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是不可能跑的,鲁西亚人在此地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就这么跑掉的话,面子还要不要了——这些强盗兵作威作福,膨胀得不得了。
直秀以为这些人会下马,但意外的是,没人下马,这些人居然找了些干草和树枝,好像在做火把。
直秀差点没笑出猪声,这窝棚和木屋不一样,虽然在木头上也铺些干草和树枝防风,但里面非常潮湿,点火可能有点费劲。
况且奉行所是有战略战术组的,这次北上既然是倾巢而出,这些参谋自然也都随军参战,他们的推演里也考虑到火攻,所以这几天大家往窝棚外面涂了不少泥巴,火攻肯定起不到敌人想要的效果。
其实对面的鲁西亚人也知道火攻可能效果不佳,但他们能怎么办?
直秀没看错,鲁西亚人确实分两伙人,纯粹的路西亚人有45人,领头的就是庙屯哨所的负责人奥斯托夫斯基中尉,而另外的75人隶属于哥萨克骑兵军官列米希。
此时,鲁西亚人还没有打通整个乌龙江流域的航道,因此对乌龙江口投入不多,但东西伯利亚总督穆拉维约夫对此地非常重视,调了半个步兵连90人、一个哥萨克骑兵连骑兵连100人以及部分水兵及一些移民驻守在庙屯的哨所和彼罗夫冬营地。
奥斯托夫斯基中尉是贵族,而列米希是被视为雇佣兵的哥萨克人,两者的矛盾很深。奥斯托夫斯基认为哥萨克人都是一些粗鲁的下流胚,从不认真服从命令,而列米希认为前者是个小白脸,只会指手画脚和克扣军饷,把所有的辛苦活都丢给哥萨克骑兵。
两人经常对着干,比如去年冬天的“领地巡视”,第一次是奥斯托夫斯基组织的,第二次则是列米希下达的命令。
这次出兵也同样是充满了争执。
中滨万次郎的工作完成的相当好,在行船经过庙屯的时候,他让人对着岸上放枪,还特意让假扮欧罗巴人的阿依努人在船头撒尿,在鲁西亚人拖出六磅炮之前就逃之夭夭了。
在19世纪前期,米国捕鲸船不但骚扰扶桑,同时也骚扰远东的鲁西亚人领地,曾经有捕鲸船因为缺少燃料而抢夺堪察加半岛上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炮台的记录——可能是为了表达对鲁西亚人向来对外国船只收取高额费用的不满吧。当然随着鲁西亚和米国之间的外交关系加深,这种事情已经基本消失了,现在米船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补给。
可好死不死的是,去年6月,直秀带着白主丸冒充米船,在庙屯的河面航行时从船上打死了码头上的几个鲁西亚士兵,新仇旧恨加起来,庙屯哨所的负责人奥斯托夫斯基中尉气得火冒三丈,但干生气没办法——哨所现在根本没有大船,因此无法追击。
没想到过了几天,居然有部落前来赎人,还提供了之前逃跑的欧罗巴人的消息,说这些人是来与各部落做交易的。
扶桑船只和欧罗巴船只的样子相差很大,但领头的白主丸确实是米式的飞剪船,挂的也是星纹旗,出于自高自大的心理,鲁西亚人早就认定了这是米国人在捣鬼——奥斯托夫斯基是贵族,听说过米国人疯狂向阿拉斯加移民导致当地常有矛盾发生,再说不是米国人谁敢在远东挑衅伟大的鲁西亚。
哨所长官奥斯托夫斯基中尉是此地唯一的贵族,也是东西伯利亚总督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任命的庙屯最高长官,他决定一定要出这口气,米人跑了,那和米人交易的部落一个都不
能放过。
但出于谨慎考虑,读过军校的奥斯托夫斯基决定等两天再出兵,以免米船突然返回,但哥萨克骑兵头领列米希完全不同意,要求立即出兵,因此两人又是一番争执,最后奥斯托夫斯基拿执行军法来威胁才压制住了对手。
等到了沃依德屯,两人的矛盾彻底爆发。
因为之前在庙屯耽误了几天出兵,附近的屯子发现去赎人的人自己都没回来,感觉事态大大不妙,考虑到鲁西亚人以前的作风,加上沃依德屯头人扎拉西之前来做生意时的提醒——如果赎人不成恐怕鲁西亚人是真起了杀心,加上去年冬天几个小屯子被的事实,因此纷纷逃亡,导致鲁西亚人在之前的几个屯子都扑了个空。
对此,列米希非常不满意,对奥斯托夫斯基冷嘲热讽,认为他只会吹牛不会打仗,对他的命令更是连样子都不装了,完全不在意;而奥斯托夫斯基则认为这都是哥萨克骑兵凶名在外,导致遍地没有良民,根本不是自己的锅。
等打起来,两人开始公开争吵。
最开始的十人先遣队是哥萨克骑兵组成的,其实一直都是这样,送死的任务、艰苦的任务都是哥萨克人先上,但因为前面屯子的经验,这次先遣队没有像之前那样谨慎,大大咧咧就进了屯,结果大半被打死,只有两个人落荒而逃。
人们愿意相信自己内心深处想相信的事实。赫哲人出来表演一番,轻视部落的哥萨克指挥官列米希就信了,暴跳如雷,准备全军压上给对手一个深刻教训。
但奥斯托夫斯基中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这次部落使用的居然是火枪——去年就有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商人交易给几个部落一批滑膛枪,今年又有米人交易滑膛枪,对此他总觉得有些战场迷雾存在,仔细考虑过后,他要求全体下马慢慢逼近目标。
