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呢，这才八点多。”
“噢，过会儿还有二场吗？”
“看情况吧。”
旁边姚璐和湖工集团那位融资经理正聊得热闹，尹文婷略微一停顿，问道：“姚璐也在？”
苏洋起身走远了一些：“她是国胜的表妹嘛，所以叫着一起来了。”
“平时你跟别人吃饭也没少带她吧？”
苏洋“啧”了一声，没好气的答道：“那都是跑客户，是为了工作。你打电话什么事儿？”
“你早点回来吧，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电话里说不行吗？”
“大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是等你回来吧。”
苏洋九点半到家，见尹文婷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便四仰八叉的坐到她身边，带着几分醉意说道：“你说你，我带姚璐去跟她哥吃饭，你吃的哪门子醋呢？”
“吃醋？没有。”尹文婷淡淡一笑：“你三天两头去夜总会我都没吃醋，跟女同事陪客户吃饭有什么醋可吃？”
苏洋抿了抿嘴：“说吧，你要商量什么大事儿？”
尹文婷放下手机，郑重其事的看着苏洋：“我要去西港。”
“去西港？什么时候？”
“我是想去西港业务部。”
苏洋歪过头盯着她看看：“西港业务部？去那干什么？那将来是要去西港分行的。”
尹文婷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对。”
苏洋感觉一股酒劲冲上了头：“你要去西港分行？为什么？继续跟秦锐搭档？”
“不是，秦锐不去。”尹文婷稍有些慌张：“他今天正式跟行里表态了，过段时间就要把客户都交出去。”
“他不去？”苏洋皱着眉头愣了几秒钟：“为什么？”
“不清楚。听我们老总说，秦锐认为西港地区的信用风险正在加剧，未来业务很可能会萎缩，没什么发展空间。”
苏洋慢慢脱下西装外套，点了颗烟，疑惑的看着尹文婷：“既然是这样，那你去干什么？”
“我想过了，秦锐那些客户我都很熟悉。前几年跑了那么多趟西港，和客户关系处的不错，他们也都认可我，所以如果我去西港业务部，一定是最适合接手这些客户的人选。至于秦锐说西港未来会怎样，我想还是事在人为，毕竟风险和机会是相伴的，也未必就一定会像他认为的那么糟糕。”
尹文婷说完，见苏洋皱着眉头默不作声，轻叹一口气，柔声道：“你知道吗，我在公司部这一年感觉很不舒服。分行管理部门夹在总行和支行之间，左右不是人，总受夹心气。同事之间也经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勾心斗角，天天都有人在领导面前搬弄是非，烦死了。可能我不适合这种环境吧，还是靠业绩吃饭舒服，干多少活挣多少钱，心里也清净。”
苏洋面无表情的伸手掐灭烟头，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口可乐，扶着冰箱门冷笑一声：“这事儿你早就打定主意了吧？”
“之前的确有过这个念头。”尹文婷犹豫道：“但是如果秦锐去西港，我肯定是没机会的。现在他要把手里的客户移交出去，我想让自己争取一下试试。”
苏洋伸手从饭桌旁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拧开可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深深吸了口气：“怪不得你对我买房子的事儿表现的那么冷淡，原来你早就惦记着要远走高飞啊。”
“那不是…”尹文婷刚要解释，苏洋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咱俩这就叫同床异梦吧？我一心考虑咱俩将来的事儿，你却早就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而且一点都不向我透露，直到下定决心才说要和我‘商量’，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我真的是想跟你商量，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尹文婷一脸诚恳的说道：“我还没向领导正式提出申请，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或者是…建议。”
“哈！支持！”苏洋怪笑一声：“让我支持你，这就是所谓的‘商量’？尹文婷，你是不是太自私了？你说这话之前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尹文婷怔怔的看着苏洋，苏洋冷冷的看着尹文婷，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足足半分钟，尹文婷幽幽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道：“洋洋，你说的好理直气壮啊。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抱怨别人不顾你的感受。”
“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对买房子的事儿冷淡，是，我是冷淡，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但你坚持要买那里的房子，你让我怎么热情？”
苏洋不悦道：“那不是因为那边便宜吗？买房子这么大的事儿，不考虑价格能行吗？”
