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宫父女哭罢,二宫稻又正式向直秀拜谢,直秀觉得很不好意思,其实风险什么的都是二宫敬作先生承担的,只是人吗,有时候顾虑太多,需要外部推动一下,希望Ine能脱离原有的生活轨迹,只是现在直秀实力不够,否则也无需二宫先生如此为难。
二宫稻痛哭流涕的时候,头巾脱落,露出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在游玩的时候,虽然她高鼻深目,但当时是一头黑发,人生百样各自面貌不同,直秀怀疑过她是Ine,但却不敢确定,此时看到介于红色和黄色之间的头发,才恍然大悟,当时她肯定是染黑了头发。
直秀动动嘴就让二宫先生承担了风险,他也有点过意不去,虽然给了农书、珍珠饲养等技术,但今天是二宫稻正式被收为义女的日子,总还要送点礼物吧。给钱太失礼了,一般的礼物又不太适合,直秀是真的挺同情Ine的,这份同情中还隐含着他对现在的社会现状的不满,当然直秀自己是没感觉到这一点,看到二宫稻亚麻色的长发,他终于想到了合适的礼物——染发剂。
人类爱美之心从未停息,染发在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公元前1500年左右,古埃及人发明了将白发染成黑色的染发剂,之后古罗马人和古希腊人从植物中提取了液体来染发——付出了的代价是容易中毒。后来,他们发现了相对安全的黑色染发剂——发酵后的水蛭能够将头发染成黑色长达2个月之久——味道就别提了。
公元前300年,罗马帝国强制性所有的卖身女将头发染成黄色,同时代的高卢人和撒克逊人会将头发染成各种鲜艳的颜色来在战场上恐吓对方,这些历史记载说明染发剂在古代很普遍。
中华历史上染发剂出现的也很早。第一个被正式记录在史书上的染发人物是西汉的王莽(公元前45年—公元23年),《汉书?王莽传》中记载他“欲外视自安,乃染其须发”。
古代染色剂种类很多,但效果一般。欧罗巴除了发酵后的水蛭可以染黑发外,还有其它的染色剂:橘红色染色剂——用散沫花的热水提取物可将头发染成橘红色;黑色染色剂——是用浸醋的铅梳子梳理头发使其变黑,或者用羊脂和植物灰汁混合将白发染黑;淡棕色染色剂——用胡桃染料将头发染成淡棕色;黄色染色剂——用春黄~菊染料将头发染成黄色。总之,只要是染料,欧罗巴人就敢于往头发上整。
古代中华因为发色的原因,开发的都是黑色染发剂,例如“(白蒿)长毛发令黑”、 “生油渍乌梅,常用敷头良”、“黑椹水渍之,涂发令黑”、“以盐汤洗沐,生麻油和蒲苇灰敷之”等等。到了宋、明两代,新出现的黑色染发剂更多。
人工合成的染发剂起始于1856年,当时英吉利有机化学家霍夫曼的学生,十八岁的erkin在研究疟疾药物时,意外发现了第一个合成染料Mauveine,后来霍夫曼从这个合成染料中提取了变色因子对本二胺,它是现代染发剂普遍应用的中间体。
1907年第一个商用染发剂出现,佛兰西人欧仁?舒莱尔创造了第一个用于商业目的的化学染发剂Aureole——欧仁?舒莱尔是著名的欧莱雅集团的创始人。
染发剂革命性的改变发生在1950年,米国伊卡璐公司的老板Lawrence Gelb和他的妻子Jane Clair发明了不漂洗头发就能让成功染发的染发剂“Miss Clairol hair color bath”,方便女性在家就可以自己染发,这项发明在当时轰动一时——这款染发剂是泡泡染发剂的雏形。
黑色染发剂也随中华医书传入了扶桑,但此时扶桑的染发剂都是一些摸索出来的“偏方”,伤害发质不说效果也一般,不是过于油腻就是时间不持久,总之问题多多。
直秀送给二宫稻一副后世何首乌染发剂的方子,何首乌、青黛、白芨、姜片和干松,青黛与何首乌经熬制可以生成一种胶状的黑色染剂,白芨是用来固色的,姜片和干松可以对头发起起到护理的作用,而且成品有芳香的味道。
直秀叮嘱二宫稻这个方子千万保密,“缓急之时可以出售救急”——后世成熟的染
