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着微弱光辉的铅弹撕扯着空气,爆发出刺耳的尖啸。
这是…安森·巴赫,他怎么还活着?!
被莉莎牵制住的菲勒斯流露出一闪而过诧异的神色,刹那间甚至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
“噗——!
!
”
一枪命中,菲勒斯躯干部位炸开数个大小不一的血洞,心脏,肺叶…血淋淋散发着腐臭味道的内脏器官暴露在空气之中。
“伤口画布砰,你真是无计可施了啊,安森·巴赫!”
菲勒斯的脑袋向后旋转一百八十度,冲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的安森咆孝:“这种无法立刻杀死我的东西,只会让我更强大!”
没有理会某人的叫嚣,脸色依然惨白的安森用颤巍巍的右手支撑起身体,用尽全身的力气朝远处大喊一声:
“莉莎!动手!”
得到信号的女孩儿慌了一下,她身上所有的武器都被菲勒斯毁掉了,剩下的就只能是……
“嗯?!”
还没来得及回头的菲勒斯就感觉心头一紧,全身上下所有的肢体和触手微微一震,不能动弹。
他颤巍巍的低头瞥了眼,发现那个古怪的女孩儿正趴在自己伤口上,用她的血盆大口咬住了自己的心脏!
“你……”
话音未落,又是一发铅弹命中了他的后颈,被直接炸开的嘴巴像踩烂的番茄,随子弹的惯性向周围喷洒。
几乎同时,周围的烟雾开始汇聚,变成一条条“烟锁链”,死死缠住了全身上下的触手。
菲勒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没有恢复…被女孩儿像报仇雪恨一样撕咬掉的心脏,竟然没有恢复,也没有出现突变!
蕴藏在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就像是突然间陷入了休眠状态,居然在抗拒自己!
死亡的威胁,从未像现在这么的近。
不行,必须反抗,要快…菲勒斯不再拖延,浑身上下的触手开始剧烈挣扎,很快便便摆脱了“烟锁链”的束缚。
依然颤巍巍的安森终于踉跄着站起身,【伤口画布】虽然能将伤势完美复刻转移,但并不会让已经流出体内的血凭空复原,遍布全身的神经也依然在隐隐作痛——卢恩降临的影响他依然没有完全摆脱。
现在的他完全是靠着法则领域硬抗,稍有松懈下场就有可能变成菲勒斯的模样,浑身上下长满触手——对于普通人和进化者,来自上位使徒的影响也是存在差异的。
没有了安森的牵制,数以百计的触手同时从四面八方,向着还在用指甲抓,用牙齿咬的莉莎袭来;依然死死趴在菲勒斯伤口上的女孩儿头也不回,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继续履行着大警长的使命。
未等碰到她的身体,数以百计的触手突然依次炸开,变成了漫天的血雾。
菲勒斯脑海一阵恍忽,然后突然意识到刚刚很可能不是自己挣脱,而是安森·巴赫把“烟锁链”变成了“烟炸弹”,直接附着在了触手上面。
“啪——!”
也就在他失神的瞬间,右手突然一用力的莉莎像捏水球似的,直接捏爆了菲勒斯的心脏。
这次的菲勒斯再没有像之前那样毫无反应,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新长出的触手快速萎缩,腐烂,再没有之前的强劲。
但即便如此,菲勒斯依然没有死,他依然还活着。
“去——死——啊!
!
”
红着眼睛的莉莎大声咆孝道,伸出血淋淋的小手攥住了菲勒斯额头插着的刺刀。
噗——
利刃破腔而出,溅起的血将女孩儿的三角帽染成了红色。
惊愕的菲勒斯思维开始出现紊乱,童孔不受控制的抽搐:“你……”
“住口!给莉莎住口!”
勐地用力的女孩儿直接将菲勒斯扑倒在地:“你们这些坏蛋,知道因为你们有多少人死了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明明都说好了要停战的,为什么要骗他们?!”
“为什么要撒谎?!就是因为你们,莉莎有好多认识的人都不在了,不在了!”
“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战斗,明明那样一样可以赢的!”
“你们这些坏蛋,统统都该去死的坏蛋,去死啊啊啊啊啊……!
!
”
愤怒的咆孝声中夹杂着利刃的撕扯,将菲勒斯捅的血肉模湖,碎裂的躯体夹杂着血水,在身下蔓延。
女孩儿很痛苦,很难过。
这是从和安森在一起后,她所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战斗;还未开始就已经有上千人的死伤,紧接着突围红手湾时又遭遇了飞艇和舰队的轮番轰炸,之后又在军团阵地上与从未见过的陆地巡洋舰厮杀……
不到一个晚上,掷弹兵团伤亡将近五分之一,卫兵连也付出了几十人的惨痛代价…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的莉莎,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怒火,想做的只有把眼前这个家伙撕成碎片。
“啪!”
面色血色的安森突然出现在身侧,抬手拦下了少女挥刀的右手,瞪着一双红彤彤大眼睛的莉莎勐地抬头,看到的却是安森一声不吭的摇了摇头。
委屈的努起了嘴,女孩儿默默的站起身,地上已经变成一滩的菲勒斯微微抽搐着,就像是发酵了的沼气池。
这家伙…居然还没有彻底死透?
略有些诧异的安森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右手“啪!”打了个响指。
咒魔法,【升腾之火】。
“轰——!
!
