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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三章 弑君(万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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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武夫或许是自认修为不错,自己也算是个人物,就算无法插足这个层次的交手,说话总可以吧?

于是干脆开口问询。

贞德帝目光望向那位至少是五品的高手,仅是眯了眯眼,不见出招,不见气机,探出头大声问询的高手,身体忽然从城头栽下来。

元神湮灭,死的无声无息。

城头一片寂静,普通将士也好,凑热闹的武夫也罢,齐刷刷后退,惊惧的看向“淮王”,又在下一刻移开目光,不敢引来这位可怕人物的注意,害怕成为第二个无声无息死去的可怜虫。

“许七安,你不是自诩为民做主吗,你不是大奉的良心吗,你不是一人声望胜朝廷吗?”

贞德帝目光森然,嫉妒愤怒仇恨不屑皆有,擎着那柄六十丈巨剑,喝道:

“这一剑,你若敢躲,可知一剑斩下,城中要死多少人?”

屠城案的始末,一直是贞德心里无法拔除的刺,他谋划多年,炼制血丹和魂丹,结果遭人破坏,淮王这具分身死在楚州,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于一位张扬恶性的“妖道”而言,这足够让他气的发狂。

更何况,许七安闯入午门,刀斩国公,当着百姓的面狠狠打他这个九五之尊的脸。

被一个小人物这般打脸,是什么感觉?

后来,监正、赵守以及文武百官逼他下罪己诏,脸皮再次被揭下来,狠狠践踏。

城府再深的人,也得暴跳如雷,何况,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恶念,与地宗妖道一样,贞德帝坚定的认为人性本恶。

“你可以试着阻止我凝聚剑势,但你追不上我。。当然,”贞德帝顿了顿,略有些疯狂的笑道:“你也可以躲!”

说话间,又有铁剑横空掠来,融入那柄巨剑中,气势再涨几分。

城头上,有士兵战战兢兢,双手颤抖的预热火炮,填装炮弹。

但百夫长一脚踹翻了他? 沉声喝道:“跑!”

这种神仙般的人物? 岂是火炮能对付。

霎时间,士卒和武夫们,朝着城墙两侧散开? 作鸟兽散? 许七安身后的城头? 空荡荡。

巨剑威势滔天,长六十丈,剑气绽破云霄,其中蕴含剑气,是一位人宗二品倾尽全力所凝聚。

如果洛玉衡的符剑? 是人宗二品的随手一剑? 那么贞德的这一剑,则是一位人宗二品高手,蓄力许久的全力一剑。

贞德帝之所以召集来数量浩大的铁剑? 纯粹是寻常的兵器无法承受他的滔天剑意,不得以而为之。

此剑中,不但包含煌煌剑气? 还有专斩元神的心剑之力。

即使许七安融合了神殊,让气机沸腾达到三品巅峰的水准,但面对一位二品道门高手,攻杀之术不弱武夫的人宗剑修,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和压力。

硬吃这一剑的话,肉身可能还能幸存,元神就未必了。

正常情况下,他可以躲,但贞德帝以城中百姓为胁迫,逼他硬接一剑。

这就是贞德把他推到城外来的目的。

接,就得承受这倾世一剑。

不接,先不说名声,许七安自身的武道之心必定染尘,再难念头清明。

许七安顶着庞大的压力,于脑海中搜索自己的手段,佛门戒律对贞德无效,除非他也是佛门二品,或一品。

坐禅功肯定挡不住这一剑。

儒家法术不能用,若是用言出法随的手段消弭这一剑,事后的反噬不会比承受这一剑弱多少。

监正没有出手,看起来确实被萨伦阿古缠住了,虽说身在京城监正有主场优势,但萨伦阿古是活了几千年的一品,在大奉打不过监正,缠他一会儿总是没问题的。

最后一柄铁剑汇入,贞德终于凝完剑势,他的剑指微微颤抖,仿佛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这股庞大的力量。

整个京城,三百万生灵,都在这股剑势的威压之下,惶恐不安。

这就是二品。

宛如天威。

“斩!”

贞德大吼,脸庞闪过快意,剑指操纵着巨剑,奋力斩下。

许七安睁大眼睛,看着那道倾天之剑斩落,跨前一步,张开手,咆哮道:

“刀来!”

