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怨平笑笑道:“可是我们做了些什么?在湖上玩了两天,虽然遇到了朱百杰,结果只打了半场架,未分胜负就散了。”
孟素微愕道:“那是因为他有急事。”
冯怨平道:“他有急事我们可没有,而且你就是打败了剑王子,也不见得就能恢复武当盛誉。”
孟素莫明其妙地道:“你说该怎么办呢?”
冯怨平轻笑道:“挫败了剑帝才是真正的胜利,我也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剑后。”
孟素点点头道:“那是一定要跟朱谛见过高下的,可是他深居剑堡之中,从来就没有露过面,江湖上也只是传闻此人而已。”
冯怨平忽敛笑容道:“剑帝此生若不出剑堡,你要否也要等他一辈子。”
孟素一惊道:“你是说我们到剑堡去?”
冯怨平点点头道:“那是找到朱谛唯一的方法,除非你能把朱谛叫出来。”
莫道庄重道:“世人虽知剑堡是杭城西子湖畔的一所别庄,可是从没有人能走到它附近十里之处。”
冯怨平微笑一声道:“我也听说过了,点苍、云台、青城、西岳四大剑派的掌门曾经联裾共探剑堡,结果被人割去了耳朵,剥去了上衣,裸躺在小船上被送出来,那只能说他们的剑术太差。”
孟素正色道:“你别这么说,其他人我不知道,点苍掌门人周礼的搏龙快剑十三式的确是武林一绝,当年我恩师与他印证时,只交到第六式就停止了。”
冯怨平笑笑道:“为什么,难道武当剑法不如他的搏龙十三式。”
孟素摇摇头道:“那就很难说了,不过他们二人都明白再比下去,势必要流血伤人了,武当与点苍交谊甚笃,两人又都是掌门身分,犯不着为此结下仇隙,再说他们也不敢以整个门派的声誉作此无谓之争。”
冯怨平微微一笑道:“他们二人比你现在如何?”
孟素低头不语,冯怨平又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们若是能比你现在高明,你师父也不会将你逐出门墙来学恨天四式了,他们既然不如你,周礼遭辱是意料中事,你却不应该将剑堡视作畏途。”
孟素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是应该到剑堡去。”
冯怨平兴奋地道:“你早就该如此决定了,一开始我就想这样劝你,可是你坚持要在湖上守候朱百杰,我之所以不反对,也是为了你。”
孟素道:“怎么说是为了我呢?”
冯怨平笑笑道:“这样说不公平,我应该说是为了我们,因为我知道朱家的剑术不凡,你不是定稳能取胜,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所以我陪着你在西子湖上玩个两三天,多享受一点人生。”
孟素摇头道:“现在不能去!”
冯怨平瞟他一眼道:“为什么!你还没有玩够?”
孟素摇头道:“不!这几天我根本没心情游山玩水,只是一心想找朱百杰打一场,不过刚才剑堡中发生了很重大的急事,我们既是为了要上门挑战,就不应该趁人之危!”
莫道大笑道:“你真迂腐,那件事若是能令剑堡如此震动,则一定非比寻常,我们应该去见识一下,若是那件事无关紧要,我们就不能算是乘人之危。”
孟素仍然道:“我总觉得不大妥当。”
冯怨平笑笑道:“你是武林正派出身,所以才有那些拘束,我却不受节制,你不去我就和他们去了。”
说着转身朝湖畔走去。孟素连忙追上来叫道:“怨平,你别胡闹,你怎么能去呢?”
冯怨平边走边道:“为什么不能去,剑堡就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怕,凭着我手中一柄剑,我相信杀得进去,也走得出来。”
孟素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你分明是在逼我走一趟。”
说着赶到她身畔,并肩而行,冯怨平笑笑道:“我倒不是存心逼你,我只好利用你对我的关切与感情,来使你振作一下,让你增加一点男子气。”
孟素苦笑着摇摇头,四人一直走到方才登岸之处,那叶小舟还系在柳树上,倒是那群看热闹的人,纷纷向后面退去,为他们让出一条大路。
冯怨平跳上小舟,解开系索,孟素握桨在手,却不禁踌躇道:“剑堡在哪个方向?从哪里走去?”
冯怨平双手一摊道:“你这一问可是多余,我跟你同样的不清楚,你为什么不问其他的人,他们是此地的居民,应该知道的。”
孟素回头想问人时,却见他们一个个脸色大变,纷纷地走开了,而且走得很急,生怕被他抓住似的。
冯怨平不禁哼了一声道:“这些人一听见剑堡这两个字就哧成这个样子,可见朱百杰在此霸道之极。”
孟素微叹道:“这倒怪不得他们,武林之中,谁提起了朱家不是谈虎色变,何况这些不会武功的人。”
冯怨平怒道:“不问也行,翻过西子湖来,我也要找到剑堡,刚才那烟令是在西南角上,我们朝这个方向一直走去,大概错不了。”
孟素一叹道:“这一点用都没有,西北角上是苏小小坟与岳王墓,我们都到过了,何尝见过剑堡的踪迹,而且我们也打听过,人家连朱两个字都不敢提。”
冯怨平不禁一愕,这时人群慢慢踱出一个乡农打扮的老者,伛偻着腰,慢慢地走过来,操着余杭口音道:“二位上剑堡去有何贵干?”
