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王同雷牛,这两个一个君无戏言,一个不知玩笑。一个问了,一个答了,二人虽非君子,可今日一诺,却是各自发自内心。
“好,听闻今日那西地的黑炭要过来,你就在暗处候着。你既还未离去,那今日,本王请求你,保护一诺。”
“好。”
二人依旧没有弯弯折折,说的和答的,也依旧是这般干脆直接。
随后雷牛出了御书房,他没去看望朱谏男,而是去了膳房。他要了不少吃食,二十来个馒头,一大桶米饭,两只山鸡,十来斤牛肉,还有四大坛烈酒。
当膳房伙计把东西送到这世子护卫住处,知道只是他一人需要,也是目瞪口呆。如何也是不信,这些东西是他一人要吃。
雷牛开始风卷残云,如数百年不曾进食的饿鬼一般,到嘴的食物也不咀嚼,直接吞咽。
当那四大坛烈酒喝得一滴不剩,整个房间也都弥漫了酒气,甚而已经有些刺鼻。
雷牛开始做准备,他不知今夜会发生什么,但他要保护殿下的弟弟。
雷牛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贪茶有瘾的老人家,那个墨家来的老人家。
想着想着,雷牛竟也破天荒的心一松,毫无防备,熟睡过去。这一觉睡得深沉,沉到他听不到叩门声。
那叩门声越来越疾,最后屋外的人直接将门推开,直到来人凑到了床前,雷牛这才惊醒。
他本能性催动炁源里的炁,可当睁眼看清楚了来人,也是刹那将力卸去。
来人是朱一诺,他已经解下了缠满全身的绷带,穿了一件黑色蟒袍,双手负在后腰,眼神冷峻。
“雷牛,你随我过去,如果师尊杀不死仲西侯,本王要你助他一臂之力!”
言语之中满是恨意,满是杀意。
雷牛不作理睬,起身,取过了那柄巨剑不恨,同朱一诺一道出门。
朱一诺推开了演武厅的大门,这里头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不知怎的在两侧多了不少大柜子,也不这般体积,里头能摆放多少兵器。
朱一诺就盘膝坐在那等着,雷牛就身子笔直站在他身后,如铁塔一般。
门开推开,又进来一人,这人头发黑白,一身破旧道袍,脸上还有个狼牙面甲,自然是那天鸾众里头的奎木狼。
奎木狼看到了雷牛,抱拳微微一礼。换作平时,不论来人身份,雷牛不会理睬。可这一次,他也同样抱拳还礼。
奎木狼到了朱一诺身侧,也是盘膝坐下,随后闭目养神。
三人无语,就这般静坐,直到夜至。
夜才至,演武厅外头便有了声音。那静坐的奎木狼双眼瞬得睁开,雷牛也是耳朵微微一动,而朱一诺则脸上浮现笑意,其中,也带上了几分奸佞。
门被推开,自外头走进来的,却不是他们所等的人。
金陵城的世子殿下自外头走了进来,此刻看去,他脸色红润,精神奕奕,全然不似先前那将死病鬼般模样。
朱一诺看到演武厅里头的三人,先冲奎木狼点头微笑,看到雷牛背着巨剑不恨也是微微摇头。
随后他坐到了朱一诺的另一侧,手搭在了自己这小弟肩上,笑脸和蔼。他抓起了朱一诺的左手,朱一诺戴了一个皮手套,皮手套里头那无名指位置虽然放置了假体,可假体僵硬,终究还是能令人看出异样。
“还疼吗?”
朱一诺微微一愣,随后摇头道:“已经不疼了,兄长莫担心,不过一根无名指,还是左手。无非就是花楼嬉戏的时候,少了些乐趣。”
朱谏男笑得无奈,这小子,被人断了手指,还能这般说笑。
“今日我师尊在此,定能一剑杀了仲西侯,报我这断指之仇!”
朱一诺的眼神之中杀意凛然,看到小弟这般模样,朱谏男心中万般滋味难以言表。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所做一切,是对,是错?如果一切顺其自然,不加干涉,小一诺是否依旧能做那个逍遥自在的小霸王?