天际,一抹清光呼啸而来,它宛如流星,裹挟着层层翻涌的清云。

儒圣刻刀。

儒家第一至宝,儒圣曾经用它,在竹简上刻出一部部传世经典。

刻刀嗡嗡震颤,从未有过的欢悦,它不再像前两次,仿佛履行公务般的出现。

这一次,刻刀传来强烈的情绪波动,它在欢呼,在高兴,在热血沸腾,就像,重新回归了主人手里。

许七安握住刻刀,双眼绽放出清光,再一次跨步,向前刺出儒圣刻刀。

剑气和刀意正面碰撞。

在碰撞前,两者间的气界爆发刺目的光焰,就像两个属性相反的领域交汇,产生剧烈的反应。

轰!

两股能量的碰撞产生了可怕的爆炸,整片空间仿佛坍塌,毁灭之力席卷。

城头的士卒和武夫,成片成片的倒下,死于非命。

许七安身后的城墙,先是守护法阵崩溃,随后墙体裂开,缝隙游走,最后坍塌了。

小半截城墙轰然坍塌。

地面的尘土被刮去一层又一层,随着沸腾的气流卷上高空,宛如沙尘暴。

又是轰隆一声,地面坍塌出深十几米的深坑,许七安和贞德帝巍然不动,脚踏虚空。

贞德帝脸庞忽然扭曲,面颊肌肉凸起,额头青筋怒绽,他捏着剑指的右臂剧烈颤抖,极度不稳。

许七安眼中清光再闪,沉沉低吼:“我这一生,不信君王!”

随着这一声咆哮,他头顶,一道十二双臂膀的千手魔相一闪即逝,一道穿儒袍,戴儒冠的老者形象一闪即逝。

儒圣和神殊都觉得很赞。

格拉拉........刻刀与巨剑交击的节点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把把铁剑崩碎,或炸成碎铁块,或熔成铁水。

凡铁终究是凡铁,人宗二品强者的剑气耗尽后,它们迅速崩解,从交击的节点开始,蔓延向巨剑整体。

许七安在纷纷落下的赤红铁水和碎铁块中,一路挺进,把刻刀刺进了贞德帝的胸膛,在对方痛吼声里,用力一挑。

挑出了一具身体。

这具身体在刻刀的刀意中四分五裂。

贞德帝的肉身。

缭绕着金光和乌光的阳神脱离肉身,他的胸口,一道清光宛如附骨之疽,难以祛除。

贞德痛苦的惨叫起来。

许七安正要趁机斩了这尊阳神,脑海里忽然预感出危险画面,他回身砍出太平刀,砰砰........碰撞声里,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淮王滑退,过程中,贞德的阳神投入其中,与最后这具身体融合。

许七安则冷静的挥动太平刀,把贞德的肉身斩成细碎的肉块,让他彻底失去原主身躯,断绝复活的可能。

“洛玉衡告诉过我,渡劫期的道门强者,最忌讳失去肉身,因为一品陆地神仙的奥义,其实是阳神和肉身再次融合。

“贞德,没了这具与生俱来的身体,你便断绝了晋升一品的机会,哪怕夺舍,也与阳神不契合。除非你愿意花数百年时间慢慢磨合。”

许七安左手握着刻刀,右手握着太平,脸色平静。

相比起对付三品武夫,儒圣刻刀对阳神的杀伤力更大,这是赵守告诉他的。

刻刀是许七安的底牌之一,是他弑君计划的一部分。

这一刀,既断绝了贞德的“前程”,同时重创了他的阳神。

“该死该死该死..........”

