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二字,墨茗实在是听不习惯。不过这个关叔为了墨家付出了多少,墨茗也是铭记于心。也没给这关叔倒茶,直接将一个公道杯倒满,推到了他面前。
喝茶当慢饮细品,可这关叔竟索性将茶杯放到了一边,握起公道杯,也不嫌烫口,愣是“咣当咣当”,几口喝干。随后手抹嘴角茶水,一畅快吁声。
茶喝过了瘾,也该回答正事。要说正事,这关叔的面色又恢复先前模样,语速快却又吐字清楚道:“去了多少人倒是不知,但听闻去的都是洪荒境界的高手。他们去寒山寺,只是为了杀人。”
墨茗眉头微皱,他实在想不出易水寒去寒山寺能够杀谁。是杀自己,还是杀了大哥?不论是谁,他怎的也不会相信易水寒派出一众高手是为了杀那二位老僧。
“杀的可是我?”
关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听闻不是如此,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听闻,要杀的人,是游灵溪。”
听到游灵溪这个名字,墨茗眉头不由更紧。游灵溪贵为易水寒三大巨头之一,杀游灵溪又是为何?
“关叔,游灵溪是背叛了易水寒么?亦或,他们确定了我同游灵溪的关系?”
关叔摇了摇头,随后道:“家主,游灵溪本就神出鬼没。虽说贵为巨头,可易水寒里头的任务,鲜有出手,就更不提什么背叛了。你同游灵溪的关系,不用确定,想来这世子殿下,还有那老龙王早有猜疑。”
墨茗也点了点头,也是,游灵溪屡次出现,都是自己危难时候,说与自己没有关系,任谁也不会信。
“家主,这游灵溪与你,究竟什么关系?”
随后关叔好似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面前这人早非少主,已是家主。他正要单膝跪地,却被阻止。
“关叔,这里就你我二人,你这一套又一套,玄荼实在是不习惯。”
关叔讪讪笑着,那笑容之中,竟又显露了几分憨厚。只看这么一个笑容,谁人能想到,这有憨厚笑容的人,是个杀人无数的顶尖杀手。
“游灵溪具体什么人物,说实在,我也不知。不过,我倒认为,这游灵溪,不是人。”随后墨茗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怪异,想了想,改口道,“这游灵溪当如其名,如游灵,又如阴阳家所谓的侍灵。”
这一茬接一茬的,关叔只是武夫,虽不少阅历,但听着实在有些云里雾里。
“也是几年前,这游灵溪突然出现,而头一遭见面,便称呼我为主人。起初我对这莫名出现的游灵溪也是感觉莫名······”
墨茗讲着讲着,也是愣住,自他口中说出“莫名”二字,怎的有些莫名的奇怪。
“起初我对这突然出现的游灵溪倒也不曾信任,只是他一次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也就渐渐多了几分信任。”
关叔点了点头,他倒没去在意这“墨茗”“莫名”的拗口别扭,眉头微皱,又提出一个问题:“家主,那你可能随意呼唤,亦或使唤这游灵溪?”
墨茗点了点头,随后道:“也不知是不是我所猜测,但屡次试验,也的确如此······”
墨茗突然停顿,没有继续往下
说。他突然感觉奇怪,这关叔为何突然对游灵溪有了兴趣。且在此之前,都是自己在问,怎的突然角色互换。
“关叔,可能讲讲,易水寒寒山寺刺杀之后的事?”
关叔一听家主这般提问,也是点了点头,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去的那些门人,回来的时候少了一个,应当是被杀了。但听闻死法,不像寻常剑客所为,更不像那二位大师的手法。至于究竟何人所杀,倒也的确是查探,打听不到了。”
墨茗点了点头,能知道这些,也算收获。可随后关叔又说了一句,让墨茗不由眉头再次皱起。
“那些活着回来的剑客,后来,都不曾再出现。”
“死了?”