色剂配方,放到这个年代真的可以挣不少钱。直秀没想到的是,二宫稻从此顺风顺水,没有靠出售何首乌染色剂救急,反而是二宫先生和直秀后来联手贩卖发了一笔大财。
经过此事后,双方关系变得更加亲近,二宫先生请直秀无论如何翌年也要再来宇和岛做客,本来直秀就有此意因此爽快地答应了。
从宇和岛至大坂再坐船到土佐高知,霜月(十一月)一日直秀四人在土佐浦户湾高知港下船。不同以往,以前直秀到各藩拜访名人大都是有“介绍信”的,但直秀认识的名人在土佐这边都没有啥关系,说白了四国这个偏僻地方还不如九州岛繁华,平时没人关注这里。
虽然萨摩藩的世子岛津齐彬是土佐新任藩主山内丰熙正室知镜院的兄长,但直秀现在还没搭上齐彬的路子,所以这次来土佐,直秀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翌日,直秀去高知城下的带屋町向吉田家府邸投了名刺,吉田东洋现在是郡奉行恰好不在家,直秀只好留下几本书和旅笼的地址后扫兴而归。
现在武士游学,并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般在各藩的治所还比较安全,如果去乡下等偏僻地方,一个是时代所限治安不好;第二个是外藩武士到本藩四处乱走基本上被怀疑为刺探情报,接着就是各种刁难,专治“不服”。
直秀只好老老实实在土佐藩高知城的城下町活动。对此村田永敏和虎之助、学次郎是无所谓的,跟着直秀东奔西走虽然很有意思,但旅途也很劳累,能歇几天也是好的。
终于有一天,吉田家的仆人请直秀去见吉田东洋大人——吉田家本身是土佐藩上士家格,东洋还是郡奉行,土佐一共才七个郡,因此这个“大人”最起码在土佐还是名符其实的。
一见面直秀就被震住了,倒不是吉田屋敷多么华丽,而是吉田东洋“顶风作案”,一身华服,也不知道他公开违反土佐节俭法令这个郡奉行是怎么当上的。
毕竟是南海偏远地方,庭院虽然蛮宽敞别致的,但和江户贵人屋敷完全没法比,就是吉田一身绸缎确实比较醒目——吉田东洋身材高大,面容棱角分明,内穿绢衣,外罩绯色的丝绸纹服。直秀觉得他很烧包,扶桑历十一月,相当于后世的十二月或一月,扶桑是有类似夹袄的衣服的,但东洋没穿,光穿单薄的丝绸他不觉得冷么?
这次正式见面前,直秀投递的名刺只写了“江户御家人”的身份——直秀不敢写佐贺兰学寮指导、宇和岛明伦馆教授的名头,因为吉田东洋为人刚硬,不怎么为别人考虑,万一这位大爷四处宣扬被幕府知道了,直秀还真不好解释为啥他作为藩臣和外藩勾勾搭搭。想到此处,直秀也觉得自己过去有些张扬,之后这些外藩身份还是不用的好。
这次会谈的气氛很怪,往日拜访名人虽然谈不上直秀“虎躯一震,对方纳头便拜”,但会面气氛还是比较缓和的,可在东洋这,村田和直秀的两个学生因为身份的原因被挡在门外,只有直秀一人进了大门,见面后东洋也一直版着脸,因此直秀问好之后也不知道该说啥。
“书籍甚佳,于某大有裨益。”
“如此甚好。”直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对方表示送的书籍挺有用,直秀也只好表示“我知道了”。
双方对视无语,这个吉田官兵卫元吉名不虚传不太会客套,也可能是自己御家人的身份太低人家不愿意多谈,直秀还真怕就这么结束被请出去,赶紧直说自己准备在高知的私塾教书。
吉田官兵卫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对面这个江户来的家伙是傻瓜么?名刺上说他是游学,御家人的身份还在,跑到高知办个私塾,真当现在的武士上下级关系不存在啊。幕府知道了,还不把他抓起来勒令切腹谢罪。”他这么想着,看直秀的眼神就开始不对起来。
横的怕愣的,对面这位可不是个好脾气的,直秀还真有点怕吉田发狂导致场面难堪。
吉田的名前是元吉,号是东洋,官兵卫是吉田家家主的通称。
吉田元吉十八岁时拔刀砍了家仆,武士特权除了苗字带刀还有对“无礼”平民的 “斩舍御免”,也就是说杀平民免罪,但江户幕府