贞德帝咬牙切齿的咒骂,眼里的恶意宛如实质。

“许七安,朕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活到今日,朕早该在你杀曹国公和护国公时,就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这位被地宗道首污染的帝王,失去了情绪管理能力,气急败坏。

许七安冷眼旁观他的失态,胸膛剧烈起伏,吐纳练气,恢复体力。

淮王气息不复巅峰,贞德同样被刻刀重创,而他虽然体力消耗极大,气息略有下滑,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朝他倾斜。

贞德帝咆哮片刻,恢复了些许平静,恶意满满的盯着许七安:

“踏入二品后,我和洛玉衡一样,寻求平息业火的办法。她的想法是与君王双修,更深一步的借气运平息业火,顺利渡劫。

“前十年,我的想法与她一样。但随之而来的山海关战役,让大奉损失了近一半的气运。这让我又惊喜又遗憾。惊喜的是我看到了长生的渴望,武夫也好,道门也罢,都无法操纵气运。

“我就算修成一品陆地神仙,终究还是要死,简直是天助我也。遗憾则是洛玉衡随之打消了与我双修的念头。这让我失去了攫取她灵蕴的机会,二十一年来,不管我如何要求,她都绝不松口。

“于是,我改变了想法,既然人宗这条路走不通,为什么不另辟蹊径?我可以走武夫道路,以淮王这具分身为主导,练血丹,采补花神转世,晋升二品,然后容纳阳神,成为当世绝无仅有的一品武夫。

“武夫几乎没有短板,自然不怕业火灼身。但代价是断绝道门体系,成为陆地神仙的可能。因为我一气化三清,化出的是元神,淮王和元景是我儿子,可终究不是我本人。

“肉身根本无法彻底融合,所以我得抛弃原身。今天,你帮我下了决心。”

他眯着眼,望向皇宫方向,缓缓道: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京城百姓视你为英雄,朕,今日便斩了你这个大奉的英雄。”

他不再说话,开始融合身体里的两个元神。

地风水火元素融合,化作一道道色泽“浑浊”的能量,缭绕在他体表。

他的气血没变,但气息开始暴涨。

但许七安仍旧没有关注这位瞬间强大起来的敌人,而是扭头,望向皇宫。

..........

皇宫里,文武百官、勋贵宗亲、禁军侍卫.........所有人,同时听见了凄厉的龙吟,从元景帝寝宫传来。

无数人纷纷循声侧目。

这一刻,皇族和宗亲们,心口突然绞痛,涌起莫名其妙的惶恐。

像是天地末日,像是大难临头。

韶音宫里,裱裱趴在桌案上,眉头紧蹙,捂着心口,哭叫道:

“好痛,痛死本宫了.........”

午门后的广场,太子捂着胸,弯着腰,脸色惨白,嘴唇褪去血色。

“殿下,殿下怎么了?”

身后的侍卫大惊,群臣又收回目光,关注太子的情况。

景阳殿外,怀庆扶着白玉阑干,秋波中闪耀着实质的痛楚,但她没有捂胸口,而是秀拳紧握,死死盯着景阳殿。

“昂........”

震耳欲聋的龙吟中,一道金色的巨龙冲破景阳殿的屋顶,皇宫中人清晰可见。

“龙,龙?!”

惊呼声四起。

龙脉之灵离开了地底,脱离了大奉。

这条金龙口中,衔着一颗珠子,珠子里藏着一只眼球,幽深如旋涡。

皇城某处湖泊,灵龙黑纽扣般的眼睛,紧盯着天空中游曳的金龙,它的龇牙咧嘴,显得极为愤怒。

桑泊,开国大帝雕塑,手里握着的黄铜剑,发出了刺耳的剑鸣。

...........

“看,有蛟龙?”

“大家快看啊,天上有蛟龙。”

一条条街道,一位位行人,此刻,纷纷抬头,看着那道在京城上空不断游曳,发出阵阵龙吟的金龙。

寻常百姓,只知道蛟龙,北方妖族里的蛟龙,时常在画本和话本里充当邪恶反派,有很生动的形象。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那些剑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看朝廷怎么说吧,大家到告示栏边等着。”

种种异状,以及刚才让人心悸,让人不安的威压,是每一个具备生命的生灵都能察觉到的。

观星楼,龙脉之灵出现的刹那,监正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古井般平静的双眼,爆射出刺目的清光。

监正抬起手,朝着金龙抓起。

但他什么都没抓到,金龙和他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萨伦阿古手里捏着赶羊鞭,笑眯眯道:

“在大奉,我虽不是你对手,但要阻止你还是能做到的。”

监正默然。

............

贞德帝腾空而起,大声道:“来!”

