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了墓碑,整个陵墓里就见不到光了,我运起拂角玲珑珠,打算用来照明。
黄宗之见身后发出亮光,他“嘘”了一声说:“这里不能见光,你快将光灭了。”
我压着声音问道:“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老规矩,墓下不能见光,尤其是我们这种黄皮子的窝,见了光就不灵了。”黄宗之在前面带着路,由于他带着黄大仙的血脉,暗中视物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将一根绳子递予了我,他牵着一端,好使我能够跟上。
走过一会儿,我听见了一阵“叽叽”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脚背之处拱来拱去,怕是老鼠之类,而且听声儿我们四周应该是围了一大片。
“慕青,你怎么不走了?”老黄拉不动绳子,转头看我停在了原地。
“这四处都是老鼠,我无从下脚了。”我说道。
黄宗之揉了揉眼睛,他看着我的脚下,手一拍脑门道:“坏了,你这是中毒气了,这里可没有什么老鼠。”
我嗅了嗅鼻子,这才问道一股臭气,我掩住了口鼻说:“这是什么味儿。”
“还能什么味,黄皮子的味。”黄宗之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松开了绳子,告诉我呆在原地别动,这个陵墓里住着的是一个家族的人,他带着生人进来,需要先去知会大家一声。
于是我站在原地等着,等着的间隙,我越发觉得脚背上爬满了老鼠,连它们那种毛绒绒温热的触感都跟真实的感受如出一辙,我忍不住蹲下身来,往脚背上摸去,我心里想,既然是幻觉之事,摸一摸还打紧吗?触不到不就能清醒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往脚背上摸,果然,什么也没有,只是自己心中根据以往的经验凭空想的老鼠,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站起身之际,突然感到后脑上一阵巨疼,好似有屠户挂肉用的猪头钩一般的东西正钩着我,这种疼痛之感不是限于表面,而是钻入体内的,直达到骨头的深处。
我往后脑勺上摸了一把,并没有想象中的有血流出的样子,我虽看不见东西,但是用手摸了一圈周围,并没有任何人或任何旁的活物。
这还没算完,后脑勺上的疼还没缓过劲来,我的双肩又像是压了两块生铁,压得我膝盖打弯,直不起腰来。
“慕青,你没事吧?”恰在此时,老黄回来了,他见我表情痛苦,身子又摇摇晃晃,上前扶住了我。
我掰着肩膀说:“没什么事,可能都是幻觉作祟。”
“你是不是感觉肩膀沉重?”老黄问道。
我将肩膀前后耸了耸道:“是。”
“那你是不是还感觉后脑勺就像被剐了一样?”老黄又问道。
“是啊。”我继续活动着肩膀说道。
我右边的眼皮跳动的厉害,我依稀从一阵阵的臭味中嗅了道一丝丝香气,这股香气并不浓烈,若隐若现的夹杂在臭味之中。
我缓过神来,此人根本不是黄宗之,是不是人的还要两
说。
我转身就要向外跑去,但我对这个墓并不熟悉,二是也根本看不着物,跑起来也不敢太快太急,只能凭着感觉辨别方向。
来人将我识破了他,索性也不再伪装,他厉声尖叫着,仿佛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脚步轻盈的很快跟上了我。
“太爷爷!”谢天谢地,这次黄宗之可真的出现了,他冲着即将扑向我的人大喝了一声。
来人听见了黄宗之的声音,便息了声,我再看去,已经没有踪影,我知道恐怕这不是人,既然老黄叫他太爷爷,怕是黄皮子魂。
黄宗之向我解释说,这是他太爷爷的陵墓,他也不肯投胎,慢慢的,性情变得越来越古怪了,在这四四方方的陵墓中四处游荡,有时候就会出来吓唬人,鬼魂贪恋在人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无论他太祖父再怎么变,对他太祖母的那份柔情却不曾改变。
“算了,不说我太爷爷的事了。”黄宗之转了话题,将几块银元放在了我的手里。
我手心里触感冰凉,用手掂了掂问道:“你给我钱干嘛?”
