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傲回到桂林后,四大除妖门派之间便暂时失了往来,都各自在自己的领地内招兵买马,锻炼将士,为一个多月之后的守岁活动作全力冲刺。
转眼间,时间已来到了五月初一,何夕尘离世的阴霾在仙剑堂内逐渐淡去,至少表面上,蒲子轩与陈淑卿并未常常谈起此事。朱世铧之前也终于接受了恢复妖力的陈淑卿来到仙剑堂与诸位净化使者一同修炼,只是条件有二:一是陈淑卿参与守岁,二是不同意两人同房而眠。
出发前两日的夜晚,朱世铧将苏三娘唤入大堂内,就座后,朱世铧问道:“苏三娘,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那就是自从你被上天选中成为净化使者之后,降妖除魔便成了你的使命,可是人间之事,你可还有最初的理想?”
苏三娘不解道:“敢问师父所谓人间之事,究竟是何事?”
朱世铧笑道:“那就是,身为太平天国将士的你,可还有心思,去推翻那清妖的统治吗?”
苏三娘一怔,面对此类问题,过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作肯定回答,可如今最受她尊敬的义王石达开已经去世,其余部也分崩离析,而远在天京的核心政权也在清军的围剿之下越缩越小,存亡已是旦夕之间,她不断地怀疑过,洪天王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替天下世人建立一个完美的“小天堂”,还是仅仅为实现其个人的野心,但想来想去,她仍然不愿否定这一切,应道:“若有机会,徒儿仍愿继续为穷人而战。”
朱世铧轻轻点头,眯眼叹道:“为师虽贪图钱财,但亦是有所崇高理想,作为朱家后人,为了支持那些反抗清妖的起义者,为师无论人力财力物力,均给予了你们天国巨大的支持,当年,我看洪秀全雄姿英发,军纪严明,连战连捷,乃是所有起义军中我最看好的一支,甚至将我祖传的一幅藏宝地图也给了他,万万没想到,他们不过小有成就,便开始堕落腐化、勾心斗角,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真是让为师遗憾啊……”
苏三娘早已将藏宝图视为了不祥之物,如今听到此事,溘然又想起了那昆仑山洞中的噩梦,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了,毅然道:“师父不必难过,那藏宝图,几经辗转,如今又落到了徒儿手上,就放在我那厢房中,师父若想要回,拿去便是。”
朱世铧不以为然地笑道:“我要那藏宝图又有何用?二十多年前,我不是没有派人去那昆仑山寻找过宝物,但每次都无功而返,那宝物既非妖物,亦非圣物,无法被感知,只能凭肉眼,在那生命的禁区之地豪赌,所以早已放弃。之所以送给洪秀全,也不过作个顺水人情,让他试一试罢了。为师今日唤你来,不是为了那地图,而是另有安排。”
苏三娘一愣:“师父要徒儿做什么?请讲!”
朱世铧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道:“如今我堂和永生门的力量此消彼长,有了你、蒲子轩和陈淑卿三人,实力已经成为四大门派中当仁不让的领头者,此番守岁,无论是否消灭秦邕,为师都有足够的信心夺回盟主之位。可是,这只是第一步,待我们控制住四大门派,第二步,为师要让四大门派合并,如此一来,我们将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广西,并以此为根据地,开始我们自己的起义之路。”
苏三娘闻言大惊:“原来师父竟然心怀如
此远大志向,徒儿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
朱世铧笑道:“不然,你以为我要那么多钱财来是为了什么?”
“可是,师父你已经……”
朱世铧大笑道:“哈哈,你想说,为师已经老得快入土了吗?非也非也,只要能让朱家的血脉重新建立起大明,是我本人还是后人坐在那张椅子上,又有何关系?”
苏三娘为难道:“可是,师父答应过我们,待守岁结束,师父登上盟主之位,就会放我们三人离去……”
朱世铧道:“会,当然会,正是如此,为师才希望你离开之前,为为师去办一件事,否则,过了明日,恐怕就再没机会了。”
苏三娘道:“明白了,师父究竟要我做什么?”
朱世铧道:“你在加入太平天国之前,曾是天地会的成员,你可知道,在你们太平天国十多年的南征北战中,广西发生了何事?”
苏三娘笑道:“师父你忘了?徒儿在北上四川之前,曾在此地修炼过,有所耳闻,咱们浔州府曾由天地会建立过一个短暂的政权,叫做大成国,可是三年以前便失败了。”
朱世铧摇头道:“错,大成国虽已灭亡,然而浔州的天地会却没有灭亡,他们不过转入了地下,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清复明的努力!”
苏三娘“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睁大眼睛道:“什么?师父,你是说,徒儿和罗大纲的天地会,现在还在?”
