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眼里全是厌恶,又没表现出对谁厌恶,还有一丝恐惧,不明不白,似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会取他性命。
武王之威于先前于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给人一种需要及时休息,否则影响将更大的样子,可大师姐不动,亲王副将和黄翼都不敢上前。她的身份,夏萧先前说了。
夏萧在本次任务中同时承担局中人和局边人的身份,因此观察事情更加仔细,比平时也更细腻。他觉得亲王有问题,虽说吃惊的样子装得很好,可眼底深处的谨慎,没有足够的元气做掩护,还是暴露了出来。
大师姐肯定可以看出来,所以问:
“你先前,落泪了?”
面对一国亲王,大师姐此时的表现有些无礼。可强者即是礼,所有规矩,都可因强者而变。因为强,所以无人敢说三道四,无人敢出言呵责。
“没想到她会是阴邪之人,太令我失望。陛下交给我的军事任务,也毁在我手里了,自此南商大计,又将慢上一步。”
颤颤巍巍的手掌捂住脸,亲王极为内疚的叹息一声。可大师姐的元气,依旧在对其进行检查。等真的没有结果,才道:
“你的体内已没有黑气和魔道之力,但因为筋脉受损,今后修行的速度会大大下降。若再沾染那股力量,会直接爆体而亡,千万小心。”
“不会了。”
大师姐的警告换来亲王的承诺,像做错事的孩子在教师身前道歉,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了。可这种承诺,虽说诚恳,甚至带着些懊悔,可夏萧总觉得他在掩盖什么。
这场戏,真真假假,难以辨别,且还在继续。
“我已将这件事通知南商帝王,如何处置你,将由他来定夺。”
“劳烦大人了,今日之恩,景齐感激不尽!”
王景齐在佳玲夫人的搀扶下站起,携伤深深行了一礼。夜色正浓,他这一礼行的可有可无,似与黑暗融为一体,而未向着火盆里炽热的光明。
“我们就要走了,告辞。”
“恭送大人。”
在场所有人皆起身,以表尊敬。大师姐身后跟着夏萧和阿烛,逐渐远去。阿烛回头看了眼佳玲夫人,后者却未看她。她心事很重,面色憔悴的厉害。她扶着景齐,在其被副将极为畏惧的搀扶住后,逐渐走向南商的阵营。
黄翼还站在原地,看向大师姐三人消失在夜色中,眉头一锁,有些不解。这等仓促,存在的问题真的得到解决了吗?
大师姐还没有离开,她带着夏萧和阿烛来了一个偏高处,能将南商和天蒙的营地都收入眼中。
深夜的森林寂静如墓地,漆黑的令人心悸。树梢在夜风里摆动,有些微凉。可很快,风未停,可树梢不再动了。
大师姐和夏萧点在树梢,身影洒脱,成了极为潇洒的侠客。阿烛站在一边,那么高的地方她上不去,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不简单。”
率先开口的是夏萧,他能看到的是这些,大师姐看到的则更多。
“夏菁璇有一种舍己保他的感觉,可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所以故作的表现。王景齐之前流的泪,不是因为伤痛不是因为惊慌,而是因为夏菁璇。只有她先前露出瘆人的表情时,王景齐才真正畏惧,至于其他的悲痛,或许都是因为她死伪装出来的。”
“大师姐,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之间有男女情爱?”
“你看夫人的表情就该明白,即便夏菁璇死了,她都没机会得到宠爱甚至多一点的关注,反而只是醒悟。”
阿烛眼眸微动,有点失落,这说的不是她吗?她望向夏萧,后者专注在这件事中,他想捋清楚其中的复杂线条,解开这些线条相绑的结。
“南商的野心是整个大荒,要想实现这个野心,光凭自己恐怕是不够的。不过夏菁璇这么显然的留住他,是故意让我们怀疑南商,激化更多的矛盾?还是在先前的情况下,她只有冒险将其留住。”
“都有可能,那些黑暗中的人,巴不得大荒乱成一锅粥,好坐享渔翁之利。我们还得回去从长计议,或许又要和以前一样,派人到南商中长期卧着,收集信息。”
“现在也只有这样。”
学院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大荒五大势力结成的防御网。因此,不能随意否定一个国家,但必须给予压力。大师姐已告知南商帝王关于亲王的事,具体内容,需要他们自己解决再上报给她。夫人先前说的,肯定不够全面。
同时,在大师姐给他们一定空间时,五大势力也是时候召开一次会议。现在的环境,比他们所有人想得都要差。夏菁璇先前说的,大师姐不知为真假,即便是副院长在,都无法判断,给出真假这么极端的肯定。因此,需要五大势力一起表态。
关于黑气的事,不能草率,更不是随意表决。因此稍不留神影响到的,便是整个大荒。更何况,现在魔道还参与了进来。
大荒存在多久,魔道便存在多久,但他们出现即是死亡,从未组成过势力。可现在看来,他们已有组织,只是不知它有多大。
未知数令人难以猜测,这也是夏萧曾经担心过的事情之一。两股势力汇聚在一起,恐怕不是危险一词就能囊括得了的。那该是令整个大荒陷入动乱的力量,生于光明下的黑暗缝隙,欲要将光全部吞噬。
夏萧随大师姐站在树梢,看着南商的营地,许久都没等到天明。今天的夜晚,漫长的可怕。
“始终无人来。”
夏萧呢喃时,大师姐弹指,一片桃花倏尔远去。
“不用等了,如果它们来,我会感应到。”
微微点头时,符阵的光辉照耀在头顶,三人离去。这阵光被黄翼看到,他就知道他们没有走,可南商既然和黑气魔道有关,真是想称霸想疯了?
