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银双火的烧灼之中,魂银丹炉的盖子不时轻轻浮起,将一股股烟雾释放出来。
那一道道轻烟,一直蔓延到天空之上,形成了一小片积云。
这一小片云彩,焕发着彩虹般的色彩,在落日余晖中不断变幻着形状,时而化作蛟龙,时而化作猛虎。
这便是天生异象了。高品级的丹药,炼制到最后,都会和天地交感,生出种种异象。
炼制到这一步,说明整个过程已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丘大山此刻双眼微闭,将双手对准了丹炉,纯凭内力感知着炉中的情况。
忽然间,丹炉里发出“砰砰”的响声,似是丹药正在与炉壁撞击。
一时之间,丘大山手背上青筋暴起,鬓边流下一滴滴汗水,掌中内力不断催发,与那正在不断跃动的丹药相互搏斗。
只是他的内力实在不强,眼看着这炉中的丹药,跳动得愈发激烈,甚至将整个丹炉撞得左右倾斜。
就在此时,吴能也急忙开启了自己的“化境”。
在“一心同体”的作用之下,他感觉自己与魂银丹炉的联系又增强了几分。
丹炉在他的意念控制之下,稳稳立住,任凭炉中那颗未成形的丹药不断跃动,却始终岿然不动。
看到丹炉稳下来,丘大山眼中现出几分轻松来,接着手上骤然发力,将多年以来修炼的内力不断释放出来。
在两人的联手之下,这颗丹药总算是重新安静了下来。
此刻,丹炉的缝隙中,数道光芒流出,一时间将周围照得五光十色,美不胜收,看得周围的炼丹术士们激动不已。
这炉丹,终于是到了要出炉的时候了。
只是,就在此时。
天空之上,忽然飘来了一朵朵浓云。紧接着,一阵阵雷霆劈落,如同九天雷神在发怒。
不多时,天上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看到大雨泼落,丘大山不由得哀嚎一声,站起身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丹炉之上。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身上,打得他的身躯不住摇晃。又有一阵阵大风吹来,将他的头发根根吹起。他原本就已经疲倦不堪的身体,此刻在大雨之中更显得憔悴。
吴能匆忙起身,将手中魂银化作一把巨伞,挡在了丘大山和丹炉的上方。为他们遮挡下暴雨。
只是,在大风之中,这丹炉下的火焰开始剧烈地摇曳了起来,眼看着即将熄灭。
若是火焰在此时熄灭,那丹药就必须马上出炉。到那时,成就的,也不过就是六转灵丹罢了,终究无法炼出最上等的九转金丹来。
吴能抬头看向天空。
莫非这一炉丹,终究是不能炼成么?
大雨下得猛烈,原本在一旁观看的人们此时也全都散开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丘大山和吴能两个人还在那把魂银巨伞之下坚守着丹炉。
“别熄灭,别熄灭啊!”丘大山不由得哭喊了出来。“就差一点点了,就差那么一点!”
听到丘大山这般悲怆,吴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丘大山此刻精神濒临崩溃,整个人的举止如同孩童一般,吴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倾盆大雨依然在不断落下,地面上已经形成了一层积水。此刻,丹炉下的火焰愈发微弱,眼看着就要熄了。
风狂乱地刮着,将吴能手中的巨伞吹得不断摇晃。而丘大山和吴能两人穿的衣服都不厚,此刻两人的身体也随着风一同摇摆着,只怕这一夜过后,明天他们是必定要发烧了。
但两人谁也不想离开。
若是离开了,那便是放弃了最后的希望。
丘大山猛地拔出了匕首来,被风吹得到处乱飞的雨水立刻沾在了匕首上,然后一行一行地顺着光滑的表面流下来。
然后,他又一次将匕首刺进了自己胸口。
在他的痛呼声中,匕首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愈合不久的血管被再次割开,鲜红色的血水喷涌而出。
受到血水的激发,已经逐渐变小的火焰再一次膨胀起来。
丘大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然而这笑容刚刚持续了几秒,火势就被狂风暴雨压制住。
他哀嚎一声,再一次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一刀接着一刀,血水不断涌出,金银双色的火焰不断地在燃烧和熄灭的状态之间轮回。
随着失血越来越多,丘大山的手臂开始了不由自主的颤抖,连带着他的双腿也一点点地弯了下去。
“叮”的一声,匕首从他手中滑落在地,然后,他终于重重地倒了下去。
丘大山一倒,没有了血液的激发,丹炉下的火焰一下子又被暴风雨压了下来,眼看着就要熄灭。
就在此时,吴能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匕首。
然后,他将巨伞支在地上,弯着腰,先吃下一颗止血疗伤的丹药,再用右手握起匕首,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用力划了下去。
第一刀下去,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伤口,但却没有割到血管。
第二刀,还是没有血出来。
他咬紧了牙,将第三刀划了下去。
血终于流了出来。
血液一滴一滴地落进火中,金色和银色的火焰一下子暴涨起来。与此同时,那魂银制成的丹炉也开始散发出绚烂的光辉,将周围照得明亮如白昼。
吴能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一只左手重重地砸在丹炉上。
“九转金丹,此时不出世,更待何时!”