金龙受其召唤,扭动身子,腾云驾驭而来。

贞德踩在龙头,于高空俯瞰许七安。

“站那么高做什么。”

许七安浮空,与贞德帝遥遥对峙。

贞德帝脚踏龙脉之灵,气运加身,更有巫神的力量伴身,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自信:

“大奉一日不亡,朕就还是一国之君,气运加身,许七安,你拿什么跟我斗。你有儒圣刻刀,朕有镇国剑。”

声音滚滚如雷。

这下子,沸腾声在京城各处响起。

人们眺望远处天空中的金龙,虽看不清龙头上的人影,却把贞德帝刚才的话听的明明白白。

“那人自称“朕”,那人是陛下?”

“他在和许银锣战斗.......”

在大奉,敢自称“朕”的只有一人。

“拿什么跟你斗?”

许七安目光平视,淡淡道:

“有些事,我得告诉你,好叫你死的明白。”

他声音不轻不重,只让贞德帝听见,城中百姓没这个耳力。

贞德帝冷眼看他。

许七安笑容意味深长:“你知道洛玉衡为什么不愿意与你双修吗,因为她真正看上的男人是我。”

贞德嗤之以鼻,冷笑道:“激将法?愚蠢,如果你认为说这些肤浅的话,能让我动怒,不妨继续。”

许七安怜悯的看着这位做了一甲子龙椅的皇帝,道:

“你跟我交手这么久,没发现我也会心剑?”

贞德脸色一沉。

“楚元缜与我交好,但他是人宗记名弟子,不得允许,不会私自外传剑术。剑州时,我曾用符箓召来洛玉衡,她当然得来,因为她男人有危险。不然,以她深居灵宝观二十年,从不外出,从不出手的性格,无缘无故,她会出手?

“另外,你觉得她会插手我们之间的战斗,是为了助新君登基,但如果我告诉你,她是因为我才出手的呢?”

许七安每说一句,贞德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他对洛玉衡垂涎许久,二十年来,心心念念想要与她双修,每一次都被拒绝。

现在,许七安告诉他,那个冷着脸拒绝自己,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的女子,竟心仪他,想与他双修?

纵使贞德对洛玉衡只是心怀不轨,听到这样的话,胸中仍然不可避免的燃起熊熊怒火。

“对了,还有一件事。”

许七安露出笑容:“你已经知道淮王是我杀的,知道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我体内。那么,想必对王妃的下落也很明白了吧。”

贞德帝脸色陡然僵硬。

许七安悠悠道:“她现在是我外室。”

气血一下子冲到脸庞,如果洛玉衡只是打脸,那王妃被许七安收为外室,则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是对他尊严的践踏。

王妃是他的女人,是他后宫里的女人,哪怕后来送给镇北王,可镇北王不也是他吗。

身为一国之君,断然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许七安,朕要将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贞德彻底暴走,面孔扭曲,怒发冲冠,咆哮道:“剑来!”

楚州时,那名神秘高手拿起过镇国剑,贞德为此困惑许久,直到许七安身份曝光,他才恍然大悟。

就如同桑泊底下的魔僧被监正屏蔽天机,当日许七安能握住镇国剑,多半也是监正给予了帮助。

如果皇室之外,有人能拿起镇国剑,那这个人非监正莫属。

但这一次不一样,当日的淮王是亲王,现在的他是真正的帝王。

而且,是脚踏龙脉之灵的一国之君。

放眼大奉,这份气运独一无二。

监正此时被萨伦阿古缠住,再无法出手阻止。

轰!

桑泊,永镇山河庙炸裂,黄铜剑冲天而起,化作流光飞去。

这道流光划过天空,划过每一位昂起头的人瞳孔,无数人的目光追逐着那道流光。

大奉至宝镇国剑!

当年山海关战役时,皇帝从永镇山河庙里取出镇国剑,交由镇北王。

这段佳话流传极广。

镇国剑是大奉皇室的象征,这是平头老百姓也知道的常识。

景阳殿外,怀庆脸色陡然一变:“镇国剑........糟了!”

“镇,镇国剑........”