承平已久,说是“斩舍御免”,但在一般情况下,无故杀平民破坏武士形象不说也容易造成社会动荡,所以必须有个冠冕堂皇的说法,但土佐藩厅问吉田因为啥动的手啊,这位一言不发,因为吉田是“上士”,而土佐山内家治政又比较粗鄙,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未来的1855年,当时吉田元吉是土佐山内家的“参政”——参政是土佐藩藩厅的头领,地位相当于幕府的首席老中,结果在江户参觐交代的期间,因为藩主的亲戚、幕府的旗本松下嘉兵卫摸他的头,当时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他把松下嘉兵卫打了个头破血流,因此被免除了职位并且家禄被没收大半。
旗本松下嘉兵卫平时就比较“诙谐”,喝点酒容易上头,喜欢乱开玩笑。当时同席的另外两个与土佐藩有亲属关系的幕府旗本也被嘉兵卫戏弄了,但这两位一笑了之,只有吉田跳出来暴打嘉兵卫。
也不能说吉田打人不对,很多人都对嘉兵卫的戏弄不满,但一般的处理方式要么是置之不理,此时嘉兵卫并不会太过分,或者是辞严色厉呵责,嘉兵卫也不会翻脸,总之,嘉兵卫有点二皮脸的意思。
土佐山内家在幕末与幕府没啥亲密关系,全靠与旗本联姻保持亲近,作为山内家的“参政”,把跟本藩亲近的旗本打个头破血流,基本上可以认为吉田政治不成熟——不过当年发生了“廷臣八十八卿列参事件”,朝野有不少人反对幕府的开国政策,吉田和赖三树三郎、藤田东湖等反对开国的人士交好,也许是借此表达对幕府的不满?历史的阴影太多,实在是不好分辨。
直秀怕吉田东洋发飙,他进一步解释说,他听说吉田办了个私塾,他游学游的囊中羞涩希望在吉田办的私塾中担任老师挣点路费。
“原来是误会,对方不是要办私塾。”吉田官兵卫今年二十八岁,虽然没有离开过土佐,但他能当上处理民政的郡奉行也不是个傻瓜,反正他是不会直接赠给直秀路费的,同时他也挺奇怪,因为在此时吉田根本没有开私塾做塾主——日后吉田是打人被免职后才开办了“少林私塾”,一边研究学问一边教导学生积累势力,对此直秀是记错了,误以为吉田现在就开了私塾。
吉田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会。他对陌生人直秀有没有路费、能不能回家一点都不关心,但这位的虚荣心或者自尊心很强,直秀大老远地送书上门他还是挺满意的,毕竟这说明他声名在外么,说起来直秀还是第一个慕名来访的外地武士,另外他也觉得开私塾是个好主意,此时有名望的学者要么在藩学校任教要么开私塾,反正没有一群弟子感觉说话都不硬气。
“要么开个私塾”,吉田以前不开私塾的原因是他嫌教学生麻烦,他对自己的学问还是比较自信的。考虑之后,吉田对直秀态度温和了一些,他对直秀说“我确实最近有开私塾的打算,但并没有招老师的想法,如果你想教书,不如你自己在高知办了私塾得了,我给你批个条~子”。
吉田作风很刚猛,直秀是幕臣,他下意识地不愿意沾惹,既不愿意送路费也不愿意把直秀招为私塾老师,以免惹上什么流言蜚语,至于直秀办私塾,估计挣笔路费就滚蛋了。至于直秀怎么向幕府解释,关他什么事?有人问起来他也有得搪塞,“总不能看着幕臣流落南海回不了江户吧”。
直秀赶紧答应,拿着吉田的手书就离开了。吉田还是年纪轻没受过什么挫折,终于被直秀成功套路了——吉田觉得直秀挣到钱就回江户了,直秀觉得《三国演义》吉田是白读了,最起码“刘备借荆州”这回他没读懂,直秀可是准备在土佐圈一批学生的,最起码直秀未来会断断续续在高知待个两年左右。按直秀的经验,对这种上门送书要路费的事情,要么装糊涂干脆不管,要么快刀斩乱麻直接上奏藩厅,走程序正义这条路,剩下的处理办法都有后患。
欺负老实人有罪,直秀也不是真想坑吉田东洋,当然他也坑不到,土佐这帮武士,不管地位高低,着急起来就拔刀相向。吉田的条~子能帮助直秀在土佐国打开局面,等直秀在佐贺搞三搞四的时候,起码也是十年后了,按直秀的规划,对吉田的仕途还大大有利,总之,按直秀的概念应该不算套路算双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