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1860年5月的瑷珲之战,在很长时间里都评价不高,原因很简单:
战斗的双方一方是鲁西亚的地方总督府,而另一方则是当地的“土著”,这有啥好说的,无非是,在自己力量投放不及之处,鲁人吃了个大亏吧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学者同意,“飓风可能是蝴蝶翅膀引起的,仔细研究发现,瑷珲之战居然是东北亚局势变化的开端。”
这一战后,直接相关的中华、鲁西亚,之后两国政局都大有变化:
中华方面,居然开始驰禁封锁关东,从赋诗超级能手弘历开始的禁令终于被废止。
咸丰十年(1860年),柳条边墙被废弃,鼓励关外招民垦荒——在直秀原本的世界里,这个决定也发生了,但之后因各种原因移民进展缓慢。
之后,因煤矿的大量发现解决了取暖问题、良种的出现解决了粮食问题,尤其是金银铜等贵重矿产解决了财政问题,加上铁矿等的大量出口,移民的口子越开越大,居然合不拢了。
和1861年开始的关内自强求富活动不同,因关外地广人稀、官府控制力不强,一开始大开发的主力就是商人——后面种地致富的平民也参与得越来越多。
因为原材料本地能大部分自给,加上鲁西亚要入侵的刺激,此地区居然慢慢建起了完善的工业体系——底子差是影响发展,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瞎指挥和拼命占便宜的人少。
这种重大变化当然深刻影响了中华日后的发展。
而鲁西亚也是变化颇多。
本来,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战败后,鲁西亚的扩张重点就不在乌龙江流域。
1856年增加了高加索征服的投入,同时开始了在中亚的试探,而乌龙江流域,则完全是皇帝的一厢情愿和当地总督出于建功立业的冒险行为。
而因1860年瑷珲之战的失败,当地丧失了宝贵的骨干常备军,导致平息刚两年的东西伯利亚总督区叛乱再起,甚至伊尔库茨克行省的矿工和流放者也闹起来了。
同时有人到处传播原本保密的西伯利亚金银矿的消息,使西西伯利亚总督辖区也开始动荡不堪。
尽管1861年农奴制在鲁西亚被废除,但由于贵族们的阻挠,直至1887年才取消对农民实行的迁移证制度,因此,西伯利亚鲁人领地的情况,一直没有根本好转——移民不够又不太平。
直到1885年9月,鲁西亚和英吉利在中亚终于达成了均势默契,这个贪得无厌的帝国才再次将目光转移到远东。而在此之前,乌龙江流域一直被圣彼得堡认为是“一个难以防御的包袱”。
当然了,1860年—1885年的25年里,东西伯利亚总督里也不乏想“有所作为”的,但每次都莫名其妙地失败了——说到底,鲁人在远东不分内外的残酷统治,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因此,乌龙江流域再起风云,那是1860年之后25年的事情了。
但是,虽然瑷珲之战在日后被称为标志性~事件,但在当时,各方势力却没啥特殊感觉,尤其是对索伦各部来说,“你来打我我当然要反击,有啥可多想的。”
1860年5月17日,江东四十八屯首领尽数聚集在老屯,共议反击鲁西亚人的大事。
说是四十八屯,但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准确的数字,原本是三十多个屯子,但因为鲁西亚沿江东侵,好多部落搬过来,然后这四十八屯也不知道是叫起的,反正现在大家都这么说。
而且,这四十八屯里满人、索伦都有,其中索伦只占了大半。
说起来心酸,尽管前任乌龙江将军奕山一直说,“索伦各部和鲁人血斗”,但实际上,却一直是索伦人、满人和少部分汉人的刨夫、揽头并肩战斗。这大家的血都没少流。只是奕山怕事,把麻烦都推给“野人”索伦各部。
“格绷额、涂格冬,你们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有啥可商量的。”
格绷额是满人首领,涂格冬是索伦各部推举出来的头人,这两人在众人的声望很高,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此地的索伦语也是满语一样属于通古斯语族,虽然有差异,但认真点互相听懂还是没问题的。
“这狼群没有头领不行,但我俩打仗的手艺还差了一点,因此这头领嘛,还得选一个能干的出来。”
“那就让扎拉西来干!”
北地的汉子直率,听两人说要选个能打的,就直接想到了扎拉西——扎拉西不但带着同伴教大家打枪,还教大家如何分散偷袭鲁人强盗,这绝对是个能打的。
而且,扎拉西他虽然是外人,但这些年没少给大家带来好处,没有他介绍的商队就没有火枪、粮食和其它东西,那大家早就被打死、饿死了。
听到叫他的名字,席地而坐的扎拉西就站立起来。
看他出现,大家一片欢呼。
“去年死了人?八月以后战死了多少兄弟?”扎拉西开口就问。
“八月(农历)江湾子四百多人都死绝了,老少一个都没跑出来。至于之后,不算鲁人强盗杀的,老少爷们战死了五百多。”
这里说的“鲁人强盗杀的”,指的是被袭击,而战死的,则是说主动攻击而战死的。
“今天到这里的勇士有多少人?江湾子的鲁西亚豺狼剩多少?”扎拉西高声喝问。
“不怕死的爷们有一千,而王八蛋还有八百不到!”