太子殿下一张脸煞白如纸,极为惶恐的看向王首辅。

发生的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能想象的极限,突然腾空的金龙,突然神威凛凛的父皇........以及象征着皇室的,大奉绝世神兵镇国剑。

他不久前紧闭宫门的举动,背后隐藏的小心思,不可能瞒过父皇。

大难临头。

王首辅没有应答,只是脸色平静的朝他颔首,示意他不要乱了方寸。

内城,某座小院。

穿布裙的女人,小心翼翼的顺着梯子,爬上屋顶。

她眺望着天边,依旧看不见战斗景象,只能偶尔听见几声宛如闷雷的炸响。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魏渊死后,我就知道你要弑君.........她秀拳紧握。

一定要活着啊。

...........

京郊,气息衰弱到极点的黑莲道长,又一次恢复身形,望着凶威不可一世的绝色女子,猖狂大笑:

“洛玉衡,你听见了吗?镇国剑专破武夫肉身,在监正腾不出手的情况下,京城地界,不,大奉地界,贞德是无敌的。”

无敌?洛玉衡“呵”了一声:“我便容你再活片刻。”

她旋即扭头,望向京城,眯起美眸。

这一战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嘴角翘起。

监正走到八卦台边,望着那道起始于桑泊,横掠过半个京城的流光。

萨伦阿古紧了紧手里的赶羊鞭。

两位一品没有交手,但彼此的领域已经在激烈碰撞,无声无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逐那道流光,这场巅峰对决中,镇国剑是关键,影响整个胜负的关键。

许七安瞳孔中映出镇国剑飞射而来的光,他瞳孔微微放大,显得无神,呈现出注意力发散的空洞。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楚州屠城案中,那一个个倒下的百姓,如同草芥;是杀镇北王后,城头士卒对他的抱拳敬礼;是郑兴怀在京城奔走,求助无门的萧索背影;是他死在监狱里,无法闭上的眼睛。

是菜市口,一道道崇敬的目光;是玉阳关外,一位位渴求保卫家园,击退敌军的大奉士卒。

最后,他想到了那袭青衣。

名声也好,自身也罢,都不是那人在意的。

那人一辈子,只为两种东西而活,一种是爱情,一种是信念。

前者是自己,后者是国家,是百姓。

我这一生,又为什么?

他伸出手,吼道:“剑来!”

那道流光呼啸而来,把自己落入许七安手里。

它从未改变过轨迹,从始至终,它选择的就是许七安。

这把随高祖皇帝征战沙场的绝世神兵,它抛弃了高祖的血脉,选择了一个外人。

镇国剑,选择了许七安........但凡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许七安握住黄铜剑,在贞德帝僵硬的脸色里,再次大吼:“灵龙!”

嗷嗷嗷!

皇城以及皇宫里,无数人听见了灵龙的咆哮声。

灵龙破浪而出,腾云驾雾,它的鼻孔里喷出点点紫气,它的鳞甲紫光缭绕。

它的骨骼在“咔擦”脆响中,发生惊人变化,鳞片之下,肌肉一根根凸起,龙躯拉长,变的更修长更矫健。

头顶的犄角分叉,脖颈处长出一层层浓密的鬃毛,爪子和獠牙变的更加锋利。

那两只黑纽扣般的瞳孔,收缩、拉长,变成了竖瞳。

它变的更像龙,真正意义上的龙。

灵龙腾云驾驭,速度极快,似乎迫不及待的要扑向自己的“主人”。

许七安轻飘飘落在它背上,右手持镇国剑,左手握儒圣刻刀,脚踏灵龙。

“不可能!这不可能!”

贞德帝脸色变的极为难看,他睁大眼睛,瞳孔微微颤动。

“你凭什么驱使灵龙,你凭什么使用镇国剑?!”

他有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愤怒。

这种感觉,犹如最锋利的武器,狠狠刺进他心里。

镇国剑是高祖皇帝留下的,它有灵,只认皇室成员。灵龙更是得依附皇室,才能吞食紫气生存。

可是,这两件东西,没一个选择他的。

贞德帝震惊,京城里的某些人更震惊,比如太子,比如怀庆,比如一位位四品武夫,一位位皇室宗亲。

...........

皇宫。

太子领着文武百官,登上午门的城墙,在城头眺望,能隐约看见遥远天边,激斗的双方。

“为,为什么镇国剑会选择许七安,为什么灵龙会选择许七安?”

太子环顾四周,声音尖锐,“谁来告诉本宫,谁来告诉本宫?”

