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梁有个外室,时间差不多是在与陈丹妍成亲后第二年。
这件事前世陈丹朱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那个外室并不是普通人。
朝廷攻下吴国都的第二年,虽然吴地南部还有不少地方在反抗,但大局已定,皇帝迁都,又论功行赏封李梁为威武大将军,还将一位郡主赐婚给他。
这种事也没什么稀奇,以示帝王的看重,但有一次李梁和那位郡主探亲回来路过来看她,郡主当然没有上山,他下山时,她偷偷跟在后面,站在半山腰看到了他和那位郡主坐的马车,郡主没有下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里面跑出来,伸着手冲他喊父亲。
李梁笑着将他抱起来。
陈丹朱当时就震惊了,李梁和那位郡主成亲才一年,怎么会有这么大儿子?
桃花山位于京城必经之路,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各种消息也传的最快,她趁着给村民们看病,打听到一个传闻,传闻说李梁与那位郡主早就相识,而且是李梁英雄救美,郡主对他一见钟情死心塌地隐瞒身份跟随——
狗屁的英雄救美隐瞒身份跟随,陈丹朱本就凉了的心更凉了,很明显这个女人是隐瞒身份诱降了李梁,李梁背弃陈家背弃吴国比她猜想的还要早。
看孩子的年纪,李梁应该是和姐姐成亲的第三年,在外边就有新妻有子了,她们一点也没有发现,那时候三王和朝廷还没有开战呢,李梁一直在国都啊。
陈丹朱想把眼睛挖出来。
现在有机会重来,她不需要挖出眼睛,她要把那女人和孩子挖出来,陈丹朱默默的想,但是那个女人和孩子在哪里呢?李梁是开不了口了,他的心腹肯定知道。
“二小姐。”陈家的护卫陈强进来,看着陈丹朱的脸色,很不安,“李姑爷他——”
唉,他在担心姑爷呢,陈丹朱思索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她带来的护卫都是陈家世代跟随主姓的部曲,也就是陈猎虎的私兵。
他们是可以相信的人。
“姐夫现在还没事。”她道,“送信的人安排好了吗?”
陈强点头:“按照二小姐说的,我挑了最可靠的人手,护送陈海去送送信给老大人。”
他心里有些奇怪,二小姐让陈海回去送信,还要二十多人护送,而且交代的这护送的兵要他们亲自挑,挑你们认为的最可靠的人,不是李姑爷的人。
李姑爷和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陈丹朱对陈强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屋子里并没有别人啊,陈丹朱以怀疑所有人都是凶手为理由把人都赶出去了,只让李梁的亲兵守在帐外,有什么话还要小声说?陈强上前单膝跪下,与床上坐着的女孩子齐平。
陈丹朱手拢在他的耳边:“姐夫的毒是我下的。”
陈强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小姑娘的裙边,抬起头面色惨白不可置信,他听到了什么?
“你不用惊讶,这是我父亲吩咐我做的。”陈丹朱骗他,她这个小孩子没办法让别人相信,就用父亲的名义吧,“李梁,已经背弃吴地投靠朝廷了。”
听到是老大人的吩咐,陈强虽然还很震惊,但没有再发出疑问,视线看向床上昏迷的李梁,神情愤怒:“他怎能!”
对吴地的兵将来说,自立朝以来,他们都是吴王的兵马,这是高祖皇帝下旨的,他们先是吴王的兵,再是大夏的兵马。
朝廷与吴王如果对战,他们当然也是为吴王死而不悔。
陈丹朱对他嘘声:“这里不知道他多少心腹,也不知道朝廷的人有多少。”
怪不得小姐一直叮嘱要他找自己认为最可靠的人,陈强握了握手,这个军营有兵将五万,他们只有四人了——
陈强想到一件事:“二小姐,让陈立拿着兵符快些回来。”
陈丹朱摇摇头,孱白的脸上浮现苦笑:“那边也在李梁的掌控中,我们必须有人在,否则李梁的人挖开堤坝的话——”
那洪水就如同千军万马能踏平国都,陈强的脸变的比小姑娘的还要白,吴国就算有几十万兵马,也阻挡不了洪水啊,一旦真发生这种事,吴地必将尸横遍野。
“李姑——梁,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他喃喃。
他当然会,陈丹朱默然。
“小姐。”陈强打起精神道,“我们现在人手太少了,小姐你在这里太危险。”
真该多带点人来啊。
陈丹朱道:“如果我们人手多的话,反而根本接近不了李梁,这次我能成功,是因为他对我毫无防备,而得手后我在这里又可以利用他来掌控局势。”
陈立那边,必须有父亲的兵符才能行事。
陈强点点头,看陈丹朱的眼神多了钦佩,就算这些是老大人的安排,二小姐才十五岁,就能这么干净利索的做到,不亏是老大人的子女。
少爷虽然不在了,二小姐也能担起老大人的衣钵。
陈丹朱看懂陈强的念头,叹息一声,父亲哪还有衣钵,以后大夏就没有吴国了。
“李梁现在中毒昏迷,最多还能撑五天。”她轻声道,“我们要在这五天之内,掌控到尽可能多的兵马,以稳定大军。”
陈强应声是:“二小姐,我这就告诉他们去,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了。”
陈丹朱道:“你们要小心行事,虽然李梁的心腹还没有怀疑到我们,但必然会盯着。”
陈强单膝下跪抱拳道:“小姐放心,这是太傅养了几十年的兵马,他李梁这短短两三年,不可能都攥在手里。”
陈丹朱点头:“我是太傅的女儿,李梁的妻妹,我代替李梁坐镇,也能镇住场面。”
陈强一礼:“小姐保重,我去了。”
陈强离开了,陈丹朱坐在床边攥着手,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这样做又能不能改变接下来的事,但不管怎样,李梁都必须先死!
至少李梁的命运,改变了。
她坐在床边,守着将要变成尸体的李梁,开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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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兵马的军营在这边的大地上铺展一大片,在另一处营帐里,也有人发出笑声。
这是一个男声,声音沙哑,苍老又似乎像是被什么滚过咽喉。
他笑问:“李梁中毒了?你们竟然不知道是谁干的?”
营帐光线昏暗,案前坐着的男人铠甲披风裹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在他面前站着的有三人,其中一个男人抬起头,露出清晰的面容,正是李梁的副将李保。
“是的。”他说道,神情凝重又带着惧意,“我们正在查到底是谁动的手,事情太突然了,陈二小姐刚来——”
沙哑的男声再次一笑:“是啊,陈二小姐刚来,李梁就中毒了,那当然是陈二小姐下手的啊。”
陈二小姐?李保一怔。
“你们以为十五岁的小姑娘就不敢杀人吗?”面前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对他们摆了摆,“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