关叔摇了摇头,不是否定,是他实在不知答案为何。
再问也是没有收获,墨茗也就不想再无用功。喝了这么多,口腔里早已茶香满溢,哈一口气,自个儿闻着,都觉得清心提神。喝完最后一杯,墨茗也起了身。
关叔虽然觉得这茶味美,但也不会贪杯,见家主起身,也是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墨茗几步走到门口,随后又折了回来。他到了那个放置茶叶茶具的柜子,打开,自里头取出了那个红松木盒子。打开盒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只是这么一闻,又是唾液分泌,不由又是咽了口口水。
捧着这个红松木盒子满足得意朝屋门走去,可又是没走几步,墨茗又折了回来。
这次折回,倒不是再拿东西。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叠银票,若是让朱一诺看到了,非得把眼珠子给瞪出来。那满满登登,整整一千两。
墨茗走后,这屋子的暗处却有一个人也是出了这屋子。墨茗修为今非昔比,感官能力更是增进不少。可即便如此,终究还是没有发现这隐匿暗处的人。
正如这隐匿暗处的人曾回答墨茗的,死人是不会有动静的。能有这般本事的,不是他人,而是那个曾领命去杀墨茗的四大飞贼之一,黑羽俊子,黑颈鹤。
他自知自己几斤几两,与墨茗第一次见面就曾交手。那时的墨茗不过催用了一些道家把戏,不曾展露真本事。只是如此,都不是墨茗敌手,更不提生死相搏了。
对于朱谏男的吩咐,黑颈鹤会不遗余力去做,不是因为他是朱谏男,只因为他是朱谏膺的弟弟。他用玄冥老龟的恩情唤来了不少能人去刺杀墨茗,而最成功,或该说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八斗先生那一回了。
可惜啊可惜,最后也是失败告终。
本来隐匿屋中,是寻找机会用新铸的追魂针夺了墨茗性命。迟迟不曾动手,也是察觉到暗中有另一人隐匿。又想着等这人走了,再寻机会出手。可当听到二人谈话,易水寒一众剑客去寒山寺杀人,黑颈鹤杀意难再起。
要杀墨茗也好,要杀游灵溪也罢,他都不关心。可若是有人危机那位殿下的安危,他黑颈鹤,恕难从命。
黑颈鹤离去后,这屋子里,也就真的空荡无人了。
离了东宫茶室的墨茗又去了医馆,在那陪着朱一诺到了申时才离去。墨茗不知怎的兴起,走前竟告知朱一诺自己夜里要同朱谏男去秦淮河喝酒,定要令殿
下今日破费大出血,把秦淮河所有排得上号的美姬全都唤来。
朱一诺佯装生气,可真实情绪,对此已经没了兴趣。墨茗走前朱一诺又劳烦了他一次,让他去自己居处那那本添注过的《九星飞伏》剑谱取来。他身子动弹不得,但至少双手好了些,眼睛能看到,只是光躺着实在难受。
见到小弟这般开窍,这脚夫活计,墨茗也是乐意之至。
夜终究是到了,好在出了紫禁城后墨茗直径来了秦淮河,若是天色将暗才出来,那当真是拥挤得连路都走不顺畅了。
他进了那间唤作“无上坊”的花楼,这花楼原本不是整条秦淮河最奢华,可不知为何,原先排名第一的那间酒楼出了事故,楼塌了。等那间花楼重新建起,怕是小娘子同客人,也早早走光,往日风光不复。
墨茗豪气,包下了二楼整个南面合计八间雅间。这个位置朝南往外,夜里能看秦淮河的花船同花灯。朝北往花楼里头看,又能看到里头的歌舞表演,看看美姬,中意哪个让老鸨唤来一亲芳泽便是。
他就这般一个人在那喝着酒,明明包下了整个南面八间雅间,可总会有人不知好歹,偏偏要特立独行。
有人不顾拦阻径直向墨茗所在雅间走来,说有人阻拦,的确有人阻拦,可说没人阻拦,阻拦的那些人认出了来人,恨不得如鬼神避之,哪里敢真的玩命挡到这人面前去。
墨茗听到脚步声到了雅间外头,侧目看去,看到一个散着长发,穿了一身橙色袍子的黑脸汉子。这般装扮的,除了西地之主仲西侯,可还有第二人?
仲西侯也不问墨茗是否答应自己能同坐,自顾自坐到了墨茗对边。他也不见外,举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砸吧砸吧接着“啊”一声,快哉快哉。
墨茗看着觉得有趣,问:“仲城主,你这是占我便宜,下边的人也都告知这二楼南面被我包下,仲城主还这般闯进来。”
仲西侯已经坐在了这,脸皮薄厚,也无所谓。他又抓起一串葡萄,直接咬下一颗,把皮吐在了桌上的银盘里,把核直接吐到了屋外。
“安顿了些人,来得晚了些。墨公子比孤早来一步,可当真不厚道,就不能给孤,给其他人留几个雅间么?”
墨茗微微一笑,又转过头侧着身子看向窗外。天色将暗,秦淮河里原本运客运货的小船已经停到了岸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造型美轮美奂的花船。
“仲城主可知今日我要同何人在此饮酒?”
仲西侯眼珠子一转,随后乐呵呵道:“想来,是个出手阔绰的主。正好,孤昨日买了十几个美姬,花费了不少银财,今日有人买账,也能省下几两银子。”
墨茗不由冷笑一声,对仲西侯这般无赖行径有些无奈。可随后听到仲西侯的话,不由眼睛圆睁,射出光芒。
就听仲西侯悠悠然道:“人说摘得桃花换酒钱,桃花已落,自是换不得酒钱了。若是,孤将这把剑,还有另外十二把剑,这十三把剑主人的身份告知墨公子,可能换些酒钱?”
说罢,仲西侯将一把长剑摆在了桌上。墨茗余光瞥去,不由脱口而出:“无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