
石姬不忍见李超受窘,便对李超身后的幽草说道:“给公子爷准备的酒菜都好了吗?”
幽草回答道:“在听雨居都准备好了。”
四人走下琴韵小筑,上了小舟,准备返回听雨居。
幽草掌船,李超侧卧在小舟的一侧,看着对面如花美貌的石姬和黄懿,心中无限满足,说道:“有件事情我还是没有猜到。”
黄懿道:“什么事没猜到?”李超道:“我早料到石姬姊姊跟黄懿妹妹,都是天下少见的美人,可是我心中啊,却将姊姊想得跟妹妹差不多,那知道一见面,这个……这个……”
石姬抢着道:“原来远远及不上黄懿妹妹?”黄懿同时道:“你见她比我胜过十倍,大吃一惊,是不是?”
李超摇头道:“都不是。我只觉老天爷的本事,当真令人大为钦佩。他既挖空心思,造了石姬姊姊这样一位美人儿出来,江南的灵秀之气,该当是一举用得干干净净了。那知又能另造一位黄懿妹妹。两个儿的相貌全然不同,却各有各的好看,叫我想赞美几句,却偏偏一句也说不出口。”
黄懿笑道:“呸,你油嘴滑舌的已赞了这么一大片,反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多时,小舟就停靠在听雨居前。李超等人下船步入其内。
李超见那“听雨居”四面皆水,从窗中望出去,湖上烟波尽收眼底,回过头来,见席上杯碟都是精致的细磁,心中先喝了声采。一会儿男仆端上蔬果点心,跟着便是一道道热菜,菱白虾仁,荷叶冬笋汤,樱桃火腿,龙井茶叶鸡丁等等,每一道菜都十分别致。鱼虾肉食之中混以花瓣鲜果,颜色既美,且别有天然清香。
李超每样菜肴都试了几筷,无不鲜美爽口,赞道:“有这般的山川,方有这般的人物。有了这般的人物,方有这般的聪明才智,做出这般清雅的菜肴来。”
黄懿道:“你猜是我做的呢,还是姊姊做的?”李超道:“这樱桃火腿,梅花糟鸭,娇红芳香,想是姊姊做的。这荷叶冬笋汤,翡翠鱼圆,碧绿清新,当是黄懿妹妹手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