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人对谢毅的评价是什么?”
“贤德。”
夏萧听后,微微摇头,不太喜欢这个词。
贤德太过中庸,甚至无用。囊括的方面太大,便不具有代表性。但凡是个皇子公主,只要不算特别过分,引起众怒,哪个不是贤德?可究竟是否有那等品性,只有真正相处和深入了解才知道。
“其实我和他也不算特别熟,于学院时不在一个班,也不在一个寝室,因此交际不多。若不是大夏和南国有盟约,我们可能招呼都不会打。要说真正注意到他,是他给我第一次讲起婚约的时候。”
都说学院里的人最为真实,他们便想听听,谢毅究竟和他们听到的是否为一个人。他们都希望是,因为这场婚姻,走到此处已改变不了任何。
“知道二姐要嫁给他后,我打听过他,这位皇子完全继承了南国人的温雅和谦卑,为人处世方面比较坦诚,心机不重。可我好奇,若他真是那样的人,皇帝为何会将此次联姻的机会让给他?”
“萧儿,你怀疑其中有诈?”
“不敢断定,可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联姻虽说不是好事,不管是夏婉还是谢毅,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便成了工具人。工具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被利用,可谢毅是学院学子,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拿来做交易的对象。这便有了另一种说法,此次联姻,选中谢毅是为了保护他在俞谷的地位。
只要联姻完成,即便谢毅不在俞谷,他的地位,也将由夏婉作为代表继续保持。而因为后者的身份,在保持大夏盟约和保护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南国定不会伤夏婉。这么一来,变相等于证明,谢毅有帝王之姿。无形之中,南国帝王已选中他,并开始为他铺路。
这种大胆的猜测没有办法得到证实,可夏家五人觉得八九不离十,不过他们算错了一步!
谢毅的天赋,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好,可他有些心软,不适合做帝王。可南国之王关于联姻一事,有着特殊的见解。此时谢毅来,这位深思熟虑的王,才将所有事娓娓道来。谢毅需要一个说法,南王因此道:
“打扰你修行,可曾怪朕?”
“父皇,为国分忧,乃我本职。”
谢毅弯腰,有谦谦君子之风,可在帝王眼中,还是欠了些火候。南国的帝王不算高大,可双目如流大河,如能洞穿南国一切。他不是修行者,这才显得别样奇异。
“那你可知朕为何用你联姻?”
“儿臣不知。”
最初,联姻一事传到谢毅耳中时,他想到的是成家立业一词。老祖宗留下的道理,向来有着大智慧,可他还在学院,是否为之尚早?南王扶着龙椅上的龙首,声如淅雨,带着点点忧愁,冲刷谢毅身心。
“按常理说,你在学院修行,不应受到任何外界干扰,专心致志才好,可南国宫中的形势,有些偏倒。”
“父皇是说……玫妃?”
谢毅与帝王对视,后者点头,站起身来。他走下台阶,走到谢毅身边,围其而走。
“朕是君主,要知晓群臣之心,要分辨忠臣奸佞。忠臣大可放心,或为我所用,或按其心走,都是为了南国好。可见风使舵,毫无主见的奸佞小人,必须由人聚集,否则私下结党,几几相争,便是**烦。南国太小,禁不起折腾,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玫妃在朝政上的插手。这一切,都是朕安排的。”
这些事谢毅也能猜到,可因为很多原因,没有过多深究。帝王的手段,既然看透,微避就好,若过分深入了解和干预,没什么好处。在这种事上,不用自证聪明,否则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谢毅摆出毫不知情的样子,似很惊讶,帝王继续往下讲。
“玫妃心性稳健,下手果断,擅抓人弱点。朕给她权,不过一年,她便将朝上所有心智不正者全部集于手下。很多臣子起初畏惧,可在朝上,不依靠团体,一人之力很容易被针对致死。小人玩的,大多是这样的手段把戏。”
“臣子们大多能猜到玫妃把政的原因,所以都安分下来,无论哪一方,都空前高效。这两年,南国进步了很多,可谓兵强马壮。可事因玫妃,事也出于她。谢河林作为荣王,常年整顿军队,现在在军队中的地位,已堪比朕。”
“父皇是担心玫妃他们对您不利?”
