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虽短,可极宽,修得结实,因为平时过路人少,也没重物,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坏。它虽说没有任何装饰物,没有栏杆,和其下没什么美感的山沟也搭配不出什么意境来。可在此多年,小桥送走了很多往外走的年轻人,也等着满怀梦想的他们归来,可从来只有出,没有入。
看多了繁华,谁愿意重回逼仄之地?享受了富贵,谁愿意再穷?他们早就穷怕了,不想再过贫困日子。
很多富人都让自己的孩子过节俭的生活,那叫历练。可他们穷人过上富人的生活,没有任何不适,一点也不想放手。但要想成为富人,就得卖个惨,装个样子。没有家,无父母,是很多人的惯用手段,否则谁会雇刚出大山的他们?没经验,没本事,没人脉,新一代的三无人。
小山村也有几个老家伙出去寻找过自己的子女,可皆失败,外面的世界太大,不是小山村能比的。可有一个老头子找到了自己的儿子,他已成饭店老板的女婿,即便自己跪在他面前,他那无比忠厚的儿子,也不认自己这老爹,还说这个疯老头我不认识。他一口一个爹,让那饭店的大老板相信自己,最终,老家伙只有拖着伤回来。
小桥存在的年份很长,二十多年,可记忆很少,但能遇到像阿烛这样的丫头,也算值得。她是唯一一个离开这,又回来的人。离去时是不值一文,归来时已成修行者,成了姥姥的骄傲,令其离别时都笑着脸。
姥姥对阿烛依旧不舍,可她知道,自己一直担心的阿烛在外没有受到欺负,没有被人拐走,更没有受到玷污,而是在修行!
阿烛说过,她住在贴着瓷砖的楼里。每日都可以去极大的食堂吃饭,里面餐餐有肉,顿顿有鸡蛋,还换着花样来。阿烛更有一位专门教自己的老先生,夏天还能在桃林里吃蜜桃吃到饱,冬天可以抱着豆豆到处玩。
那种场景,姥姥难以想象,可她眼中,有一片极为明亮的光。无论阿烛到何处,都会笼罩着她。阿烛命不好,出生即被抛弃,可她也幸运,因为能在学院修行,能成为世间屈指可数的修行者。
姥姥越想越高兴,拉着阿烛的手,嘱咐说:
“在学院好好修行,多执行任务,少回来,姥姥一切都好。”
阿烛点了点头,走到桥的尽头时,抱住养育自己长大的姥姥。阿烛眼里有泪花,喉中哽咽,姥姥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看向夏萧。后者没有躲避姥姥的目光,而是和其对视。老人家肯定希望自己的孙女有人照顾,夏萧也算懂得,便微笑着颔首,令其面色和蔼,眼中有跪下时的谢意之情。
姥姥这个年纪,和阿烛每见一次,都有可能是永别。可她还是摸了摸阿烛的头顶,温柔的说:
“都是大姑娘了,不哭不哭,准备出发吧!”
阿烛擦了擦泪,准备出发。而后头顶,既有一道金色符阵辗转而出。符阵带着黄金光泽,高贵而无法触碰之感令姥姥和村中几个老家伙都极为不可思议的抬头。这是姥姥第一次见到符阵,目不转睛时下巴都快拖到地上。不过阿烛就在其中不断上升,最后消失在姥姥的视野中。
“加油啊~”
阿烛听到了,大声说再见。天地金泽之光一瞬消失,夏萧和阿烛也进入符阵开拓的隧道中。李轮溟看了夏萧一眼,意味深长,后者点头时,他们才一起离开。这里本没有通向九层森然塔的符阵,是李轮溟通过标点,然后让孙仲磊临时施展出来的,刚好一天时间。
而在一刻钟后,他们便到达目的地。此处阴暗一片,光亮极少,像永久处于叆叆阴云下。站在这片天地中,夏萧身上的棉衣已不能阻挡这股寒气。比起冰原,这里的气温不算恐怖,他们穿得也并不算少,只是空中飘动着的寒气直入骨髓,令人难以抵御。
夏萧感觉到冷时,下意识用元气抵挡在体外,可根本没用,这才呢喃道:
“这群家伙真会找地,难怪很多人都不知道它们的具体所在地,这一看便不适合人类生存。”
这等压抑之地,哪有心情修行?可李轮溟道:
“九层森然塔起码还有记载,真正会找地方的,是擎天宗。我们至今都不知道它的所在地,若不是他们一直很安分,且为事正派,学院都该怀疑他们。”
夏萧对擎天宗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爱神秘无论是刻意还是无意都不是罪过,可以不用深究。前方的小镇围大塔而建,大塔呈幽黑色,无形中展现出肃杀冰凉之气,似一座培养杀人机器的建筑。而它的用途,正是帮塔中弟子熟悉且学会掌控杀意。
大塔竖直朝天,共九层,和夏萧那日看到的罗晶的黑塔相差无几,只是更高。离得越近,越知黑塔的高大。夏萧也逐渐明白万年前的前辈为何会选择在此处建造黑塔,并不搬走。这里的元气,比外界多很多,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一股天然而成的阴暗之气,犹若一汪泉眼,会源源不断的喷薄出阴暗森冷之气。
“南商与天蒙西,有一低洼处,地壳极薄,其下可通大荒冥界,说的便是此处?”
“应该是的。”
阿烛有些好奇,问:
“真的有冥界吗?”
夏萧也不知道,看向李轮溟,后者思考片刻,道:
“不一定,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因为世上有人,有妖,有魔,也有神,自然会有鬼。大荒上对鬼的形容概念各有不同,有的说魂魄与鬼,就像荒兽和妖,也有人说鬼是虚构之物。学术万千,各有不同的说法,难以总结。”
“前辈觉得呢?”
“我个人觉得有,但人分好乖,鬼也一样。常人可能不知,可修行者的精神世界极为旁观,已摆脱飘渺,甚至有了实态,就像我们脑海中的那片精神之海。等修行者死去,只要有足够强的实力做支撑,且意念够强,不是没有灵魂体出现的先例……”
关于这种学术性的讨论,是每位教员都爱做的事,可李轮溟突然停下,望向西方的大塔。那边有光从塔中射出,猛地划过天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