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紫媛在外间儿停驻,叫人去通传了,不一会儿那小丫鬟便又退了出来,对卫紫媛微微福礼,低眉垂首,声音低低道:“夫人请三小姐进去。”
她微微颔首,笑道:“有劳姐姐了。”便带了琳琅挑起厚重的垂帘,迈步进了静春阁里间。
里间四面儿摆了高脚鎏金雕花纹银铜暖炉,缕缕热气从里缓缓散发而出,弥漫整个屋子,使得整个屋里暖烘烘的。
卫紫媛刚刚在外面儿走热了身子,此刻又进了里间这般暖烘烘的屋子,便有点儿吃不消,琳琅见状忙上前替卫紫媛解了狐毛大裘,又给她披了件儿准备好的薄金丝帷衣披风,免得她在这儿一冷一热间染了风寒。
待得琳琅弄好,卫紫媛这才莲步轻移至大夫人跟前儿,伏身行礼道:“女儿给母亲请安,愿母亲长寿安好。”声音清丽悦耳,低低婉转间,如一缕婉柔清风吹进众人心间。
然而,还未得大夫人答话,便听得一声冷哼传来,只见卫紫茵一张脸上布满不悦之色,她颇为挤兑道:“三姐姐好生大的架子,母亲今日第一次开堂晨昏定省,你竟然就迟到,若是让别人知道,只怕还以为你是故意给母亲脸色,专程迟到呢!”
卫紫媛听罢,微微挑眉,这个卫紫茵,当真是至贱则无敌了,不管什么场合都能喳的出口。她回头,冷眼望向她,讽刺一笑,道:“媛儿如何,自是有母亲评断,何时轮的到四妹妹你来说教了不成?母亲未发话,你便可以胡乱开口,你这是无心还是说你已经不把任何长辈放到眼里了不成?”
卫紫媛此言甚重,卫紫茵也被骇的面无人色,她身旁的水姨娘更是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向卫紫媛大夫人求饶:“请夫人息怒,三小姐息怒,四小姐并不是无意的,还请夫人不要责怪四小姐,要怪就怪婢妾罢!”
大夫人闻言,眉头微皱,颇为挣扎,若说今日之事,大夫人本意便是立威示下,可卫紫媛又是她的亲亲的女儿,她还能真罚了她不成?眼下又加上这卫紫茵水姨娘这一闹,更是尴尬。
真是!第一日开堂晨昏定省便出此事,大夫人心中怒气顿生。
“母亲!”正在大夫人为难间,突地一个声音传来,众人不由转头看向说话之人,却见是五小姐卫紫婷。
卫紫媛挑了挑眉,看着卫紫婷站起身行至她身旁,她先是给大夫人行了个礼,接而道:“母亲,今日因为事出突然,因此我们来的便早了些,若按正常请安时分,三姐姐其实来的正是时辰,因此三姐姐实则并未迟来,还请母亲饶了三姐姐罢!”却是不提卫紫茵和水姨娘。
卫紫媛听罢,倒是颇为意外,她是大夫人的女儿,就算是来迟了,大夫人也未必会对她如何,但若是不罚,那今日大夫人立威一事便算是虚有其表了。可卫紫婷这样一说,不仅解了她的围,还让大夫人好做了,不可谓不灵巧。
卫紫媛心下暗自思量,看来,她得重新考量考量这个五妹妹了。
果然,大夫人听罢,立时便笑道:“三丫头倒是个实诚心的,好了,今日便看在你五妹妹的份儿上便饶了你罢,不过,你也莫要松怠,罚你过来给我捏肩捶背罢!”
卫紫媛听罢微微一笑,先是领了命,又转过头对卫紫婷行了个礼,道:“谢谢五妹妹了。”
卫紫婷似是颇为羞涩,低着头,全然没有说刚刚那副话的直然样子。卫紫媛见状,眼眸鹜云诡晦,难辨其色,笑笑并未言语,便迈步向大夫人而去。
而几乎便是卫紫媛刚至大夫人身后,便听得门外丫鬟声音传来:“夫人,二夫人来了。”
而还未见得丫鬟的身影,便见厚重的垂帘被人高高儿的挑起,接而便见一身华服的卫紫嫣搀着李氏进了屋里。
众人见状,连忙起身行礼,齐齐道:“二夫人安,县主安!”
卫紫媛放眼望去,卫紫嫣今日穿了正装,打扮得体,一身华服更显她国色天香,她搀着李氏并不说话。
李氏一摆手,示意众人起身,水姨娘和卫紫茵也趁机起了身,大夫人见状眉头微皱,却并未说什么。
众人做罢,一时又不由带了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幕。
大夫人开堂晨昏定省,这已是十三年之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大夫人生了孩子,身子便一直抱恙,因此这晨昏定省众人一般都是在李氏那里行礼的,直至如今。而今日大夫人突然开堂晨昏定省,无疑便是在打压李氏的威风了,众人思忱,怕是这府里又有一段不得安宁的时间了。
李氏今日穿了一件大红锦绣连衣裙袄,用了宫用的锦纺雪纱束腰,如此更衬她的婀娜多姿。盘了一个三宝月圆鬓,镶嵌了连环金铜点缀其上,条条束束垂金流苏随着她的走动而摇摆,应得她面白如玉。
她行至正中,向大夫人浅礼,状似好奇的环顾四周,微讶道:“原来都到了呀?妹妹还以为时辰刚好呢?没想到却还是来晚了。”
她说罢一轻抬右手,宽大的袖袍遮掩住大半面容,轻笑道:“不过,姐姐你也不要怪妹妹了,都是老爷不好,昨儿夜里死活的折腾着,直到寅时才做罢,搅得妹妹今日都浑身不舒畅。”她似嗔似怨,看似实在埋怨卫均德,实则不过是在像大夫人示威罢了。
卫紫媛握着大夫人的肩头,能感觉到大夫人的身子微微颤粟,可面上却无任何不虞神色。卫紫媛皱眉,不禁为大夫人感到心疼。
卫紫嫣听罢李氏的话,略微转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母亲,可莫要这么说,父亲那是宠爱你,难不成你还想要像某些人?天天盼着等着父亲,父亲都难看一眼的?”
李氏听罢,脸上闪过的确如此的神色,便笑道:“得了,得了,我就是如此一说罢了!”
听了她这话,就连卫紫媛都微觉刺耳,她皱眉看向李氏,带着一抹冷笑道:“大姐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儿竟也知道宠爱之事儿?可是奇了!妹妹愚昧,不如那日得了空,咱们邀着各自要好玩伴儿教大姐也教教我们罢?大姐认为如何??”这母女俩如此旁若无人的样子当真是可笑至极!
卫紫嫣被卫紫媛的话说的俏脸微红,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她,她所说的宠爱与卫紫媛所说的宠爱不同,无疑她把卫紫媛的和自己的都给想歪了,当下只得讪讪的笑笑,道:“哪儿有何了解,不过便是如同父亲平日对我们一般罢了。”
“哦?”卫紫媛似是了然的点点头,望着卫紫嫣的目光微微带笑:“原来是这样啊。”
李氏见扯远了,连忙扯过话题,向大夫人问道:“姐姐怎的突地想起开堂晨昏定省呢?”
大夫人脸色不变,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这么多年来,麻烦你了,以前是我身子骨不好,现今我也好的差不多了,有些事儿,当然还是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好,总是麻烦别人,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李氏听罢,脸色一变,大夫人这话的意思便是,她准备要收回掌家大权了不成?她心下微紧,没想到,她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然而大夫人哪会让她开口,只见大夫人起身,望向众人道:“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向老夫人去请安了。”说罢便率先向外间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