黄宗之说:“慕青,因为这里住的不只是我太祖母,我们族人大部分都反对你到这里住,倒不是不欢迎你,但是你也知道,他们之中有的已经做了保家仙,保了别人的家门,就不能再与旁的人走得近了。”
老黄说的这些我都理解,况且本就是我连累了他,住的地方倒是还有很多,我再找便是了,我说道:“谢谢你老黄,这事论起来,应该是我对不起你。你这是给我住店钱?用不着我跟你说……”
还未等我说完,老黄打断了我打趣道:“这钱不是我给你的,更不是什么住店钱,我知道你买卖做的黑心,看不着这几个钱。”
“那这是?”经他这么一说,我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我太祖母给你的,这是她当保家仙的时候挣来的,这种钱不算阳间的钱,但是也不能算阴间的钱,用来在阳间买阴物,正好合适。”老黄说道。
他告诉我,他太祖母听说了此事,她年轻的时候碰见过几个难缠的落头氏,要想摆脱他们,这事儿不算太难,只要找一家福禄寿衣店,买一件金珞玉衣,但是千万别开口说话,要什么指什么,进门不喘气,买完了赶紧出来,若以后再有白家的人来找你,你就穿上这件衣裳,屏住气,这对落头氏来说,可是大煞之威,以后便不敢来找你了。
我先谢过了老黄和黄大仙,但是这事我有些打怵,为什么打怵呢?因为如果细心的人都知道,路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唯独寿衣店,一般都是缩在一个角上,牌子呢也没有,只是用白纸写着“寿衣店”三个字,用浆糊贴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而老黄告诉我,要去找一家带名字的寿衣店,这可是犯了忌讳,寿衣店的东西是给谁用的啊,是给阴司的人用的,所以不能带着阳间的名!带着名的寿衣店,八成是给阳人用的,那为什么阳人要用到寿衣此类的东西呢,说明他命不久矣,正在准备后
事了!
我让老黄这么一说,心里犯了嘀咕,我怕他不知道寿衣店忌讳之事,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老黄倒是洒脱,他说:“老林,你做的也是属于半个白事生意吧,你怎么还撵上这种忌讳了,那家店没问题,你看我太祖母,不也活了快二百年了。”
“你可别胡说,你太祖母是个保家仙,虽说不是真的仙人,但是好歹也跟地仙差不多了,而我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阳人,万一犯了什么忌讳,到时候还真是要脱层皮。”我说道。
老黄说:“那怎么办,要不这样,我再带你出去找个地方。”
我心里反复衡量着老黄说的办法,我也不能再让他出去冒险了,于是我说道:“老黄,我刚才也就是那样说说,我先去那家寿衣店瞧瞧,若是真的有事,我就将那件衣裳烧了。”
我与老黄告了别,跟他约定待白家之事过去,我们再碰面。
出了老黄家的陵墓,我就按照老黄告诉我的地址赶去,因为那家寿衣店只在夜里开门,现在离天亮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若是我耽搁了,还要再等上一个白天了。
我到了老黄说的地方,这家寿衣店果然与别家的店不同,不仅挂着牌匾,还工工整整的写上了寿衣店的名字。
我按照老黄说的,在门口先大口吸了一口气,封住了鼻息,走进了寿衣店的门。
店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一个矮个的貌美小姑娘上前询问着我要些什么,我不能开口说话,又没见过金珞玉衣的样子,也没法比划,只能自己瞎找。
小姑娘见我神色怪异,也不说话,便离得我远了些,就在我快要憋不住气时,我终于从一堆纸扎的衣裳里找了一件棉料金衣。
这件衣裳底料是棉,表层又用金线钩织,若不是出现在这寿衣店中,就是放在寻常的裁缝店里,也能卖个好价钱。
我实在憋不住了气,将黄宗之给我的银元扔下就跑了出去,小姑娘追我追到门口,她手里举着钱,看着我,好似有事要讲。
我看着她,挠了挠头,不知为何,她虽面善但总让我有一种不舒适的感觉,于是我没有犹豫,拿着衣服走也不回的跑了。
我一路穿着金衣跑回了家中,心里紧张的厉害,未到家门,一个鬼头“蹭”的一下冒了出来,这次冒不出来的可不是玉王爷的娘了,而是真正的玉王爷。
他头上甩着一条辫子,脑门上剃光了头,一道胡子又长又稀,我说道:“你别过来啊,你看我穿着的这件衣裳,专门对付你们落头氏的。”
玉王爷睥睨着我身上的衣裳,好似不放在眼里一般,他阴森森的说:“我娘找你是不是让你重做我爹的尸皂?”
我本以为他是来逼我做尸皂的,没想到他却是先打听他娘的动机,我说:“是又怎么?”
玉王爷逼近了我,他的眉毛很是浓密,眼睛一瞪好似眉毛直接长在眼皮上似的,他恶狠狠的说:“记住,我娘说的事,你不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