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敕令山这个名字记在心底,张城不再在这个听着就知道一定有问题的老爷庙上纠结,转身打听起了另外两处地点。
他的想法出奇的明确,现在已知老爷庙是个大坑,但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那座庙与李沁姐的死有关。
如果假设李沁姐的死一定与这三处地点中的某一处相关联的话,那么每一处地点的可能概率都是三分之一。
既然概率相同,那么为何不先遴选出一处,至少听起来相对安全的地点开始调查呢?
“说说那个棺材铺,”张城抬了抬下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楚曦点点头,话题继续。
“那间棺材铺坐落在村西,大概离村一里地远,据村内卖店的老板娘描述,是个被树丛遮掩住的,破破烂烂的四合院,老掌柜的姓冷,所以村里人又称呼它为冷记棺材铺。”
“冷?”张城突然打断了楚曦的话。
“对,是姓冷。”
回答过后,楚曦静静地看着张城,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怎么会姓冷?他......改过姓氏?”
“据我所知,没有,”楚曦摇了摇头,眉角翘起一点,“有哪里不对吗?”
张城盯着门前的柳树,迟疑了几秒,方才开口说道:“来之前我上网查过这个村子的有关资料,这个村子的历史不可谓不渊远,几十年前,衡平市还未立市时,这个村子便已经存在了,不过由于地处偏僻,发展开发还是这几年的事。”
“我没太懂你的意思。”
楚曦盯着张城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直白。
“换句话说,这个村子还比较封闭,你也看到了,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留下的都是些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
“这样的村子已经跟不上如今的潮流,它应该在相当一定程度上还遵循着旧有的规则,也就是说......”张城顿了顿,像是留给楚曦思考的时间,“比较排外。”
“丧葬虽属偏行,但生老病死却是人绕不过去的坎儿,遵循旧制,这个行当一定要由村内的大姓,赵姓之人来把持,绝对轮不到一个冷姓的外人。”
楚曦皱了皱眉,明显没有被说服后的表情。
“你的说法会不会太绝对了?他们......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封建。”
楚曦酝酿了一会后说。
“不会,”张城很肯定的摇摇头,接着话风一转,“你觉得这个村子中村民的条件如何?”
“一般,”楚曦联想到进村时村口那几个穿着老式中山装的村民,老老实实回答。
“嗯,但他们每逢过节都要去赵氏祖庙祭祖,每人每次都要上交少则几百的份子钱,即便......有些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
楚曦看向张城的目光有了些微不可查的改变,“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网上......应该查不到祭祖的份子钱吧?”
他看似随意的一笑说。
张城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尴尬,“这些都是李沁的母亲拉着我讲的,她说让我提前熟悉一下村子的风土人情。”
其实他还有好多情况没好意思说出口,李沁的母亲听到张城父母都不在了后,眼睛都亮了,已经动了让他倒插门的念头。
“哦。”
楚曦应了一声,目光缓和了许多,这个理由听起来倒也站得住脚。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村民对冷记棺材铺退避三舍?”
“段医生有打听到吗?”
张城开口主动问到,他略微有些心急,本能的觉得这个冷记棺材铺是个不输于老爷庙的大坑。
“这位姓冷的掌柜用来打棺材的原料是......槐木。”
“槐木?”
“对,并且还都是上了年岁的老槐木,”楚曦补充。
有些东西一般人可能不清楚,但张城遗传父亲,从小就对一些奇闻异志很是好奇,又偷看了不少莫言叔书架上杂七杂八的古书,所以哪怕是对偏门些的民间忌讳也略知一二。
民间有“槐木不成棺,柳木不上房”一说。
槐字,左木右鬼,故又称诡木,死人木。
用作棺材轻则逝者受苦,重则连累家宅不宁,在这样一座如此重视风俗的老村,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制作槐木棺的棺材铺存在?
更何况......掌柜还是个异性的外人?
张城瞳孔中有东西飞速闪过,有思考,不过更多的还是,根本无法解开的疑惑。
这一点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这里有问题,很有问题......
“还打听出什么了?”
张城忽然抬头问。
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老旧普通的渔村,竟会藏有如此多的,诡异的故事。
他隐隐约约中有种称不上感觉的错觉,似乎从坐上那辆开往东港渔村的出租车开始,冥冥中就有些东西突然变了,就像是命运的齿轮突然开启,拖着他,向着一个命中注定的,足以埋葬他的,深渊前行。
那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等着他,而他......
无可抗拒。
“冷记棺材铺的掌柜会扎纸人,手艺极好,而且……”楚曦顿了顿,若有所指的目光在张城的脸上一扫而过。
“他只扎女人。”
楚曦平静的声音传到张城的耳中却恍如惊雷。
“女人?女纸人?!”
他瞳孔不自主的颤了颤,身躯在清冷月色的勾勒下,活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他瞬间联想起了出租司机张小玮所讲的那个故事,而在那个故事里,正是几十个纸人,抬着可怜老哥的出租车,一头追尾在了拉满细长钢管的货车后。
并且……还是几十个长着女人头的纸人!
一阵夜风袭来,张城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对上了,都对上了!!
但对如今的张城来说,却没有丝毫惊喜可言,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一辈子也不想与冷记棺材铺有任何的交集。
而那个冷记棺材铺的掌柜……
张城深深吸了口气,看来也绝非等闲之辈。
这次的任务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扭过头,借着月色,冷眼仔细打量着这座入夜后便无半分烟火气的偏远渔村,越是看的深,看的远,他心中的不安便越是增长一分。
这种不安不是浮于表面,而是宛若沉在黑暗的冰洋之下,他没来由的确信,他现在所能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感觉到,预料到的,都不过是这座小小渔村的冰山一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