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进行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一点悬念,面对五千新锐步兵组成的钢铁防线和两千骑兵组成突击部队在侧后的随时威胁,马雄的部队虽然拥有哀兵的士气,但这是不能帮助他们取得胜利的。
李超并没有给马雄作为战士而应得的体面战法,而是不断地使用骑兵骚扰、冲击马雄方阵的侧后,在没有严密阵形的保护下,骑兵对步兵来说,简直就是天敌,邓愈的袭扰,极大地削弱了马雄的有生力量和战斗力。
在摇摇欲坠的队伍中,马雄依旧组织部队坚定地冲击汤和的防御阵地,虽有哀兵的士气和必死的觉悟,但人数和体力上的明显劣势,已经注定他们只能像战士一样悲壮地战死,而不能赢得胜利。
李超冷漠地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血腥的场面,他敬重这些不屈不挠的战士,同时也拒绝了其他将领关于招降这些官军的请求,在李超看来,或许杀身成仁,才是这些战士最想要的东西。
当邓愈的长枪,洞穿最后一个战士身体的时候,整个战事已经接近尾声,战场上除了马雄、汪广洋等寥寥数人还硬撑着站在那里之外,其余的战士都已经牺牲了。
李超踏着堆积如山的尸身,缓步走向马雄等人,石烂、胡大海、花云和孙炎等武将紧紧跟在李超身后保护李超。
每踏一步,从尸身上涌出的血水,都会喷溅到李超的铁甲上。
一将成名万骨枯。
在这方圆不到两里地的战场上,竟然有近万人丧命于此!积尸如山,血流成河,恐怕一点都不夸张。
“这就是成功的代价吗?”李超站在尸山的最顶端,失神地看着即将下山的夕阳,一阵微风吹过,李超仔细回味着风中的血腥味,他不再是那个一闻到血腥味就忍不住就要呕吐的少年了,在接二连三的战斗中,李超已经深刻地了解到达尔文的“适者生存”,为了能活下去,为了不变成被别人踩在脚下的冰冷尸体,任何事都愿意做。
在刺鼻的腥风中,李超嗅到了成功的味道,一种残酷搀杂着暴力的诱人味道,即将落山的夕阳,是否预示着曾经无比辉煌的大元帝国,有着传奇般历史的黄金家族行将就木了呢?
李超走到了马雄的面前,像多年老友一般,径直走到马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马雄的部将刚想阻拦,便都被李超手下众将先一步制住,他们力战至今,哪里还是这些人的对手,不一会就全被制服了。
马雄吃力地睁开眼睛,射穿他左边肺叶的弩箭,带走了他大部分的生命力,当他看清楚眼前这个人,就是李超的时候,眼中射出骇人
的光芒,但过重的伤势,已经让他不能开口说话了。
马雄辛苦地把黯淡的眼神注在他的脸上,射出复杂之极的神色,其中包括了愤怒、忧伤和求助。
李超拉着马雄的手,动情地说道:“马将军力战不屈,实是真英雄也!”
陪在马雄身边的汪广洋,突然跪倒在李超面前,带着哭腔说道:“李将军!请给马将军一个战士应有的死法!别玷污了他的一世英名!”
他此言一出口,马雄部将放声大哭,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他们知道,这才是马雄最想要的东西。
“这恐怕有些困难……”李超皱着眉头说道。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马雄的一个参将从地上跳了起来,高声叫骂道:“狗种!欺人太甚!”说罢,抡拳就向李超打去。
李超动也没动,石烂一滑步,来到这参将左侧,一拳抽在他的软肋上,那参将仿佛大虾一般,弓起身子,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来,颓然倒在了地上。
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李超,马雄是我的!”
李超听得这个声音,苦笑了一下,虽然没回头,但也知道来的人是李文忠,便带着自己的手下退到了一旁。
李文忠提着一把雪亮的长剑,缓缓地走到马雄面前,当看到重伤垂死的马雄的时候,原本苍白的脸,涨得通红,颤抖着声音,说道:“马雄,我与你无怨无丑,你为何苦苦相逼!我李文忠对你一忍再忍,你为何灭我满门!”说到最后,李文忠近乎声嘶力竭,样貌癫狂。
马雄看见自己眼前的人,是李文忠的时候,挣扎着想从汪广洋的怀里坐起来,可还没等他起来,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胸膛上的伤口,“扑!”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上遍布红晕,红得仿佛要渗出血来一般。
“李……相公,你的,你的家人……”马雄用尽全身的力气,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在场的人,除了李超、石烂等内功精湛者之外,恐怕之后汪广洋听见了马雄的话。
“将军!”汪广洋适时的哭声和搂抱,打断了马雄后面的话,也让马雄的最后一点力量消耗怠尽。
“娘!”李文忠向天怒吼,“孩儿给您报仇了!您的在天之灵安息吧!”说完,把手中的长剑刺进了马雄的心窝。
得报大仇的李文忠,看着身体渐渐冰冷的马雄,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又哭又笑。
李超走到马雄的尸身旁边,叹了口气,说道:“马将军求仁得仁,传我的命令,厚葬马雄,
善待马家的后人,不得为难他们!”
至此,滁州落入了李超手中。
李超在江淮地区素有口碑,攻城的时候,又没有大规模破坏城市,再加上李文忠出面帮助李超维持城内秩序,滁州城内的百姓,很快就接受了滁州易主这个事实,李超厚葬马雄的事迹,也得到了滁州士人集团的称赞,在李超的极力拉拢和抚慰下,滁州原有的政府机构又开始正常工作了。
代表郭子兴的汤和,代表刘福通的关泽关先生,也在打下滁州的三天之后,率领各部人马返回了各自的防区,走的前一天晚上,李超大排宴席,招待了这些为自己出力的各方将领,大家都是开怀畅饮,宴会气氛十分愉快。
汤和对李超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转变,显然,他已经领教到了李超鬼神莫测的手段。
李超也不说破,他知道,要得到这位从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名将的尊重,是一定要真刀真枪地折服他才行。这个开端不错,以后只要没有意外,把汤和收到帐下应该是问题不大。
送走了这些人,李超开始紧锣密鼓的休整工作,刚刚得到战报,在五天前,徐寿辉和李思齐、王宝宝的一场决战,徐寿辉的十万大军被全歼,徐寿辉率领残部逃入了黄梅山,生死不知。
历史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着,徐寿辉终于还是败了,败得那么彻底,十万大军在不到十天的时间内,就摧腐拉朽一般被杀得干干净净。
西线战场的战事已经结束了,那就意味着,长江以北,安徽路往西不再有任何白莲教的势力存在。李超估算,李思齐和王宝宝虽说有十五万大军,但经过这一场大战,少说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战斗力,那也就是说,半个月之后,脱脱的总攻就要开始了。
虽说李超拿下了滁州,但也只是说明拥有了部分长江控制权,有了从长江逃生的可能,但对岸的太平、滁州附近的采石镇、和县及九江等重镇依旧在朝廷的控制之下,轻易取水陆逃走的话,很容易遭到来自陆路和水陆的双重打击。
在夺取滁州的战斗中,李超战斗力遭到了空前的打击,步兵损失了一千三百多人,骑兵损失了二百人,两门火炮已经无法修复,再不能使用。对于总兵力才不到七千的封剑山庄来说,一千五百人的损失,已经到达了总兵力的20%,这个损失是相当大的。
李超夺取了滁州,虽然在实际意义上,并没有对整个白莲教有任何实际的帮助,但在噩耗连连的白莲教内部,却给这伙借着宗教势力起家的革命者以新的希望,或许,能带领白莲教杀出重围的,只有李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