尤其是灵龙,太子小时候最喜欢骑乘灵龙,并因灵龙只亲近皇室成员而得意自喜,这是皇室成员独有的特权。

而宗室并不具备这样的特权。

那些郡主、世子,以及勋贵子嗣,只能在岸边羡慕的看着。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看到灵龙甘愿成为一个“平民”的身份,为他浴血奋战。

看见许七安骑乘灵龙,与一国之君激烈厮杀。

太子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身边的文武百官神色复杂,却没人能给他答案。

是啊,为什么灵龙选择了许七安?

为什么陛下召来镇国剑,它也选择了许七安?

许七安,究竟是什么身份?

一连串的问号在群臣脑子里闪过。

许七安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的身份绝不简单,否则灵龙和镇国剑,怎么会选择他,而不是陛下。

“他,他到底是谁?是不是.......陛下的私生子?”

有文官神色复杂的低声说。

周围的官员们听完,反而露出沉思。

太子心里陡然一凛。

“不,许七安年过双十,而陛下修道已二十一年,准确的说,是二十一年半。”

“那如何解释眼前的情况呢?”

太子松了口气,他刚才那般失态,其实心里是同样的猜测。

“因为陛下无道!”

众人循声看去,是王首辅。

王首辅环顾众臣,高声道:“许七安在皇城外说的,句句属实。陛下勾结巫神教,断大军粮草,与巫神教合力杀魏渊。帝无道,许七安伐之。”

群臣骚动起来。

不得不承认,王首辅这番话,可信度很高。

陛下拥有绝世修为,这是他们亲眼目睹的。而镇国剑和灵龙的选择,也验证着这个说法。

只认皇室的神兵和灵兽,竟全选择许七安。

这比什么证据都管用。

昏君!

诸公心里闪过这个词。

............

京郊,洛玉衡一剑斩灭大片浓稠液体,冷笑道:“如何?”

黑莲不答,眼里有恶意,有疯狂,但更多的是忌惮。

他不再舍生忘死的战斗,只做纠缠,萌生退意。

他的气运果然强盛,灵龙也好,镇国剑也罢,都选择了他.........洛玉衡抿了抿嘴,笑意更深。

..........

同样在京郊,另一处方位。

楚元缜盘坐在剑脊,遥望远处的战斗,那可怕的波动仅是传来一丝一毫,就让四人胆战心惊。

“这就是他的底牌?”

楚元缜看向身侧的天宗圣女,状元郎神色无比复杂:“他,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曾经他以为三号是许新年,后来发现三号是色胚许七安,现在他觉得,许七安还是许七安,但未必是许家的许七安。

“我怎么知道。”李妙真白眼道。

她并不关心许七安的身份,她只关心许七安能不能打赢贞德。会不会出意外。

“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楚元缜喃喃自语。

贞德帝无道,众叛亲离不难理解,但这不代表灵龙和镇国剑会选择许七安。

昏庸无道的君王比比皆是,也没见这两个存在这般积极。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许七安身上。

严肃的气氛中,丽娜嘀咕了一句:“肚子好饿。”

...........

“凭什么?凭你已经众叛亲离,不是灵龙和镇国剑选择了我,而是它们选择了大奉。”

许七安的蓄力结束,冷静的刺出了刻刀,目标是元景帝的眉心。

儒圣刻刀、天地一刀斩、心剑、狮子吼、养意熔于一炉。

玉碎!

刺目爆发出耀眼清光

绝境之人退无可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一刀,不可避。

地风水火融成四色流转,略显浑浊的屏障,挡在刻刀之前。

龙脉之灵的口中,那颗透明珠子里,巫神的眼球激射出一道乌光。

“吼!”

灵龙喷吐出大量紫气,灌入刻刀,让紫气与清气融合。

乌光在刻刀上撞散。

地火水火之力溃散。

贞德帝和许七安的额头,先后皲裂,鲜血长流。

“啊!!!”

贞德帝惨叫。

阳神遭遇重创。

过河之卒退无可退,但可弑君!

许七安不顾额头长流的鲜血,扬起镇国剑,灵龙扭头,再喷一口紫气,缠绕剑身。

镇国剑嗡嗡震颤。

“灵龙!”