“是，你买房子，考虑价格是理所当然的，这事儿我没资格抱怨什么，你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尹文婷向后一甩头发，双臂抱在胸前：“这大半年，你天天出去喝的醉醺醺的，半夜三更才回来，我说过什么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那是为了工作！”
“为了工作？工作就一定要天天去酒吧迪厅夜总会里泡着吗？说句不该说的话，秦锐当初业务比你做的大多了，也没见他整天这么鬼混！”
苏洋脸色一变，把手中的可乐瓶用力往桌上一蹲，指着尹文婷厉声道：“你什么意思？我俩情况一样吗？扯他干什么？”
“行，咱们不扯他，继续说你。你觉得我在支行不合适，就自作主张让我去分行，你那时问过我的想法吗？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苏洋紧皱眉头，降低了音量：“那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尹文婷冷笑一声：“好，就算你是为我好。可是孙伟那件事呢？你指使他去伪造签字样本，出了事儿他被开除，你倒是毫发无损，你替他着想过吗？”
苏洋一时语塞，愣愣的喘了几口粗气。尹文婷情绪激动起来，声音稍稍有些颤抖：“孙伟已经替你把责任全扛过去了，你却连为他找领导说句话都不敢，还担心顾行长对你看法不好。苏洋，你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呢？”
“这两年你的业绩做的越来越好，我知道其中也有很多辛酸和为难之处。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遇到事总是一味考虑自己的得失，几乎不会去考虑别人的处境与感受，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尹文婷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坐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略显悲愤的看着苏洋：“你想解决百世家居的问题，就想方设法让玉湖斋帮忙接手。以玉湖斋这家公司的实力，能承受那么多债务吗？九千万贷款，一年利息五百多万，这个负担对他们来说是不是有点重？你也算是老客户经理了，这种事情还不明白吗？你为他们着想过吗？”
苏洋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身子，垂着眼皮默不作声，脑子里乱作一团。尹文婷继续说道：“人家玉湖斋的老高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人家的？百世家居的抵押物有那么多手查封，对后续处置工作的影响多大啊，你明明心里清楚却不对他讲明白，居然还为自己摆脱了负担而沾沾自喜。”
“如果仅仅是让他帮忙接手也就算了，你既然答应给人家九千万，就努力履行下去。”尹文婷的表情逐渐变得绝望起来：“分行要收他们三千万时，你为玉湖斋说过一句话吗？你为他们争取过吗？没有。你不仅不为他们争取，反而还编瞎话糊弄人家。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样做真的能安心吗？”
“那…那都是领导安排的，是考虑授信风险，我有什么办法。”苏洋单肘架着桌面，虚弱的撑住了额头，话说的有气无力。
“对噢。你从来没伤害过他们，这些事都不是你的错，你好无辜哦。”尹文婷话里充满了讥刺，对着他轻蔑一笑：“孙伟和老高都是帮过你大忙的人，可是当他们为了帮助你而陷入艰难处境时，你为他们做过哪怕一丁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吗？没有吧？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其他人与事对你来说都无足轻重。”
苏洋在尹文婷一连串的质问下哑口无言，感觉喉咙发干，连皱眉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勉强拧开可乐喝了一口，沉默许久才低声道：“说够了吗？你想怎么样？”
尹文婷看着他凄然一笑：“我知道，你一直盼着秦锐走，就是为了接替他的职务。现在他虽然不去西港，但很快就会把手里的客户交出去。没了业绩，他今后也没法再做客户经理了。你的愿望就快实现了，我现在也想实现我的愿望：去接手秦锐的客户，继续做我的客户经理。”
苏洋脸色苍白，缓缓抬起低垂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咱俩还有必要在一起吗？”
“分手吧。”尹文婷犹豫了几秒钟，面色平静的轻声说道：“我很难想象今后跟你在一起生活的样子。”
“我知道了。”苏洋哑着嗓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仰头喝光瓶子里的可乐，茫然的仰起头看向天花板。
“明天我就搬走，这季度的房租随后打给你。”尹文婷起身去卧室把自己的铺盖抱到她刚住进来时睡的那间小屋，然后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苏洋：“我觉得，当初我们只是两个不如意的老朋友凑在了一起。不知为什么，咱俩在这一年多时间里似乎并没有积淀太多感情。或许是我的问题，或许是…”
“还说这些干什么？就这样吧。”苏洋打断了她，把可乐瓶子扔进垃圾桶，打着酒嗝一摇三晃的走进卧室，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