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魏话音刚落,围墙上出现无数手持弓箭的兵卒,明晃晃的箭尖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骇人的蓝光,显然这些都是专门为对付死士而准备的毒箭。
李文忠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一看官兵的弓箭的笼罩范围已经包括了全是女眷的后宅,在有心算无心之下,自己一方全无准备,如果硬拼起来必定会吃上大亏,而且刀剑无眼,再伤了自己的家眷,可就后悔莫及了。
李文忠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在场每一个官兵的脸,他发现,马魏带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的族人!看来,马魏这次是有备而来。
“好!”李文忠拨开人群走到了马魏面前,朗声说道:“马统领,既然将军出动这么大阵仗请我李某人,那我也不能太不识抬举,好吧,我李某人就随马统领到将军府走一遭!”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相公果然是个人物!来人!备马!”马魏见李文忠愿意和自己回去,也不为难他,还是以相当的礼仪招待他。
就在这时,从内院走出来一众女眷,在一群丫鬟老妈子的簇拥下,一个年俞四旬的贵夫人走上前来,“思本,来了这么多客人,你怎么也不招呼一下,凭地如此失礼?”
李文忠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母亲,赶忙跪下请安道:“母亲大人!”
马魏一看是李府的老夫人,不敢怠慢,上前施礼道:“老夫人您有心了,下官和李相公有些公干,说话儿就走,不敢劳烦府上。”
“哦?刚才听下人回报,我儿摊上了人命官司,可有此事?”
“这个……”马魏一楞,随即说道,“这就要看我们老爷怎么断案了,我们将军清政廉明,必将会给李相公一个公道!”
“好吧,儿啊,你就随官老爷走一趟吧,你如果真做了伤人性命的恶事,就算将军不罚你,我李家的家法也饶你不过!但是,如果你没有做过,有人要给我们李家栽赃嫁祸的话,我们李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李老夫人傲然说道,可以想见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叱诧风云的人物。
李文忠是个孝子,答应了一声,骑马和马魏走了出去。
李家在滁州相当的有威望,除了李文忠是李家大族的族长这个特殊身份外,乐于助人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前些日子闹旱灾和蝗灾,要不是李家开仓赈灾,滁州城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所以,李文忠在滁州百姓心目中,犹如万家生佛一般。
今天李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忽然来了大队官兵包围宅院,还抓走了李文忠,不知道详情的李氏族人和受过李家恩惠的百姓好几百人堵在队伍的前面,叫喊着让马魏放人。
“放了族长!放了李相公!他是好人!凭什么抓他!”群情激奋,大有动手抢人的意思。
马魏见事情不好,拔出腰刀,厉声喝道:“快快闪开道路!否则以谋逆论处!”
可人群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反而越聚越多,把大街
堵得是水泄不通,渐渐形成了和官兵对峙的局面。
马魏身负重要使命,生怕出了乱子,赶忙下令命一队长枪手列在阵前,防止愤怒的百姓冲过来抢人。
激愤的百姓并不畏惧指向胸口的长枪,相反,百姓自发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迎向士兵的利刃,形势逐渐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危险,马魏终究是经过风浪的人,策马走到李文忠跟前,低声说道:“李相公不想这些无辜百姓为了你一个人流血的话,就请驱散人群!”
李文忠冷笑一声,催马走到人群前,大声喝道:“李氏族人听令!速速给我退下!”
李文忠的这句话可比架在项颈上的钢刀管用多了,人群中七、八成都是李氏族人,他们还要争辩,但在李文忠平日的积威之下,人群还是散开了一条道路。
马魏见状,马上催促部队通过,在两旁百姓愤怒而沉默的目光中,马魏押着李文忠返回了将军府。
李府对面的茶楼上,一位富商打扮的青年,负着双手,透过窗子安静地看着长街上发生的这一幕。
“双方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这么多人能这么勇敢地为他挺身而出,看来这李文忠才是这滁州城真正的主人,马雄得罪了李文忠,就算我们不对付他,他也应付不了来自李家的疯狂报复!”青年自言自语地说道。
“阿烂,找到昨天为山庄牺牲的四位兄弟的尸身,运回山庄风光大葬,有老人的,我们要给老人养老送终;有儿女的,我们要把孩子抚养成人。”青年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能让烈士即流血再流泪了!”