他的声音一时间响彻院落。
在他的厉声呼喊之中,丹炉里忽地再次响起“当当当”的声音,仿佛有一只小兽在丹炉中肆意胡闹。
紧接着,炉盖被猛地撞飞,一颗闪耀着流光溢彩的金丹高高飞起。
这颗金丹,约莫有一拳大小,此刻如同一颗光彩熠熠的宝珠,在夜色之中闪烁着无穷光芒。
金丹甫一出世,便听得龙吟虎啸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大雨忽地停息,浓云迅速散去,月光照耀之下,只见两条云雾化形的半透明色的蛟龙,在空中不断舞动,如同二龙戏珠般紧紧跟着那颗丹药飞来飞去。
又有一股浓郁至极的药香,在天地之间扩散开来。
地面之上,忽地生出一颗颗小草,然后,在草茎之上,开出一朵朵黄色的小花。转眼之间,这片院子已经被花花草草所覆盖。
吴能轻笑一声,手中魂银忽地化作蛟龙之形,快如奔雷般冲上天空。
只见这条魂银蛟龙一出现,空中那颗丹药飞舞的速度忽然又加快了几分,将那两条云雾化作的龙远远地落在身后。
然而魂银蛟龙的速度,比它还要快上几分。几息之间,它已经远远追上那颗药丸,然后一口将药丸含在口中,紧接着急速降落到吴能身旁。
吴能轻轻伸出手,从蛟龙口中取出哪颗丹药。那丹药还在不断颤动,似乎随时都要从他手中逃出,但他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握紧,那丹药一时也无法逃离。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响了起来。
“啧,九转金丹啊,真是难得的好东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这颗药留下来?反正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死了也就死了。”
“贪欲我自然也有。”吴能笑了笑道。“不过,这颗药我是不会留下的。我不想亏欠别人。”
“是吗?”那声音继续说道。“就算这颗药能让你脱胎换骨,让你获得从未有过的力量,你也不会要?这可不像是你啊,你不是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么?”
“不必多说。”吴能答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啧,你还是心动了吧?”那声音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我可以闭上嘴,但你心里的贪欲是不会消失的。你很想要这东西,你的内心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不是圣人,自然会动心。”吴能坦然道。“不如说,大部分人都是一样吧,都有过贪婪的想法,但我们会用道德约束自己,不让自己真的走出那一步。所以,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唬人,那我不得不说,你想得太简单了,天魔。”
“呵,是吗?虚伪的道德,真的比手中的利益更可贵么?”天魔一边大笑着一边说道。“不,我想那只是因为,利益还不够大……”
“或许是这样吧。筹码越是增加,我们就越是容易动摇。”吴能耸了耸肩道。“很多人以为自己足够高尚,但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过真正让他们无法自制的利益。但是,这又如何呢?呵,我也没时间和你讨论这个了。”
“小影还在等我。我们,下次再聊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意念骤然发作,将天魔“摁”回了自己内心深处。
然后,他将魂银蛟龙变化为一个放置丹药的小匣子捧在手中,将手里的那颗丹药塞进了匣子里,然后将匣子重重合起。
一只手抱着匣子,一只手将昏迷不醒的丘大山背在后背,在月色的照耀之下,吴能缓步走出院子。
院子之外,早有一位僧人在等待了。这僧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大抵也是慧字辈的僧人,见吴能走出院子,他急忙跑到吴能身旁。
“小师父,麻烦你带丘副掌门去疗伤。”吴能嘱咐道。
那僧人点了点头,将丘大山背在身上,然后立即沿着小路去了。
“好了,接下来——”吴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要试试看,这颗九转金丹,到底有什么样的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