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一门艺术,在算命的眼里,嘴是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可这句话落到王英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她就光听见算命的说三年里有一个机会,孩子能找回来,其他的一概忽略不计,好比暗黑的夜里,一个人正茫然不知所向,前方突然出现一盏指路明灯,让她瞬间有了目标。
三年呀,三年内孩子就能回来了。
“大师。”王英也不喊师傅了,直接改口喊大师,说着她就开始掏钱,“多少钱?”
“平卦2块,你这个得给4块!”
这么贵!王英掏钱的手僵住了,她没有想到算个命要这么多钱,她兜里最多也就有2块钱,王英有些不好意思,“大师,我兜里没装那么多钱。”
瞎子陈没吭声,心说:没那么多钱呀,白浪费我半天唾沫星子。
“我有,给你2块。”自从公公走后,婆婆又跟大伯哥去了外地,瑞成挣的钱再也不用上交,有了钱都是交到何晓霞手里,她现在兜里也经常装着钱。
那可太好了,王英急忙接过来,“等回家了我还你。”
“不用还,不用还。”何晓霞忙拒绝,二块钱的事,哪里好意思再让嫂子去还。
“大师,给你。”王英虽然有些肉疼,但给的还是很痛快。
瞎子陈接过钱,明显感到这个大姐语气比来时轻松不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有些可怜王英,“这个大姐,你看你头一次来,我再送你一卦吧,不求别的,就求你回去给我做个宣传。”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个大师人真好,王英敬仰之心冉冉升起,她想了想:“大师,要不你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生个儿子吧。”
“算这个,你得把你当家的生辰八字也告诉我,我结合你的一块算。”
大勇和几个孩子的出生年月都装在自己心里,那是随口就来,王英当即把石大勇的八字报给瞎子陈。
瞎子陈煞有其事掐着手指又算起来,冬日的阳光落在他微扬的脸庞,王英就觉得他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神秘,她凝神静气盯着大师快速变动的手指大气不敢喘一下,半响,瞎子陈说道:“你当家的命格重有七两三钱。”
命格还有重量,王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轻?还不到一斤?”
瞎子陈笑了,“命格不是你那样想的,七两三钱已经不轻了,人无完人,没有谁是十两的命,从你当家的命里看,他三十四岁上能立住子,那时候立子是大富大贵的命,好似东海岸里跑蛟龙,如果立子早了反而不太好,就好比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英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不过有一句她好像是明白了,就是大勇三十四岁那年有儿子。
三十四岁,大勇今年三十一,那就是说三年后,那也行,时间不算太晚,只要是生出儿子来就行。
今天跑这一趟真是太值得了,算的两件事都能达到她的满意,回程路王英走的飞快,她心急呀,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石大勇,把个何晓霞累得气喘吁吁地,有好几回需要小跑才能追上她。
“大勇,大勇,我跟你讲。”王英满面喜色,刚看见石大勇的身影,她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
安安一上午没看见妈妈的影子,有些不高兴,听见妈妈回来了,急忙遁声跑过去,扑到王英怀里,仰着小脸:“妈妈,妈妈。”
“看把你高兴的,讲吧,我听着。”
王英一把抱起安安,边走边洋洋得意的对跟过来的石大勇说道:“大师说了,咱可可三年内就能回来,还说你三十四岁上头准填儿。”
何晓霞听了有些不明白,也不知道王英的耳朵是怎么听的,瞎子陈明明说的是三十四岁上头立子好,怎么到嫂子的嘴里变成准填儿了?
“你就听算命胡说吧,诶?我就奇怪了,去的时候还是算命的,回来变大师了,也不知道给恁灌得啥迷魂汤?叫你这么信他。”石大勇根本不相信这些,这要是在几年前,那都是牛鬼蛇神,是要被打倒的,他们要是真有本事,那时候咋不蹦跶,一个个老实的跟鹌鹑似的。
“真嘞,真嘞,这个大师可厉害了。”见石大勇不信,王英有些急,一个劲的替瞎子陈辩解:“我和春苗娘一进门,还没说话嘞,大师就知道俺俩人去,大师说了他都算出来今们俺俩到,你说准吧。”
见王英这么高的兴致,大勇也没继续泼她的凉水,心里依然不信,嘴却顺着王英的话头问道:“你那个大师还说啥了,说出来我听听。”
“也没说啥,我主要是算咱可可的事,没想到大师人好,又送了我一卦,我就捎带着又算了算咱什么时候能填儿子。”
“哦。”石大勇沉吟了一下,“大师真讲究,让我三十四上头生儿子,没说让我五十四上头在生儿子。”
王英听出来了,大勇这是说怪话呢,“你咋长的你,你还五十四岁上填儿,五十多都老哼哼了,还填儿,填你个瞪刺眼。”
石大勇挑着眉毛斜着眼自得的说:“你这话说的,别说我五十四,七十四照样能生出儿来,你管不?诶,就知道你不管。”
“你管,你多管了,天爷老大你老二,我不跟你说了,赶紧的给我二块钱,我还借春苗娘二块钱嘞。”
“你说啥?算个命要二块钱!他那个嘴头子上挂金砖了,说几句话恁值钱?”
