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里,阿烛比夏萧看到的师父都稍稍复杂些,分了很多层。只见,她总体都是明媚的光,其外似有元气,其内的光与神有关,夏萧见到过。可最深处的几缕血色像鲜血滴进水里,但又不仅那么简单。
这次看到的东西和以往不同,不是明与暗,夏萧解读不了。可阿烛的关切之心夏萧能清晰看到,因此缓过神时,第一句话就是说:
“吓到你了吧?”
“才没有呢。”
阿烛又看几次那只眼,感觉不算特别恐怖,反正出现在夏萧身上她能接受。见着阿烛噙笑且温暖的双眸,夏萧不知为何有些感动。他一直担心阿烛害怕,可她似乎没想那么多,只是在等自己回来。夏萧总是低估自己和阿烛的感情,实际早已牢不可破。
第三只眼合上,夏萧抱住阿烛,更为坚硬的身体令后者很有安全感。他们紧抱在一起,许久,阿烛才满眼温柔的问:
“肯定累了吧,睡一觉怎么样?”
夏萧轻声说好,阿烛便将地板清扫干净,将小床撤掉后又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大棉被。床单铺好,夏萧和阿烛盖上被子,抱着暖和的彼此入睡。
现在还是下午,夏萧之前没注意,以为是晚上,所以入睡很快。但困了就睡,无所谓时候。生活艰难,偶尔还是要对自己好些,小小的快乐和满足,不仅是对自己的犒劳和调整,也是做好下一件事的动力。
女生比男生的体温普遍高些,可阿烛比夏萧高了不止一点。她像一个小火炉,烤得夏萧很舒服。早冬时,抱个小暖炉睡觉简直就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夏萧的手还握着一片温软,舒适的感觉和阿烛身上散发出的清香令其沉溺,暂时不愿醒来。
这两日遭受的痛楚已无疤痕,可需要时间恢复精神上的疲倦。夏萧一觉睡了很久,如在沼泽地越陷越深。他手里的温软逐渐感觉不到,四周的温暖和清香也在流逝,取而代之的,是渐冷的四周和黑暗。
嘶哑难听的声音似梦魇在吼叫,夏萧听到黑暗洞穴里传来呵斥,似有人对他表达着不满。夏萧朝向那边,见一无形巨兽拖动着漫天黑雾,令本就漆黑的世界变得一团糟。巨兽前来,就在夏萧眼前,他下意识退后半步,听其叱骂。
夏萧听不清它在骂什么,只感觉如诅咒般恶毒,他像被指着鼻子呵责,虽然他感觉那个巨兽应该不会用粗壮的爪子顶着自己鼻尖,可很快有一股畏惧和胆怯浮现心头,令其不敢直视眼前的邪恶。
它逐渐停止这种行为,动起手来,不断捶击夏萧的身体,似要将其打成一滩肉泥。若不在梦中,夏萧肯定会开始反击,管他什么玩意,自己被打一拳,就没有还半拳的理。他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可也不会任人欺负。但此时是在梦中,他的行为有时不受自己控制,便不断遭受着摧残。
“来啊!”
夏萧面朝四处吼叫,但迟迟没有回应。他习惯这种感觉,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可在梦里,怪物是打不死的,像他曾在梦境一直画圈圈,越画空隙越小,越画越心急。最后醒时,输掉的他以泪将枕头浸湿。
迷迷糊糊中,夏萧的意识似中断,而后又清醒起来,只是想睁眼却睁不开。他下意识想逃脱梦境,可梦魇没有同意。嚣张跋扈的它将夏萧压在身下,无情的狂揍背后,是试图将其打败,将其征服的庞大野心。
“你的身体,是我的!”
夏萧突然觉得这头梦魇是魔气的集合体,而它此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抢夺夏萧的身体。于是,他嘶哑着喉咙吼道:
“去你妈的!”
夏萧的意识彻底苏醒,将那家伙的屎都捶了出来。等大脑不再喧闹,他又继续沉睡,浑身上下都需要充足的休息时间,那是再多元气都无法修补的疲倦。经受痛苦时,夏萧尚能忍住,可那些痛苦带来的伤势,却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等夏萧睡醒,抬起眼皮都是难事,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可他还是强行睁开眼,以鲜红的眼睛看向马车内部。里面空空荡荡,身边的阿烛不知去了哪。夏萧想张口呼唤她的名,却迟迟张不开嘴,似被胶粘住。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夏萧终于坐了起来。这时,梦中的内容已忘光,可浑身的酸痛像被人打了一顿,等阿烛端着粥回来,他开起玩笑。
“你是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揍了我一顿,咋这么疼?”