石烂答应了一声,问道:“李哥,这个李文忠为人精明,又是个孝子,我们如果还照原计划进行的话,恐怕会有麻烦。”
李超回过头来,眼睛看着石烂,说道:“富贵险中求,只要事后做好善后工作,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另外,刚刚接到从湖南传来的消息,王保保接连打了三个胜仗,大挫了徐寿辉的威风双方,李思齐在江西也接连收复失地,徐寿辉的力量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我看,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还是照原计划进行吧。我不是英雄,只想在这个乱世活下去,你明白吗?”
石烂沉吟了一会,只好也点了点头。
将军府李文忠被押进将军府后,并没有见到马雄,只是被告知马雄不在,要他先等候一些时日,随后,便把李文忠押到后花园中的一个跨院之内,软禁起来,每日好酒好饭地款待他,除了不能走出这个跨院之外,李文忠的行动并为受到过多的限制。
以李文忠的武功来说,那些院外监控他的卫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要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可李文忠顾及家中的老母和妻儿,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相安无事地过了七、八天。
这一天,李文忠正在熟睡,忽然被一阵喊杀声吵醒,李文忠一惊,赶忙跳到了地上推开窗户向声音传来处望去,只见李府方向火光冲天,人喊马嘶响了一片。
李文忠见自家方向起火,心中着急也顾不上穿戴,着内衣就向外跑。
就在这时,门外也传来了一阵短暂的兵器交击声,紧接着门一开,几个面罩黑纱的黑衣人,推门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人向李文忠一抱拳,说道:“李相公,快随我们离开此地!”
李文忠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外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这几个黑衣人的兵刃上粘满了鲜血,心中一凛,暗自戒备,问道:“几位好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几位为何动手伤人?”
为首的黑衣人说道:“马雄正在攻打李府,我等感于相公忠义,特来相救,请相公快随我走,否则,迟则生变。”
李文忠一听就慌了神,也顾不上问事情的原由,急冲冲就跟着黑衣人往外走。
黑衣人这时递过一身夜行衣,说道:“为方便行事,请相公委屈一下。”
李文忠也不多说,拿过衣服就穿戴上了,黑衣人在一旁说道:“马雄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派人深夜潜入府上,被府上的卫士发现,双方发生打斗,贼人狗急跳墙,点燃了房舍后,四处杀人,我等势单力孤,只能先救相公脱险。”
李文忠顾念家人,问道:“那些贼人可伤到女眷?”
黑衣人说道:“当时的情形很乱,在下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李文忠胡乱穿好衣服之后,急切间说道:“速速带我前去查看!”
现在的将军府已经乱成了一团,几个人轻易就穿过后花园,翻墙除了将军府。
李府方向燃起的熊熊烈火,仿佛一根巨大的蜡烛一般,映红了半边天,李文忠一边跑,心一边往下沉,从火势和方位上来看,十有八九是自己家,李文忠是个孝子,记挂着母亲安危,脚上加劲,走在整个队伍的前面。
当李文忠拐过一个街角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偌大的一个李府,已经被烈焰包围,灼人的热浪迫得人睁不开眼睛,木制结构的楼阁被大火烧得啪啪做响,不时有房屋倒塌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充斥着烧灼尸体的焦糊味。成百上千的百姓拿着各种盛水器皿,想要救火,却被官兵拦在了火场外面。
场面十分混乱,谁都没注意到李文忠和一伙黑衣人的出现。
李文忠眼含热泪,把站在前面叫嚷着要救火的拽了过来,问道:“李掌柜,有人从里面逃出来吗,可曾看到我的一家老小?”
这个李掌柜就是李府对面茶楼的掌柜的,和李文忠是远房姑表亲,平日多得李家照拂,两家交往甚密。李掌柜一见是李文忠,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道:“三更时分,外面人声吵杂,我起身一看,见李家已经被官兵团团包围,不让任何人接近,不多时,李府就燃起了火头,大家要救,可官差老爷硬拦着不让。火烧了大半个时辰了,没见什么人跑出来,恐怕……”
李文忠早就泣不成声,仰天怒喝:“马雄!我李文忠与你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