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买到新船之前,奉行所只有一艘船,白主丸经过一冬天的折磨,还有点漏水。
“赶紧地——”直秀打发勘定头井上源三郎带人去松前船场修理,顺便采购点油盐酱醋茶之类的,而他自己则跑到乡学教书。
东亚文明对孩子的教育历来是极为重视的,新移民对孩子能上学非常开心,而帮工的阿依努人也觉得这是很大的德政——所有人一点也没怀疑过直秀的用心。
但是,相对孩童,成人对读书就有些谨谢不敏了,反正新移民的男人们宁可被虎之助操练的要死也不怎么愿意来学堂,反倒是妇人们喜欢来,可没事就借故找直秀拉拉扯扯,看样子心思也不在学习上。
有句话说的好,“都是吃苦为啥不努力读书呢?因为学习的苦需要自身努力,而生活的苦你不用努力,它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恶意满满啊。
最后逼的直秀没办法,只好采用佐贺藩的办法,学不好罚俸禄,屡教不改的降职——足轻你们也别干了。关系到武士身份,大家这才重视起来。
至于妇人们,三山先生有办法,他建议学的好的可以提拔为管事,另外他让直秀把解闷用的传奇和画本都拿出来。江户时代的町民娱乐很丰富,有很多浮世绘的画图和“浮世草子”,尤其是浮世草子,是当时的通俗文学,非常受市民欢迎,著名的有《好色一代男》、《好色五人女》、《扶桑永代藏》、《世间胸算用》等等。
没想到,当传奇和画本拿出来后,移民的学习热情异常高涨,这和后世通过电影学外语有异曲同工之妙。
直秀之所以这么重视读书,除了素质培养外,还因为移民都是秽多和非人。
秽多是从事“不洁”劳作的人,例如屠宰、制革、行刑、拾荒、丧葬等,非人则多是乞丐、算命先生、街头卖艺人和下等仆役。因为平时受社会排挤,这些移民的思想和观点有些扭曲。
不出意外的话,奉行所以后的移民中很多都是这种人,直秀可不想以后坐在火药桶上,所以必须多读书!
忙忙碌碌中五月很快就过去了,而井上源三郎也怒气冲冲地带着修好的船回来了。一回来,井上源三郎就和直秀诉苦。原来,他在松前没少受松前家和商人的气。
受委屈的根本原因是没钱。
奉行所仓库早就没有小判金了,而鹰洋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松前明目张胆的花。源三郎带去松前的只有商税得来的毛皮,但在北地谁还稀罕臭哄哄的皮子,因此价格被压的极低,连修船的钱都不够。
见此源三郎只好拿出直秀的手书找松前家借钱。松前家倒不是不借,一共金两百两,数目不大,但难免对源三郎冷嘲热讽,言下之意,幕府老爷还是回温暖繁华的江户去吧,这北地苦寒,只有松前家的健儿才能经风历雪。
源三郎是个好脾气的,借钱的手在下,给钱的手在上,这气也不是不能忍。但随后水夫和随从又在市井争斗中吃了大亏,被打的鼻青脸肿。
和鹰洋一样,奉行所的后膛来复枪和转轮手铳目前还不能出现在松前,因此源三郎一行都带的是太刀和打刀。结果源三郎一行在游女街被人挑衅,动起手来后因为疏于训练,被人打的落荒而
逃,因为这事丢脸所以也无法向松前家诉讼,所以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源三郎避轻就重狠狠给松前家上了一顿眼药,直秀听得哈哈大学,“小儿辈玩闹,井上君无需挂怀。” 源三郎不敢说他自己也在游女街被打了,只好怏怏告辞。
船修好了,直秀赶紧带番组勘查周围的海域。
北虾夷地是黑潮暖流北上和寒流南下的交汇之所,而且季风也很有特点,西洋历11月至翌年3月为冬季风时期,常见西北风,6月到9月是夏季风时期,盛行西南风,至于其它时间,风就随便刮刮,什么风向都有。
现在是五月底,白主西北的鲸海冰面已经解冻,直秀一行四处验看,走走停停,直到六月初才到了乌龙江口的庙屯。
庙屯的地理位置很重要,但规模不大,直秀估计只有一百多间木屋,至于人数不知道——因为直秀压根没有上岸。
初到新码头最重要的就是水文情况,没有引导船的情况下一般需要派小船测量。直秀他们还在测量的时候,岸上就响起了枪声——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群鲁西亚人,对着白主丸不停的放枪。
私自测量水文一般代表敌意,正常通商的做法是先让小船上岸然后找人引导大船入港。
坏心眼的直秀让水夫挂的是米国的星纹旗,但鲁西亚人不管这套,看有人私测水文就开始放枪警告。