“来人。”
“将军。”
“前夜的援兵回去了?”
士卒低下的头抬起,有些疑惑。
“大人,不是您让回去的吗?”
“现在送信,让他们带上所有东西,即日在山后丛林里扎营。”
“长住?”
“对。”
“可山后丛林茂盛,住食皆不方便,蚊虫还多。”
“少他娘的废话,南商人能,我们也能。他们还会进攻,我们不能把军队摆在明面上,否则他们会调遣更多的军队。比人我们比不过,就狡猾点。通知下去,他们到后,我们便开始后移阵营,空出一面两公里的地来。还有,将所有强弩都取出来架好,我们还是将南商想的太善良了。”
这次南商的偷袭,无疑是令黄翼真正紧张起来。亲王出事,短时间内不可能开战,想必这次的事,也会给南商的黑骑带去极大影响。因此,防御工事可以先放一放,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危机意识还是得有,对策也应现在就做出,以便今后修改和执行。
隔了一条河,南商这边,副将来报。
“殿下,符阵出现,他们走了。”
王景齐点了点头,有些憔悴,声音低靡。
“走不走都一样,又无亏心事。”
他换一身宽松睡袍,坐在椅上等,等的不是另一个黑气魔道人,而是陛下的诏令。他肯定是要回帝都的,他已想好说辞。菁璇将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便不会辜负她。这次菁璇将承担所有罪名,他将继续活下去,以吞并天下为目的,继续自己远大报复的实施。
“夫人。”
副将见夫人端一碗粥来,准备退下,可亲王扶额,道:
“我随你去钦点一下黑骑。”
“将军,这种事,小人来做就好,稍后给您具体的名单。”
“黑骑乃精英,我亲自去。”
亲王与夫人擦肩而过,后者低下头,声音极轻。
“你是把我当扫把星了?”
副将不敢说话,站在门口甚至不敢动弹,亲王家事,他难以插嘴。亲王语气轻松,对付自己这所谓的正妻,他向来有自己的办法。
“你是我的夫人,不是扫把星。”
“那你为何这般不待见我?”
积攒了数年的怨气,也只是语气强硬一点。可亲王回首,看她时,她又咬唇,低下了头,似做错了事。
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可夫人心寒,她本来很好哄的,一句等我回来就好,不用甜言蜜语,也不用花多少功夫。可景齐会说吗?夫人多希望他说上这么一句,简简单单,就四个字,她不会打扰他办公的。
亲王走上前,声音极低,给夫人一种温柔的幻象。当他开口,却只有恶毒。
“若再无理取闹,我便休了你。”
端盘及粥,落在地上,惊得夫人微耸肩头,眼泪猛地涌了出来。她跪下身,拿手绢触碰洒了一地的滚烫的粥,可亲王转身便走,副将跟着,没有丝毫话说。他不知夫人是不知好歹还是怎样,她早该明白,王景齐是一位称职的亲王,也是一位合格的将军,但不是一个好丈夫,以前现在和未来都一样。
夫人的哭泣声不敢太大,便始终哽咽,双手捂住唇,憋屈的像胸口插了一把矛。
眼泪滚烫,在脸上划过,又滴落滴落,得了个失望和无果。她以泪目看向一边的衣物,那边有侠客般的劲装和一把匕首,令已死的心脏加速跳动。她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释然微笑,衣冠很整,可配上红眼圈,起身时像倍受凌 辱。
起身,迈步。夫人眼泪梭梭,笑容癫疯。匕首啊匕首,请割开我肮脏低贱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