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宵被程阮阮挽着胳膊出现在费家门外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也理不清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因为一时之气发泄在程阮阮身上,事后也不是没后悔过,但郑宵并不是那种做错了事却不敢认的人,此事错在他不该酒后胡来,因此对程阮阮的态度也软和了几分,亦不准塞壬对程阮阮冷嘲热讽,郑宵想上辈子他也不是没这样生活过,大不了就重新过会那样的日子……郑宵也不得不承认,作为强者被弱者依附甚至主动奉献自己,对于男人来说还是有种隐秘的成就感的。
但现在这个局面却不在郑宵预计中,程阮阮与他的关系不知怎么的就成了现在这样,她不像是被郑宵庇护的床伴,而是郑宵的女朋友。
似乎大家都默认了这样的关系,郑宵看得出来是因为好像所有人都把程阮阮当做“老大的女朋友”而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起来。
就连塞壬也在被郑宵训过之后不再和程阮阮起任何冲突,只是总用哀怨的眼神跟随着郑宵。
郑宵很头疼,可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办法能不尴尬的化解目前的局面。
程阮阮是无辜的,而且她本来就喜欢自己,是他没把控住,郑宵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伤害程阮阮。
当然,郑宵也在内心直视了自己的阴暗面,程阮阮的治愈异能珍贵又强大,如果因此程阮阮与他分道扬镳的话……这么一想郑宵就有种干脆就这样下去的念头——反正云雁都要嫁人了不是吗。
被伤害者无所畏惧。
郑宵觉得理直气壮起来,他干脆的丢下那些纠结,整了整衣服就把请柬递了出去。
不得不说费家概念里的简单办一办与普通人不同,在这种非常时期费家居然还请到了许多位高权重之人,另外还在外头大摆筵席,只要是避难所里的人都可以来吃上一吃。
末日爆发后普通人都被生存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样喜悦盛大的场面似乎都只存在于梦中,今日费家忽然就搞了这么一出,整个避难所的幸存者都跟着兴奋起来。
没人指责费家铺张浪费特权阶级,恰恰相反,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费家这场婚礼办得太好了,让幸存者们好像被扎了一针兴奋剂似的,久违的快乐感充盈起来。
唯一的例外大概是郑宵这群人了,他们因为有请柬所以被请进了费家。
费家的老宅是真正的“老”宅,据说曾经是某个王爷权贵的住所,从外看是一片保存完好的老派建筑,只有走到内里才能看出科技是如何与传统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
郑宵携着程阮阮,身边跟着一群人顺着指引往内走,因为这场婚宴参加的人不少,所以费家从正堂到前院都摆了桌椅,正堂那几桌自然是身份最尊贵之人方能进去坐下,郑宵等人就被安排在了院子里。
程阮阮这几日得偿所愿,欣喜之余便迷恋上了不动声色的宣誓主权,越是公共场合她越喜欢与郑宵行止亲密,恨不得昭告天下这个厉害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了。
今日来参加男朋友前任的婚礼,程阮阮的战斗之魂更是熊熊燃烧起来,誓要让云雁看到她和郑宵如今多么恩爱。
郑宵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那里任由程阮阮自行发挥,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只是眸色深沉让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很快客人就来的差不多了,费家如今的当家人费罗时出来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讲如今情况特殊礼数不周,邀请大家多多见谅,郑宵看着费罗时在那人模狗样的讲话,露出一副十分诧异的样子对周振国道:“想不到他还会讲人话啊。”
周振国按照身份来说是有资格进正堂的,但他这几日总觉得郑宵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已经成了一颗炸弹,一不留神便会伤人伤己,所以他还是留在了外面,此时听得郑宵这么说他忍不住苦笑,周家这代的天子骄子难得露出了一丝恳求之意:“郑宵,今日你就别闹了。”
郑宵继续诧异:“我什么时候闹了?”
他斜觑了周振国一眼冷笑道:“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像要闹吗?”