“啥两块钱,四块钱,咱这个卦不好算,人家要的是双卦礼。”
石大勇更心疼了,二块钱都已经不便宜了还四块钱,那是多少斤猪肉?他指着王英一连声的说道:“你个败家娘们,你个败家娘们。”
孙秀芳听见两人的说话声,端着菜盆走出来问道:“谁败家了?”
石大勇见母亲出来,急忙止住话头,这可不能让娘知道了,她本来就对英子有意见,娘要是知道英子算个命给人4块钱,还不知气成什么样呢?他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娘,没谁,我和英子说着玩呢。”
“玩啥玩?那么大的人了光知道玩,该做饭了不知道?”说完,孙秀芳把盆里正摘的菜往二个人脸前一放,也不说别的,扭头又回屋了,真是,我恁大年纪了,见天的伺候你们去?我也知道吃现成的享福。
王英抿嘴偷笑,赞许的目光撇了石大勇一眼,轻声说道:“赶紧的给我钱,我得交代春苗娘一会儿别说漏了。”
石大勇点着王英的脑袋,“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说完他把安安接过来抱在怀里,指着王英教安安,“安安,妈妈不听话,你骂她。”
安安那么小哪里会骂人,再说这个小氛围,明显的就是爸爸妈妈在闹着玩,她嘟着小胖嘴,“嗯,骂她。”
这个小笨蛋,骂人都不会,石大勇伸出食指,在安安小胖肚子上轻戳了好几下,“我叫你骂她。”
“骂她。”安安怕痒,护着小肚皮咯咯笑着,连说了好几声:“骂她、骂她。”
“就你,好的不教,你能教育出好孩子来?”王英把菜盆往石大勇跟前推了推,一把夺过安安,“你摘菜,洗干净了,我炒。”
这大冷的天,洗菜可不是好活,水冰凉刺骨,连点热水都舍不得让兑。
记得刚结婚头一年,那时候可可刚上身,也就才两、三个月,王英洗菜,刺骨的凉水冰的她直激灵,为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兑了一些热水进去,没想到孙秀芳看见了,倚在门框上冷嘲热讽,“咋恁娇气嘞,俺一辈子洗个菜也没说兑个热水。”明明头两天王英刚把自己怀孕的喜讯告诉她,王英以为看在自己不舒服的份上,她会厚待自己一些,原来在婆家和在娘家是不一样的,在娘家,她是最受宠爱的孩子,别说洗菜用凉水了,就是洗菜娘都舍不得让她伸手,在婆家,没有人心疼她。
原来一直是她自己在娇自己,在她以为天大的事,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王英头一次感觉到了无助,心越发的冷了,这一大家人中,只有那个万里之外的男人才是自己的亲人,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流着,直到做好一大家子的饭,也没有人过来关心她一句。
王英直接从石大勇兜里掏出二块钱,走到何晓霞身边,偷偷的掖给她,“她二婶,还你的钱。”
都说了不要了,何晓霞急忙往外推,“不用不用。”
“嘘!”王英用眼神示意她,“快收下,别叫咱娘看见了,别让咱娘知道了,我算命花了四块钱,不然,娘得骂死我。”
“哦。”何晓霞明白了王英的意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当时脑子一热说自己有钱,回到家她越想越难受,二块钱算命钱已经不少了,早知道就不说自己有钱了。两人要是确实没带那么多钱,瞎子陈还能愣要不成,真是白白糟蹋了两块钱。
晚上,王英睡了一个自可可丢失以来最踏实的一觉,睡梦中,她的可可回来了,张着两只胳膊飞奔过来,直直的扑到了她了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