“说错了!江湾子王八蛋八百,马上从大江还要来两千!”
听说鲁人要增兵两千,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这仗可怎么打啊!
之前听扎拉西的,各部落边打边撤,一直退到这瑷珲附近,可当时奕山哪个王八蛋不让大家进城,拿点粮食将大伙唬弄到对岸。
八月(农历)鲁西亚人追到这里,江湾子的老少爷们觉得有瑷珲副都统出面,瑷珲城里又有朝廷的精兵,就没跑,结果全被鲁人杀了。
之后鲁人还想继续祸害人,可四十八屯联兵,就在老屯这嘎达,先是打啥巷战,后来里应外合,灭了四百王八蛋。
这鲁人后来调集了红衣大炮,可出了江湾子,就被老少爷们藏在老林子,像打鸭子一样打得逃了回去。
老屯到江湾子就二十六里路(十五公里),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回,愣是没让王八蛋再进屯子一步,真是痛快啊。
再后来,都统老爷关保上任,鲁人趁机议和,两家这才罢手。
关保老爷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打狼不死必有后患,趁着大江冻上的时候,让大家把王八蛋的两条战船给炸了。
但打仗哪能不死人,前前后后老少爷们战死了五百多,才打死了七百鲁人。
本想着,开春一股劲把江湾子剩下的八百鲁人给灭了,可瑷珲的关保老爷迟迟不松口,直到前两天才同意。
可好么,好不容易聚集了一千不到的老少爷们,准备再把鲁人骗出来一回,可人家增兵两千,这仗可怎么打啊?说不得,大家还是得逃过江去,到底把这左岸还
是要让给别人。
可能逃早逃了,朝廷一直不让,别说没大船,就算有也过不了江啊。
扎拉西看大家情绪低落,大声说,“我有办法!”
他给大家解释:
之前他所在的下游沃依德屯被鲁人祸害,走投无路之余却遇到了贵人,在贵人的帮助下才报仇雪恨。
如今他舍了老脸求贵人相助,得了八百精兵。
但他自己和鲁人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肯定要打到底,但没必要非把大家算上,愿意过江的他可以帮忙。
“说这些没用的干啥。”
满人首领格绷额、索伦头人涂格冬埋怨扎拉西,能过江冬天冻上的时候早就跑了,朝廷和关保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和鲁人死磕。再说就算你家没说道,那张王李胡四家关内豪商开的济利货栈和什么鹰国商人,那东西是白给的。
汉人说人离乡贱,朝廷又许了厚利,以后这江左之地,许四十八屯入满抬旗生息。
这是好大的恩德!
格绷额率领的这些满人,说是满人,但在旗的没几个,都是屯子首领,大部分手下的祖上是汉人、蒙古人居多。而且打猎地、耕地、山林、坟茔地都分配在江左,跑了就没了,能往哪里跑。
而索伦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当兵入旗,不当兵就得吃苦受累——放牧打猎开垦!
再加上,和鲁人多次争斗,大家互相都有了血债。
因此,这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扎拉西知道格绷额、涂格冬就是两棒槌,不懂啥叫战前动员,他只好低声说,“听我的没错。”
经过仔细的说明,参加会议的几十个头领都懂了,跑就生死两难,只有打才能保护自家甚至博出前程。
等大家的想法确定了,扎拉西才将堀直义请出来,给大家介绍,这就是“过五关斩六将,千里送英娘,义薄云天堪比关二爷”的八百义士首领。
大家一看就笑了,这义士漏底了——穿的和大家一样,都是以前那个叫什么“会痛洋行”的鹰国鸟人给的制服,所谓西洋布盔甲是也。这明显是早有准备,不过鲁西亚人恶贯满盈,这八方都恨他死,倒是不错。
格瓦拉商会是咸亨洋行的另一张皮,因为买卖公平,又有扎拉西这样的内应,所以在乌龙江流域大有名望。不过,自1858年鲁西亚在此地的水军缓过劲来,格瓦拉商会就很少出现了。
代替格瓦拉商会出现的是小约翰的汇通洋行,为了给鲁人添乱也算买卖公平。
这两家衔接的蛮好:
假冒别的英吉利商人名义,1856年、1857年格瓦拉商会与乌龙江沿岸部落做生意,到1858年乌龙江上游鲁人开始入侵,格瓦拉商会半卖半送了一批军械和战备就消失了,而汇通洋行接着送补给,堪称无缝衔接。
堀直义是黑眼珠、黄皮肤,天然就得好感,再加上英气勃勃,很快就和众人热络起来——土方岁三的气质偏阴沉,但隼人从小就跟着直秀,长大了虽然在白主也搞大了姑娘的肚子,但他位高多金,结婚就是了,因此性格一直开朗。
堀直义知道这些人没啥战术素质,因此让扎拉西布置的都是诱敌、放冷枪和防守的任务,而主攻还是要看正规番组的。
但整个军势计划要说清楚,不然江东四十八屯不敢打啊。
歃血为盟后,江东左军一千人和箱馆八百人,终于在1860年5月18日向江湾子的鲁西亚人发起了进攻,大战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