周振国心道:你不是像要闹,你是像要爆炸。
但他没有说话,现在不是跟郑宵辩论的时候。
又过了一会费庆宇也出现在正堂里跟那些叔叔伯伯敬酒,郑宵冷眼看了一会就挪开了目光,他觉得自己此刻又是心痛又是怨愤,再多看费庆宇一眼非得把自己气炸不可。
塞壬獠牙等妖怪也跟着郑宵一起来了这里,自打程阮阮摆出女主人的姿态后,塞壬就一直有些恹恹的,以前她一有机会就黏着郑宵,这两天也开始躲着郑宵了。
这会她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菜肴,手里的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半天也没真的送一口菜进嘴里。
獠牙在塞壬旁边看着她目光里暗含担忧,只是他原本就不善言辞,妖力被激发以后就愈发沉默寡言了,想劝塞壬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郑宵这一桌都是自己人,受郑宵情绪影响气氛很是沉闷,因此塞壬忽然站起来就特别引人注意。
郑宵还没开口程阮阮就一副女主人的口吻询问:“塞壬你这是做什么?在外头不要乱来,快坐下。”
塞壬狠狠瞪了程阮阮一眼,只碍于郑宵在场不好根程阮阮对上,最后闷闷道:“我去走走。”
费家因着这场婚礼开放了后院的花园,此时有不少受邀的宾客在花园中闲逛,塞壬的身影混在其中倒也不突兀。
塞壬本是因为不想看到程阮阮那副得意的样子所以才过来散心,走了以后也忍不住感叹费家着实有钱,这种时候他们家的后花园居然还打理得井井有条,以塞壬对花卉植物贫瘠的知识她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光听其他人不时的感慨就能知道这些植物都不是什么普通品种。
塞壬胡乱走着,偶尔停下来歇一歇,在她又一次停下来后塞壬听到了云雁的声音。
她不喜欢云雁就像不喜欢程阮阮一样,但云雁对她有等级压制,塞壬就算不喜欢她也无法抗拒,现在云雁在她脑子里说了几句话,塞壬就不得不按
照云雁的吩咐,若无其事的往花园的角落里去了。
费家老宅是标准的中国古代建筑,一共有三进院子,塞壬按照云雁的吩咐所前进的方向是后院的东北角,那里有一处较为独立的小楼,云雁就站在那栋小楼前面。
她一袭浅粉裙子,脸上未着粉黛,谁能想到竟是今日婚礼的另一为主角。
纵是塞壬不喜欢云雁,但她看到云雁这幅样子还是很惊讶,她和云雁都是妖怪,看待对方的目光与普通人看待她们并不一样,在塞壬眼里云雁是强大的妖怪,妖力勃发十分有压迫感,但现在她看到的属于云雁的妖力却十分萎靡,尽管因为血统原因塞壬依旧感到压迫感,但比起之前却要好得多了。
塞壬忍不住问:“你真是怎么了?”
云雁神色淡淡:“这个问题不重要,我叫你来是要你帮忙做一件事情。”
塞壬下意识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云雁一眼瞥过来,塞壬立马噤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塞壬悲哀的发现云雁就算是虎落平阳却依旧不是她可以反抗的。
云雁冷冷道:“并非我非要选你帮忙,只是我如今妖力被限制,只有你走进了我能联络的范围。”
她说着露出隐隐的疲态,塞壬看着忽然心头一动:如果云雁嫁给费庆宇确实有苦衷,那她和自己现在岂非同病相怜?
这么一想塞壬忽然对云雁的敌意没那么大了,她面色柔和了些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云雁道:“我要你找机会带着李铁柱去一趟锦山,让李铁柱带你去他被捡到的那个瀑布附近,到了那里以后你……”
塞壬皱眉:“那里有什么?”
云雁的疲态愈发明显,她扶着后腰靠在门框上:“有对我们妖怪很重要的东西。”
塞壬默默将云雁刚刚的吩咐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记牢了,然后又问:“你当真不去找郑宵吗?你知不知道他和程阮阮已经……”
云雁打断她:“我有自己的事情,你也不要跟郑宵提起见到过我。”
云雁捏着自己的眉心:“塞壬,我吩咐的事情对所有妖怪都很重要,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她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不要将郑宵牵扯起来,他应对虫子就已经够辛苦了。”
塞壬敏锐的从云雁的语气里察觉到她对郑宵依旧怀有爱意,于是心里愈发奇怪,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云雁一定要留在费家?
但云雁态度很坚决,塞壬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两人的关系也闲聊不起来,塞壬站了一会便道:“没事我就走了。”
云雁点点头不出声,塞壬再度看了一眼她疲惫的面容,默默转身离开了。
塞壬却不知道她离开不到一分钟就有人将此事告诉了费庆宇,很快费庆宇便来质问云雁跟塞壬在密谋什么,两人之间又是一番博弈,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不像是刚刚成婚的新婚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