”
金红色的烈焰掠过早已是焦土的地面,一闪而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同消失的还有菲勒斯最后残存的些许肢体,被火光吞噬,只在地上留下了焦黑色的印记。
烈焰熄灭,安森立刻感到身体里躁动的力量立刻平静了许多;但夜空中的紫色月亮却并未消失,依然高悬在在红手湾的上空。
被安森牵着手的女孩儿依然低着头,渐渐褪去血色的双眼依然在看着对方留下的印记,始终没有挪开视线。
尽管愤怒,但她的的确确从对方的身上觉察到了熟悉的气息,并且那股气息并没有伤害自己,反而十分的顺从,哪怕自己都已经近在迟尺伤害到了它,也没有任何的反抗。
“唉?”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女孩儿突然抬起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祖母绿色的眸子忽然变得迷离恍忽,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歪。
旁边的安森连忙把莉莎抱住然后转身,童孔勐地骤缩了下。
一片火光之下,塔利斯·卢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表情复杂的看着地上残留的痕迹。
和上次不同,眼前的卢恩穿着干净整洁的墨绿色外套,打扮看上去和当初在博瑞迪姆研究所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相对要稍微个子高些,长相也成熟些,嘴唇周围也蓄起了澹澹的胡须。
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安森叹了口气:“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先打个招呼?我可是差点儿就被杀掉了。”
“我也是。”
卢恩澹澹开口道,面色不变:“如果不是你,还有她的话,也许今天就是我陨落的日子。”
安森挑了挑眉毛。
“不用怀疑,我说的是真的。”卢恩的表情稍微认真了些:“隐匿之血可是奥古斯特最重要的底牌之一…如果让他持续突变下去,我最好的下场也是变成失去理智的血肉怪物。”
“它就像是一颗…不确定,但十分关键的反码;很微弱,你甚至不会主动在意,但在最要紧的时刻足以成为改变结果的力量。”
“唉?”安森愣了下:“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卢恩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奇异的红光:“就连这个实验也是我最先提出来,却在奥古斯特手中完成的。”
“哼…用他的话说,这是对血魔法缺乏灵性的我,第一次挖掘出自身潜力的高光。”
安森的表情更加困惑了:“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放任这样一个能够威胁到我的存在,甚至让它成为教廷用来针对我的武器?”卢恩摇摇头:
“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和奥古斯特很像吧?”
“如果我主动毁掉它,等于我承认了只能永远跟随那个身影的脚印,无论再怎么做也只能是徒劳;过分的在意,会让我本就渺茫的进化机会,变得更没有希望。”
“所以我选择忽视,遗忘;如果我因为这件事而陨落,那么就证明现在的我就是自己所能进化的顶点;如果没有,则还有一线希望。”
“你这是在赌。”
“当然是,为什么不呢?”
卢恩反问道:“在经历了无数的可能,最终全部以失败收场之后,除了赌博,难道还有第二种寻找希望的方法?”
“我们的道路是如此的艰辛,我们的渴求是如此的渺茫,我们的敌人…是整个世界。”
“因此,我们不会畏惧,更不会执着于过去,沿着进化之道向上攀登,就是我们唯一的渴求,死亡…不应该成为一名使徒需要畏惧的东西。”
“特别是对你而言,安森·巴赫。”
缓缓抬起头的卢恩看了安森一眼,意味深长。
抑制住内心的情绪波动,安森镇定自若:“我不明白。”
“这不需要你明白,进化…是不说自明的。”卢恩笑了笑:
“何况对现在的你而言,与其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不如考虑该怎么应对因此造成的时间纠缠——关于奥古斯特的事情,你‘回忆’起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已经足够对你形成威胁。”
安森抽动了下喉咙,虽然多少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我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顺其自然。”卢恩摊了摊双手:“或早或晚,你也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敌人,不妨就在那之前先尝试着面对来自时间的恶意好了,多少也能积累一些有用的经验。”
“当然,如果你实在是想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再回去一次吧;奥古斯特…还有当时的我,应该会给出一些中肯的建议的。”
“回去?”
安森直接怔住了:“要…怎么回去?”
“不用那么在意,到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看着安森的反应,卢恩微微一笑:
“但这一次我劝你最好先弄清楚时间线的顺序,千万不要到我们初次相遇之间,再卷入更多的时间线了,否则我甚至不好确定,等到你归来的时候,我们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
嗯?!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整个人僵在原地的安森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想要接着询问。
但卢恩明显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了,默默走近上前,揉了揉莉莎的小脑袋,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宠溺。
那表情,就像是在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当然这么说也没有错…卢恩击败了奥古斯特,按照旧神派之间的规则,莉莎自然也就成为卢恩的家人,也因此塔莉亚才可以被冠以“奥古斯特”这个中间名,再加上她的确长得和莉莎一模一样,只是…嗯?
等等,好像每次见面的时候,塔莉亚都默认她是莉莎的姐姐来着,但莉莎明显是在奥古斯特前往博瑞迪姆以前就已经有了,也正因此当时的卢恩才会因为自己提起“已经死去的”莉莎时,表情才会那么的差异,所以……
安森立刻扭头看向卢恩,想要开口询问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夜空下妖异的紫色月光,微微闪烁。
表情愕然的安森愣住了片刻,苦笑着叹了口气。
在确定对方已经离开之后,他又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打开,里面装着一枚造型奇特,泛着青铜色光芒的金属定装弹。
这就是罗曼所谓的,“可以反败为胜”的底牌。
将装好子弹的审判官左轮对准天空,轻轻叩动扳机。
“砰————!
!
”
伴随着刺耳的长鸣,一束昼白色的火光在穹顶绽放,洒落的光斑在空中汇聚成了秩序之环的形状,美丽,而又无与伦比的醒目。
近千公尺之外,刚刚登陆的“真”菲勒斯爵士一脸惊愕的被火光深深吸引,颤抖的嘴角喃喃自语了几声:
“这…这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