“做皇帝的,谁不怕被谋了权,篡了位,留下一个千古窝囊的骂名?他们并非对我不忠,可得提防,因为他们现在手中的权力,我已收不回来,且不能收,否则会更乱。”
谢毅懂得,点头问:
“这次联姻的事,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对!联姻之后,夏婉便成了另一个你。她会住在俞谷,提醒所有人还有一位在学院学习的皇子,随时将归来。你们俩,将成为平衡荣王天秤的秤砣。”
帝王脸上浮现些疲惫,若是平常百姓家,谁会和自己的子女猜忌来怀疑去。可这就是帝王的悲哀,稍稍心疑,身边所有人便信不过。
“谢河林想成为太子,成为储君,可你快超过他了。朕的意思,你可懂?”
“儿臣明白。”
书房里进一公公,帝王见之,闭眼道:
“下去休息吧。”
谢毅转身,又听父皇幽幽说道:
“切不可忘记朕的教诲。”
谢毅默默点头,旋即走出书房。门口,他见着谢河林,两者只是匆匆一眼,没有搭话,只是颔首示好。他们之间,虽说同父异母,可都是陌生人,甚至不如陌生人来的亲切。彼此眼里的敌意,说明了一切。
见谢河林来,帝王意味深长的说:
“谢毅在学院一年,已初有成效,三年下来,实力定在你之上。”
谢河林脸色微寒,双膝跪地后,道:
“无论身处朝堂还是雨林,儿臣都愿为南国奉献自身的一切。”
眼角闪出几丝冷光,谢河林不甘。谢毅进入学院是了不起,可他只是差了两年,两年前,也比现在谢毅的实力强。
“比起谢毅,其实我更看好你,他是标准的南国人,可以成为南国屈指可数的牌面,但难以成为帝王。你可知帝王要狠,要孤独终生,从坐上龙椅的那一刻起,就和很多人断了信任和亲情。”
话里全是暗示,谢河林魁梧的身子直起时,看向父皇。父子对视,是希冀是期待,可更多的,还是一股难以揣测的深意。那股深意似一切皆谎话,可谢河林还是很激动。父皇第一次将话说得这么明白,总不会是在骗自己。
小雨还在下,谢毅撑着伞,走于红墙廊道间,像这座宫里的孤魂野鬼。
父皇说的话,听听就好,不可全信,这是母妃从小教导他的话。而那帝王的位置,谢毅不感兴趣。
在学院待久了,最明显的变化则是主扬了个性,很多不喜欢的事可以不做,很多不喜欢的话可以不说。像宫里的这些繁礼冗节,有的他根本不想搭理。
学院对人的改变,总体现在潜移默化中,以至于谢毅觉得自己没变,可回到俞谷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里的抵触心理已强了那么多。若是普通人家,或许回家是一种归宿,可他回到宫城,只是再钻回囚笼。
走了许久,谢毅停在待客的金阁大楼前。他没有去找夏家人,现在已入夜,赶路这么久,是该好好休息,不容打扰,但找来管事。从管事嘴里,谢毅感受到夏家人相见时的欢乐,又交代说:
“天气微凉,备好火盆,若他们需要,随时端进去。还有治蚊虫的药,多涂抹些在门窗的缝隙口上。”
管事一一答应,这些他都做过,可还得再做好些。
“殿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摇头后,谢毅离去。他的身影,被夏萧三人收入眼中。
楼顶,夏萧与夏旭站在夏婉两边,为其撑起一把特殊的元气伞。雨水湿不了衣裙丝毫,可夏婉心里,有着小小的动容。
“谢毅这个人,看起来还好。”
这是夏婉第一次对谢毅给出评价,那对看了无数书籍的眼眸里,有一种别样的温柔,似期待着接下来的故事发生。她看了很多书,看了很多别人的故事,虽说自己也经历过不少事,可相比之下,爱情这方面乃是一张空纸。
虽说夏婉喜欢平淡,可也期待轰轰烈烈。那种向往,几乎存在每一个女子的内心深处,轰轰烈烈后的平淡,才最令人心静。
现在的夏婉有些像曾经的舒霜,不明不白便被定了终生。她们都抱着最坏的打算,可还好,结果不差。起码现在看来,一切都不至于通向黑色的深渊。
今天是夏家人在南国的第一夜,夏萧和夏旭对夏婉极为不舍,即便赶路再辛劳,也等后者困了才离开。三日后,婚礼举行,到时的夏婉,便不只是他们的妹妹和姐姐,还是南国的皇子妃。
南国空气湿润,给夏婉一种比较舒适的感觉,她睡了一个极为安稳的觉,醒来时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