等小船狼狈逃回来之后,直秀指挥船只靠近岸边,与鲁西亚人对射。
番组用的是后膛来复枪,打的既准又远,而且发射速度快,又在船上居高临下,打的拿前装滑膛枪的敌人哇哇大叫,但好景不长,鲁西亚人推出了一门小炮,见此直秀只好向下游落荒逃走。
逃的远了之后,大家哈哈大笑,十分快活。
这次算是小胜一场,大船、小船都没有被击中,也没有人受伤,但目测打倒了七八个鲁西亚人,算是占了便宜。至于擅开边衅,有直秀作主,没人想到这一点,反正打完了跑就是了。
至于此地为什么出现鲁西亚人,船上根本没人关心——除了直秀和组头胜五郎外,大家都不懂,他们还以为这里就是鲁人领地呢。
六月七日,直秀带船返回了白主,发了赏赐之后让大家保密,说这事要上报幕府就是大事,说不定引出什么风波,但咱们不说不承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那么回事。
番组足轻和水夫哪里管那么多,以前说鲁西亚人如何如何厉害,靛脸朱眉,身高过丈,如同妖怪一般,这次看来也是夸大其词,至于保密,无论如何也是保不住密的,一是没有这个意识,二是水夫都是招募来的,满两年就回江户了,凭啥替你保密。
没到三天,此事奉行所上下都知道了,与喜欢八卦的领民不同,各组头都有些愁眉苦脸,一共八十多人四十多武士,如果把鲁西亚人召来那还不是一顿毒打,弄不好就全体成佛了。
直秀一边辟谣,说只是跟土人——费雅喀人起了一点误会,一边跟各组头解释,我挂的是米国旗,一会半会不会找到白主来。
各组头没办法,只好一边狠狠操练军务,一边盼着新移民到来。
直秀休
息了两天,接着又带船出去浪,西边走完了,还有东边没去呢。
大久保也劝不了,只好让虎之助随行,偷偷嘱咐他,“现在根基未稳,切勿轻动刀兵。”
“铁炮不算刀兵”,虎之助满口应允,但心里恨不得遇上敌人再打一场——相对大久保,他更相信直秀的判断,鲁西亚人现在的重心在欧罗巴大陆,暂时顾不到这边,而且鲁人在北方一共才一千常备军,派个三、四百人到白主,上岸了他还真没放在眼里——虎之助现在是彻底搞明白了滑膛枪和后膛来福枪的差距,他认为以一敌十不算夸张。
至于战船上的大筒,他倒是挺担心,但算算时间,学次郎应该派船出发了,过两个月白主也有大筒了,岸防炮对船炮,这个肯定能占上风。
第二次出海倒是没让各组头担心多久。前后没几天,直秀就回来了,不但没有遇见外敌,还带回来不少海豹皮。
原来这次直秀西行绕过海岬后继续北上,终于发现了海豹岛。虽然此时北虾夷地还没正式进入夏季,但海豹岛上的海豹还是很多——其实是海狗,但除了直秀大家都分不清海狗和海豹的区别,直秀也懒得纠正。
“恐怕不下十万只!海豹们挤的密密麻麻,看到有人来,这些傻子都不知道跑的。”虎之助跟大家吹嘘。
直秀心说,海豹岛一共才多大,岛长1.6公里,宽850米,如果有十万只的话,先别说站不站的下,这么多海狗吃什么才能活下来,土么?
其实这是直秀误判了,后世海豹岛是北太平洋海豹最大的栖息地之一,在夏季高峰期有八万多只海豹,弄不好在此时的高峰期还真有十万只。
大久保和井上源三郎愁钱都愁坏了,这只出不进谁受得了。听说有十万只海豹,那打个对折的对折,两万只总是有的吧,虽然近年随着虾夷地的供应增多,皮毛降价了,但那是鹿皮,海豹皮毛依然是抢手货,也不知道两万张海豹皮卖不卖的动,要不然卖给兰国商馆一些?
大家总算看到了挣钱的门路,一致要求直秀带船再去抓海豹,但直秀表示再等等,现在只有一艘船,效率太差。
原来这次去抓海豹遇到了不少问题,主要问题是北海中的大块冰块虽然减少了但还有,而且捕猎太浪费了,天气热肉类根本无法保存,直秀带的那点盐两天就用光了,最后有人提议只留皮不留肉。对此,直秀很反感,坚决否决,因此提前回来了。
听直秀这么说,各组头都有些不以为然,但把肉丢弃了确实也不好,因此大家总结了一下,妨碍捕猎的原因第一是流冰、第二是肉的保存、第三是人手不够。
对此,大家很快拿出办法,流冰最好解决,再等一段时间天气更热了流冰就没有了,至于肉的保存,盐不够了可以烟熏火烤啊,马上派人到附近的海岸建立定居点,看看附近有没有阿依努人部落,肉不要钱白送,这总行了吧。
至于人手不够,这个真没办法,总不能带钱屋的渔船去——要是带钱屋的船去过一回,那半兵卫以后肯定就自己偷着干了,万万使不得。
说起来,堀直义(隼人)随商船离开也约莫两个月了,这啥时候才能带新人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