他大吼一声。

灵龙咆哮着冲向金龙,冲向元景帝,许七安驾驭着这只灵兽,刺入了镇国剑。

玉碎!

又是一次玉碎。

乌光连闪,巫神眼球不断激射乌光,但它无法消磨许七安的意,更无法消磨灵龙喷吐出的紫气,无奈在镇国剑上撞散。

贞德帝阳神受创,此时无力再驾驭地风水火融成的四象之力,本能的打出拳头,打出拳意。

噗!

镇国剑无视乌光,许七安硬抗拳头,让剑锋刺入贞德帝的胸膛,他如同手握长毛的骑兵,将敌人高高挑起。

许七安胸口鲜血流淌,同样出现贯穿伤。

他毫不在意,按住剑柄,镇国剑又挺进几分,剑气侵蚀着三品武夫的生机。

许七安笑道:“陛下,修道二十一年,梦里可曾听见百姓的哀泣?”

掐住贞德的脖颈,抽出镇国剑,斩去贞德的双足。

贞德帝双目赤红,遭受重创之下,阳神爆发潜能,右掌凝聚地风水火,融成四象之剑,捅入许七安胸膛。

“陛下,臣替魏公和八万将士,向你讨债。”他嘲讽道。

镇国剑再斩去右臂。

“你这个乱臣贼子!”

贞德帝痛苦无比,倍感屈辱,主宰朝堂一甲子,今日被一个匹夫用祖传镇国剑挑起,当面怒斥。

他仅剩的左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在许七安太阳穴。

当!

巨响声传遍天地。

许七安瞬间七窍流血,后脑的火焰光环险些熄灭。

镇国剑斩下,把贞德帝最后一条手臂斩落。

四肢尽断。

许七安七窍流血的脸庞,缓缓扬起一个诡橘的笑容:

“忘了告诉你,临安和我已经私定终身,等我杀了你,便顺势登基称帝,取代你的位置,娶你的孙女,嗯,你名义上的女儿。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今天,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着我杀你!”

贞德帝双眼瞪的圆滚,眼眶里的瞳孔在颤动。

屈辱,不甘,愤怒,怨恨.........种种情绪翻涌上来,他历经两朝,辉煌一生,掌控至高无上的权力。

临了,竟是以这般屈辱的方式收场。

许七安把剑横在他脖颈,道:“这一次,我会毁你的身体,让你再难重生。”

一抹,人头滚落。

阳神出窍,迅速逃遁,贞德大吼道:“来!”

龙脉之灵腾空而来,张开大嘴,将贞德的阳神吞入腹中。

“许七安,朕不会放过你的,朕会不计一切代价的杀你,杀光你身边的人,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金龙体内,传来贞德怨毒的咆哮声。

龙脉属于气运的一种,许七安不能拿它怎样,刻刀和镇国剑同样斩不了它,而灵龙虽能吞食之气,可龙脉之灵并非纯粹的紫气。

没想到龙脉的特殊性,最后竟成了他最后的保护伞。

肉身尽毁,但只要阳神还在,他依旧是二品。

就在这时,许七安怀里,地书碎片之行飞出,一根微微弯曲的龙牙从镜子里飞出,它表面铭刻的,会让人头晕眼花的符咒亮起。

龙牙呼啸而去,轻易追上龙脉之灵,将它洞穿!

“不!!”

贞德帝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紧接着,“轰”的一声,龙脉之灵炸成碎片,四散飞射,化作一道道流光,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贞德的阳神再无依凭,遭受龙牙得攻击,他的阳神黯淡无光。

许七安骑着灵龙冲来,刻刀狠狠刺入贞德眉心,镇国剑捅入胸膛。

耀眼清光和剑气绽放。

阳神如同烈日下的坚冰,飞速消融。

“陛下,卑职送你上路。”

“许七安........”

不甘和痛苦的叫声里,阳神消散殆尽。

这位俯瞰朝堂一甲子的帝王,彻底烟消云散。

...........

PS:这一章其实12点左右就写完了,但我重新审稿后,发现写的不行,不够爽,于是删了近四千字。

然后又精修删改了许久,真的尽力了........尽力写出自己满意的章节,是我最后的倔强了,大家要骂的轻一些,人家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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