听了奥斯托夫斯基的话,列米希暴怒,“俺们哥萨克人生在马背上死在马背上,你要步兵向前,好啊,请你带队上前,我来压阵。”
重来都是哥萨克人啃骨头鲁西亚人吃肉,奥斯托夫斯基当然不肯让自己人先挨铅子,但哥萨克人死活不下马,加上前面死了几个人之后列米希更加暴躁更加难以说服,最后只好大家一起骑马围攻沃依德屯——谁下马谁先上,因此无人下马。
但奥斯托夫斯基毕竟是上过军校的老爷,他让手下收集干草做火把,加上原本队伍里带着的火把材料,他准备放火把人逼出来。
但沃依德屯本来就是个三四百人的大部落,窝棚有近百间,加上奉行所后盖的几十间,占地面积颇大,虽然鲁西亚人冒着零散的枪声扔了不少火把进屯,但这火一直烧不起来,还有几个人被打下马来,于是还没等贵族老爷重新下令,一向勇猛的哥萨克骑兵就冲进了屯子里。
等大队人马冲进去,才发现大事不妙,本来屯子里的泥路就坑坑洼洼地,但路上又不知何时挖了很多小坑,而且越往里路上横七竖八的树木越多,哥萨克骑兵向来喜欢用马刀,但在这个敌人预设的战场马刀根本没用,随着阵阵地枪声,很多人被打落马下,后来哥萨克人也顾不得什么马背民族的传统了,跳下马砍人,但冲进窝棚的很快就没动静了,沃依德屯像个沼泽地一样拼命吞噬着闯进来的生命。
“撤退!撤退!” 哥萨克头领列米希不亏是老军头,枪林弹雨中不但没死,居然还领着人往回冲,但原本不好走的道路加上后面的死人死马以及失去主人而到处乱串的惊马,想走可不那么容易,
因为前面直秀嘱咐过不要先不要打军官,列米希才坚持到现在,但他冲的过深了,在撤退的途中终于被从马上打倒。
火把导致的烟雾和发烟火药导致的烟雾混合在一起,整个屯子里都有些雾气蒙蒙。
原本奥斯托夫斯基中尉领着自己的四十多个人在外围打酱油,但过了一会,他听到哥萨克人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他也忍不住带人往里冲,可您老人家倒是带队下马啊,他一着急把这事忘了。
赫哲人的屯子里是没有栅栏这些东西的,一百多间窝棚之间,马匹可以随意乱串,虽然是窝棚,但最高处也有一人多高,加上烟雾缭绕,在马上也看不清楚具体情况。
进攻敌人的预设工事是没办法才做的事情,鲁西亚人这次重蹈了哥萨克人的覆辙,总算前面死的人太多,所以鲁西亚人冲到一半就觉得不对,赶紧掉头跑路。
和马背民族哥萨克人不一样,鲁西亚人里马术精通的很少,虽然现在军役要求参军的必须是纳税人家,但鲁西亚农奴还没废除呢,好多偏远地方都是让农奴顶缸参军,而且东西伯利亚这个破地,能到这个倒霉地方的都是倒霉蛋,大部分人都是到了庙屯才学的骑马,平时赶路还成,真要马背作战,这真是要了命了。
而且,鲁西亚在东西伯利亚根本没啥敌人,基本上都是治安战,和本地部落为敌,军械都是前装滑膛枪,马枪是啥好多人没摸到过,哥萨克人好歹还有把马刀,而普通鲁西亚士兵骑在马上用加装刺刀的前装滑膛枪,基本上回到了中世界的状态,说起来来不如中世纪骑兵的战斗力,因此死的更快。
局面大崩坏,有的直接往前冲,跳进乌龙江逃生,有的往回冲,和挡路的自己人动刀子,场面混乱至极。
其实,奉行所的后膛来复枪在这种战场上威力还是不够,但躲在窝棚里抵消了骑兵的优势,而霰弹枪和六轮手枪发挥的更好,在狭窄空间对手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而且屯子里进行过工事建造,又进行了几次演习,一开始可能大家还有点手忙脚乱,但打过几枪之后大家的感觉就来了,直秀这边还有观察哨和精干的突击组,鲁西亚人终于局势坏到不可收拾。
骄兵必败,这伙强盗本身就因为军纪削弱了战斗力,在战场上又把能犯的错误都犯了遍,后果可想而知,当屯子里的枪声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一百二十人左右的鲁西亚士兵,跑出去的机灵鬼不过十几个。
有勇气冲到江里的有七八个,此时春讯水流湍急、温度也不高,估计一个也活不下来,而跑出村子的八九个,还要遭到埋伏在树林里的两组人伏击,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按照训练,大家开始组队给敌人补枪,第一次上战场,这表现就算相当好了——其实直秀想差了,奉行所在海豹岛疯狂捕猎,这些人早就得到了锻炼,而现在不是后来的文明社会,这些人对杀戮没有直秀想象的敏感,因此大家反应轻的多,战后直接吐出来的相当之少。
这场战斗的时间其实不长,从上午十点多开始到下午两点不到就结束了,真正激烈的战斗不到一个小时,收拾战场后发现鲁西亚人死尸一百一十二具,俘虏一人,生死未卜的七八人——被逼骑马跳江的,而奉行所战死两人——打嗨了跳出工事的,负伤的也没几个,赫哲人倒是死了四个——两个是在屯子里死的,另外两个是伏击中被马撞死的,受伤的也很少。
总之,这次白主大获全胜,鲁西亚人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