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以北十余里处的小山丘上秋风徐徐。
“第一条,魏国立即解除对彭城的封锁,且后续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止彭城的人员与物资的正常流通。”
作为主持人,扶苏开始念起了经由甘茂等人所起草的,其实已经为两国在此前都同意了的和约条例。
扶苏看向了自己的左边。
“同意。”在扶苏的视线下,魏无忌当先表态。
“同意。”赵胜也没有多余的犹豫,便也做出了同意。
既然要签约,魏国当然不能继续围着彭城不放,所以这一条通过得自然而然。
“第二条,赵国一次性支付魏国两百万赵国刀币以为补偿。”
“同意。”
“同意。”
与之前一样,信陵君魏无忌与平原君赵胜先后同意。
两百万刀币,差不多只相当于一百万的大昭初行币,听起来很多,但充作军费的话,其实基本上只能起一个象征性的意义。
这点钱,甚至无法支付一万军队一个月的消耗。
但作为两国友好的象征,以及赵国向魏国的有限妥协,算是给了魏国一定的面子。
而这一条条约的签订,看似两边都只是很简单地说了一句“同意”,然而实际上在背后,着实花费了扶苏不少的心思。
最开始,赵国当然不会同意向魏国支付军费,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承认,这次冲突的开端是自己方面的问题。
扶苏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因为陶城账本被烧,扶苏与甘茂的调查团最终给出的调查结果,是不能赵国信服的:因为证据不足,不能证明魏国在陶城等地所设立的关卡是针对赵国的。
这显然是某种交易之后,扶苏所给出的所谓“调查结果”。
而扶苏所要做的,就是向赵国方面施加压力,并且也给出了一个小小的“交易”,作为赵国忍下这个有损颜面的条约的筹码。
“第三条,魏国撤除设立在陶城等三地的税务关卡,并承诺此后不会在未经协商的情况下随意设立有针对性的关卡。”
“同意。”
“同意。”
这实际上才是两国冲突的开端,而在赵国已经做出了一定让步的情况下,魏国当然也就没有了充足的理由继续坚持关卡的设立。
毕竟,两边各让一步,才能够建立起继续和谈下去的空间。
“第四条,赵国在魏国撤除关卡的同时,也撤除额外设立的关卡。”
“同意。”
“同意。”
这是第三条的自然延伸,赵国的报复性关卡在魏国撤走它的关卡之后,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可以看出来,其实这里唯一的难点就在于第二条的通过。
只要第二条顺利通过,后面其余条例的通过便没有了最大的难度。
在这四条最主要的条约顺利通过之后,接下来的一些细枝末节的,比如撤军时间、撤销关卡的时间等等,通过得也十分顺畅。
在经过一个上午的探讨,或者说是互相点头之后,终于到了正式的签约的时候。
其实正式的签约也是如此,在背后的各方利益纠葛缠绕清楚之后,实质上放到台面上之后,也就只剩了简单的签字而已了。
而签约的过程,也有着扶苏特有的恶趣味的味道。
一式三份的合同,先是由甲方魏无忌和乙方赵胜分别代表两国元首签字,再由公证人扶苏签字,最后再由三方各自确认后各自用印。
在正式的场合中,签字当然没有用印显得正规。
将会由自己带回咸阳的那一份和约收好,扶苏左右看看两位前辈,笑嘻嘻的表情又重新出现在了脸上,“既然和约已经签订,是不是该到了庆祝的环节了?”
随着扶苏的问话,自有侍女排成一列,将酒水与水果等物分别端了上来。
等到几人面前都准备完毕,扶苏率先举爵庆祝,“今日两国重归于好,百姓士卒不必再承受刀兵之灾,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赵胜低头叹了口气,抬起头后,便恢复了微笑的状态,“扶苏太子说得没错,可喜可贺。”
魏无忌也没有在此时选择多言,“可喜可贺。”
一爵饮罢,三人都没有继续多留的意思,又互相行礼之后便各自下了山。
赵胜还要先回彭城与赵括等人商量和谈之后,彭城的事务。
而魏无忌也是要回魏军帐中,将和议已经完成的消息第一时间送回军中,以防生变。
至于已经在彭城没有多余事务的扶苏,更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甚至直接没有经过彭城市区,而选择了绕城而过,直接奔赴港口走水路回咸阳。
对于李清的请辞,扶苏已经选择了拒绝接受。
虽不清楚消息是否已经传回了咸阳,但此时尽快回到咸阳,是扶苏必须要做的。
“太子急于结束调查,是因为李清之事吧。”
一直没有在和谈中露面的甘茂此时出现在了山下的马车中。
扶苏闻言并未解释太多,笑了笑道:“多谢甘相了。”
当然是要谢的。
扶苏虽是调查团的“团长”,对于彭城时间的调查有最重要的决定权,但作为“副团长”的甘茂如果不配合,那么想要直接结束调查,甚至还要对赵国方面施压,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毫无疑问,虽然扶苏没有直接通气,但甘茂从扶苏突然转变战略,转而加速彭城事件的落幕的行为中,敏锐地了解了什么。
因此对于甘茂的主动匹配,扶苏的确十分感激。
甘茂笑了笑,对于扶苏的谢意全盘收下,“那么看在老夫如此配合的份上,太子是否可以稍微透个底。”
扶苏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稍稍留了个心眼,“甘相想知道什么?”毕竟看过甘茂坑人太多次,即便一直以来似乎都很帮助自己,但扶苏也并未能够完全放下防备。
不过,对付扶苏如此的防备,甘茂仿佛丝毫没有介怀,甚至在他看来,若是扶苏还像个初哥一样,别人稍作示好就掏心掏肺,反而白费了他的一番言传身教。
“变法之事,究竟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