“教皇大人说了,这是正常现象,你植树的时候受伤太重,所以才会这样。”
“你去找师父了?”
“你都睡五天了,再不去找我都急死了。”
夏萧的意识里,自己才睡了几个小时,没想已过五天。不过也好,反正这个月他已完成自己所有想做的事,不算浪费时间,就算再睡几天也不为过。就是不知外界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那么紧盯自己。
推开窗,夏萧也不知走首教会走到了哪,其外只是一片草原。勾龙邦氏最不缺的就是草原和马贼,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没有半点看头。不过云国人致力于寻找自己倒没事,就是不能迁怒到自己的家人。夏萧想回趟家,这种感觉逐渐浓烈,主要是他已晋曲轮,且植树造日成功。
接过阿烛端来的一大碗粥,夏萧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不吃东西还好,一闻到香味,夏萧便觉得饿,那种空腹感不至于乏力心慌。可对食物的向往,是他和阿烛在一起培养出的特殊感情,似不吃东西,生活就少了很多乐趣。
“还要吗?”
夏萧摇头,光着身子躺下。阿烛撸起袖子,手臂扬起一个极为夸张的弧度,一拳捶在夏萧背上。肌肉的酸疼令其连连叫唤,听得阿烛发笑。她一边为夏萧进行全身按摩,一边问夏萧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嗯哼几声,夏萧嘴鼻只发出舒适的极长呼吸。他在梦里还有些担心,怕魔气作乱,但师父教给他的方式确实管用,现在不用多虑。至于今后,谁也预测不到未来,他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发胀的肌肉被反复揉捏,酸痛感令夏萧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是极为舒适的鼻音。阿烛听着,为他反复捏背,来来回回好几次,不厌其烦。挺了挺背,夏萧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背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微微一点带有血腥的甜味从夏萧的喉咙里上升,到其嘴中。他猛地一愣,发起呆来,想起梦中事,而后拉着阿烛去找师父。
“干嘛去?”
“问些事。”
夏萧将自己梦到的内容全部讲给清寻子,后者听之即笑,道:
“臭小子,你太敏感了,做梦的原因有很多,我就不一一说了,可魔气如今对你的威胁很小,你只需注意三点。”
清寻子意味深长的看向夏萧,希望他记牢。后者表示定会谨记,态度格外认真。
“第一点,魔气产生于灭杀生灵和欲望间,自己生出倒无事,可不要接纳他人的魔气,因为这东西并非像纯正的元气一样人人可吸收。它带有很强的主观性,甚至带有主体的意识,吸收他人的魔气恐被控制。”
夏萧听着一阵后怕,幸亏当时的黑煌对自己没有坏心,否则真要将自己控制,他就完了。一想到黑煌,夏萧便记起当初建立的管道。现在离得远,尚且没事,若是离得近,不得遭殃?夏萧去云国时还要找她,现在便将自己和黑煌当初在云国建立管道的事告诉师父,希望他将其割断。
清寻子还没说话,阿烛已泪眼汪汪的看向夏萧。她知道夏萧受了伤,也知道他极不容易,要冒很大的险才冲到云国汪家,但没想到夏萧做了这种事。她紧抱夏萧的手臂,低声说辛苦了,夏萧却只是微微一笑,似所做一切都很应该,没必要这样。
媳妇都被动了,不动手的还是爷们?别说是在云国,无论什么地方,夏萧都会上!但清寻子看着他们腻歪,咳了两声,没好气的说:
“真是不分场合,若外人见着还得了?”
“这不是没有外人嘛!”
夏萧油嘴滑舌,再一次恳求师父出手,可清寻子只是坐在原地,话语里有些不屑。
“早就把你的通道联系剪断了,你既然没察觉。”
场面有些尴尬,夏萧挠了挠头,嘿嘿直笑,黑煌离得太远,他还真感知不到。
“真是磨叽,该说第二点了!”
清寻子严峻起来,道:
“不要用魔气控制将死的尸体,将其制作成傀儡,因为魔气本就受生灵之气吸引。那样一来,你将感知不到魔气,且会将其残留在尸体中无法收回,稍不留神就会酿成大错。但凡是个聪明人,都能通过生灵之气中的魔气找到你的下落。”
“今后你去云国,又要从云国逃出,切记不要留下半点线索。”
“还有呢师父?”
夏萧觉得自己不会闲来无事制作傀儡,他没有那种喜好,可第三点注意事项,也是最重要的。
“第三点,元气修行不能落下,魔气能少用就少用。你可以将它当做你的杀手锏,通过它对元气的压制做些事,但切记不要把它和元气混为一谈,一种先天存在,万物皆拥有,一种由自身产出,差别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