朱世铧用手势示意苏三娘坐下,低语道:“为师消息灵通,天地会,确实还在,可是不是你和罗大纲的那个,却不太好说。毕竟,天地会遍布南方各省,尤其以广西地区的组织最为庞杂而神秘。为师听说,就在金田村内,天地会的余部还在聚集,所以便想请你明日去打探打探,辨辨虚实,若他们真是怀有反清复明之心,那便看看,能否说服他们加入我堂,未来,一起共谋大业!”
苏三娘欣然应道:“无论是太平天国或是天地会,皆是与我苏三娘志同道合之人,如今清妖和真正的妖怪勾结,闹得天下生灵涂炭,而他们又皆是我的仇人,若能说服志同道合者加入本堂,为推翻清妖而战,徒儿可实在是求之不得!”
朱世铧听罢,拍案叫好道:“好,那就明日辛苦苏三娘了。”
苏三娘想到了什么,又道:“有一事,还望师父恩准。”
“你说。”
苏三娘拱手道:“在四川时,徒儿与蒲子轩、陈淑卿二人结为同伴,他们也说过,若来广西,希望去我太平天国起事之地看看,如今何不乘此机会,明日让他们与徒儿同去?”
朱世铧权衡一番后道:“也好,出发在即,光是闷头修炼意义也不大,你们三人同去,若是遇到什么不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你立即去会见他们二人,就说是为师的主意。”
“是!”
……
翌日,桂平县金田村外。
三匹快马在一座山丘上停下,蒲子轩骑在马上,望着山坡下那绿地上一众黑瓦白墙的平房,杂乱无章,便抱怨道:“唉,我一直以为,金田村就在桂平县城旁边呢,没想到居然有五十多里地,跑了半天到此一看,风景也不过如此嘛……”
苏三娘哼哼道:“对你来说,是风景,对
我来说,却是珍贵的回忆,你可知道这里发生过多少故事吗?你看到的每一座房子,或多或少都能和我扯上关系,就拿这东边三排房子来说吧,三个主人,一户的男人加入了太平军,一户曾经跟我们送过粮食,还有一户,主人是个英俊强健的男子,却只想过安心日子,无论如何跟他传播上帝的声音,也不加入……”
说完,苏三娘又指着远处的一座堡垒般的豪宅群道:“那便是当年我们议事、誓师之所,叫做傅家寨,我和罗大纲也是在那里正式成为了太平军的一员,里面房间回廊众多,易守难攻,若是天地会残余力量要寻找一个阵地,那也一定是一个最佳场地,走,去看看。”
三人将马栓在路边,准备入村,为防止被村民认出,苏三娘在陈淑卿的妖术下,换了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而蒲陈二人自是不需作任何易容,便好奇地跟在苏三娘身后来到那堡垒跟前。
此地荒无人烟,衰草连天,墙体残破不堪,似已被废弃了多年,空气中还隐隐约约传来丝丝腐臭气息,若是换了普通人,即使在大白天,来看到此番景象,心里也不免打一个寒碜。
大门紧闭,三人飞身越过傅家寨高高的围墙,来到院落中,只见脚下亦是荒草繁茂,难以下脚,寂静的空气中,刺鼻臭味更加浓厚,陈淑卿已难受得捂起了鼻孔。
苏三娘惆怅道:“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了,傅家寨,我又回来了!可是,你们都去哪儿了,大纲,你的灵魂,可曾漂泊回咱们出发的地方……”
苏三娘在院落内来回踱步,感慨万千,情到深处,竟大声吟诵道:“凤花亭,高溪庵,马溪庙,明主传宗,今夜歃血拜盟,结为同胞兄弟,永无二心……”
蒲子轩和陈淑卿在一旁听得不明就里,忽然,上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何方神圣,在吟诵咱们天地会的入会誓词啊?”
三人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二楼一扇窗户中,飞下三男一女,皆身着简陋蓝色布衣,落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刚一落地,便已拔出了腰间大刀,将三人团团围住。
三个男人,一个长着国字脸,一个皮肤黝黑,一个嘴上带着傻笑露出龅牙。
那国字脸男子警觉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此处?”
苏三娘四下环顾,看清了来人的相貌,目光最终停在了那个柳眉细眼的女人身上,又惊又喜地问道:“你……你不是陆莲花吗?”
那女的一愣,反问道:“你是谁?”
苏三娘释放出少许净化之力,将陈淑卿的妖术净化掉,露出本来面目,再问:“现在认出我了吗?”
“苏三娘!”陆莲花大惊道,“你没死?而且,你觉醒了净化之力!”
这次又换做苏三娘大惊:“什么?我刚身上的蓝光,你看得见?”
就在双方的人马都因对方身份而惊诧万分时,二楼又传来了一个男人声音:“哈哈哈,还有更有趣的事呢,那另一个女人,是妖怪,而且,她体内有一块柳泉八木啊!”
说完,又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彪悍男子飞身而下,对陈淑卿道:“久违了,我的妹妹。”
陈淑卿看到来人,亦是换了一副大惊失色的面孔,失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胡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