冯怨平扫了他一眼道:“刚才跟朱百杰的一场架没打完,我们准备再打上门去。”
孟素正觉得冯怨平的措辞不当,也许会把这老农夫给吓跑了,谁知那老者反而微笑道:“妙极了!那一对父子也太狂了一点,是应该有人给他们一点教训。”
孟素不禁一愕,觉得这老者的口气颇不寻常。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但见他一片龙钟龙老态,丝毫不现异状,只以为他是个普通老头子,也许受过朱家的欺凌,才希望自己能替他出口气,因以客气地道:“请老伯伯指示一条明路。”
老者伸出青筋虬结的枯手,捋着灰白的长须道:“指路是没有用的,那地方十分隐秘,非得我带路去才行。”
孟素一皱眉头道:“那不是要牵累到老伯伯吗?”
老者嘿嘿干笑道:“没关系,我这一大把年纪了,不怕他们拿我怎么样。”
孟素笑了一下道:“那就谢谢老伯伯了,老伯伯请上船来吧。”
老者笑着点点头,迈腿跨上了小舟,伸手接住木桨的扁叶道:“光带路还不行,那条小港叉的水性很特别,还得由我来划船才能进去。”
孟素自是不过意,可是那老者的手劲竟大得惊人,轻而易举地将木桨夺了过去,拨破水面,将小舟推送得如飞一般,在湖面上直驶而行。
孟素吃了一惊,船头上的莫道也吃了一惊,由于这神奇老者的惊人腕力,使得孟素的心中立刻萌起戒意,表面上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戒备的神情。
老者看在眼中,仅是微微一笑道:“几位请放心,老头子跟剑堡中的人没有丝毫关系。”听他这一说莫道倒是放了心。
因为朱家气焰万丈,凡是他们下之人
莫不以此为荣,绝不会自隐身份而且剑堡中人个个衣着炫丽,也不会打扮得如此寒伧。
孟素神态改为尊敬地问道:“那么前辈一定是武林中的高手?”
老者半笑半叹地道:“老朽在当年也算是个江湖人,只是岁月不饶人,青春子弟江湖老,浪荡半生,只落得双须如云,长须如霜,到头来还得靠着种几畦蔬菜过日子,过去的那些事,不提也罢。”
孟素心中更为好奇,紧接着追问道:“前辈在闯荡江湖,用的是什么名号?”老者仍是摇着斑白的头叹道:“老朽不过是混江湖而已,哪里配用什么名号。”
孟素却诚恳地道:“以前辈的造诣,绝非泛泛之辈,再晚年纪虽轻,对武林一些前辈的英雄事迹,却多少还有点见闻,前辈何不将尊号赐知。”
老者不回答他的话,却反问他道:“你是哪一家的!”
孟素恭敬地道:“晚辈出身武当。”
老者点点头道:“我看来也像,只是你刚才对朱百杰时所用的剑法倒不像是武当的路数。”
孟素心惊于他眼光之锐利,因为自己从未使出武当的剑法,这老者却能看出自己的路数,尤其是他能看出那紫电剑法四大式不是武当剑法,足见他对各家的武功都有相当认识。
孟素态度庄敬恭声道:“前辈说得不错,再晚那两招剑法另有师承。”
老者又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以武当的剑法,万难与朱家一争长短,你那两手倒还行,不过想胜过朱老儿,还差得远呢,你那剑法只有两招吗?”
孟素摇头道:“不,共有四招,晚辈只使了前两招,后两招还要厉害一点。”
老者神色微动道:“共有四招,不是六招?”
孟素更是吃惊,连忙问道:“前辈识得这剑法?”
老者摇摇头道:“不认识!”语气却不十分肯定,孟素心中疑念顿生。
冯怨平却神色怪异地道:“假如是六招的话,前辈是否就认识了?”
老者横她一眼,缓缓地道:“不错,老朽有一位故人,他会一套剑法,共计六招,前两招与刚才这位少侠所施的颇为相似,只是变化不如少侠精奇。”
冯怨平想了一下,缓缓地道:“前辈那位故人一定是个女子,她那套剑法叫清霜傲梅剑。”
老者神色大变,手上的桨也停划了,连忙问道:“是的,她在哪里,你认识她?”冯怨平却淡淡地道:“她已经死了!”
老者神色一变,哑然伤感地道:“死了,她怎么死的?死在什么地方?”
冯怨平淡淡地道:“老死的!死在她应该死的地方!假如你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你就不该问那句话。”
老者的脸上肌肉不住地颤动,半晌之后,才轻轻地叹口气道:“是的!我就是那个人!我不该问那句话,只是我无法不问,她占据了我的一生,虽然只有短短一年的聚首,却留给我四十年痛苦的思念,她死了!不声不响的死了,连个名字都没有留给我。”
冯怨平神色一整道:“跟你聚首一年已经是她最大的错误,要是告诉你她的名字,她更罪无可恕了,她不该属于你!而且她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老者轻轻一叹道:“四十年的凄凉孤独,朝思暮楚,就是那梦样的一个谜就够偿付了吗?”
他凄怆的神态使冯怨平略微感动,轻轻一叹道:“对你来说也许不够,在她来说,已经付出太多了。”
老者忽而大叫道:“你跟她的口气完全是一样的,究竟你们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