还在沉思,雷牛身形一闪,消失不见。随后这演武厅的门不闻叩门声,直接被人推开。
从外头走进来一人,这人今日穿的,不是往日那种宽松带风的长袍。今日所穿,短衣齐膝,收腰窄袖,胡人武服。
可那颜色,依旧是鲜艳的橙色。
这人明明是天下无双的剑客,估摸着也知道今日前来,要面对什么,可这剑客,却没配剑,也是有趣。
一袭橙衣,肤色黝黑的,这来人自然就是仲西侯。看到仲西侯过来了,朱一诺脸上浮现笑意,眼中之中却是凶戾。
仲西侯也是看到了朱一诺的眼神,不由莞尔一笑,这小子现在模样,才算朱家人。
“小王爷恢复得不差,想来,又是能握剑厮杀了?”
随意一句调侃,朱一诺冷哼一声,不屑道:“小王本事低微,自个儿心里清楚,想要杀你,的确天方夜谭。可今日不同,今日我师尊在此,杀你,如掐死蝼蚁!”
仲西侯笑得更为欢乐,他看向了盘膝在朱一诺一侧的奎木狼,却是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后更是抱拳行礼道:“先生,久见了。”
奎木狼站起了身子,轻拍衣袍,随后还礼道:“仲城主,久见。”
二
人这般和气,朱一诺可就不乐意了。他也是起身,微微扯了扯奎木狼的衣袖,轻声道:“师尊,他没配剑,猛虎无牙,杀了他!”
奎木狼轻轻拍了拍朱一诺的剑,面带笑容。好在有狼牙面甲遮掩,众人才没看到他那已经残缺的脸,那可怖的笑容。
“一诺,仲城主为花落西城的大剑豪,为师不过寻常小道童,怎敢与之相媲。若只是切磋论剑,倒也不是不可。”
语言谦逊,可语气却有些桀骜。朱一诺听到奎木狼这般言语,也是心头一喜,脸上更是流露笑意。果然啊,娃娃未遇风浪,终究还是娃娃。所有的心思,如何也藏不住。
奎木狼心中哀叹,此刻却不适合言语说教,也就作罢。他又看向了仲西侯,恭敬道:“仲城主,贫道多年不曾与人交手,素闻仲城主一剑可震山河,舞雩剑雄霸一方,不知贫道这手九星飞伏,可能接下仲城主一两剑?”
仲西侯莞尔一笑,四周看看,也是无奈。这般大的一个厅,却没有一把椅子,只能席地而坐。也罢,仲西侯盘膝坐下,手肘撑在大腿上,用拳头顶着侧颊,道:“孤不喜欢仰着头同他人说话,且都坐下再聊。”
奎木狼点了点头,要坐下,却是朱一诺又是拉扯了他衣袖。可奎木狼又是冲朱一诺微微一点头,随后也盘膝坐下。
朱一诺又看向自己兄长朱谏男,朱谏男也是温文尔雅一笑,也是盘膝坐下。
厅里四人,三人盘膝,一人站立。站立的朱一诺恨恨看着仲西侯,随后道:“小王膝盖太硬,没有高椅,坐不下······”
“坐下!”
不过二字,语气平平,可其中混杂了王者霸气却是摄人心魄。这窗门紧闭的演武厅,也是莫名风起,朱一诺猝不及防,膝盖一曲,竟如狗吃屎一般跪在了地上。跪下刹那还处失神,可随后明白是面前这西地黑炭所为,不由更为愤恨。
怒目而视,可当看到这西地之主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朱一诺也是不由打了个寒颤。
奎木狼呵呵一声笑,笑声传进朱一诺耳朵,竟有安抚心神的能耐。随后奎木狼将朱一诺扶正,也同他们一般盘膝而坐。终究平视,朱一诺胸口起伏,生着闷气。
看到弟子如此,奎木狼也是哭笑不得,小娃娃终究是小娃娃。
“孤已登门,所为何事?”
朱谏男微微一愣,问:“仲城主此话怎讲,不是仲城主递帖拜候?”
仲西侯嘴角勾起角度,邪魅一笑,却是直勾勾盯着朱一诺。又听他语气孤傲,眼神冷峻,道:“若不是孤知晓了些什么,又怎会登门拜访?小王爷,你可是心怀恨意,想报断指之仇?”
朱一诺用力一拍地板,怒吼道:“恨,怎敢恨你?小王所为,只为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