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些人所中何毒?”吴京墨皱着眉头问道。
“你们看这三十二具尸体,皆颈部僵硬,面目狰狞,身体抽搐后全都蜷缩成弯弓之形!想必是搐急断肠而死,过程极其痛苦!因此才四肢痉挛成一团,被人挂在同样高度的房梁上,形成了如此大大小小、高低错落之惨象!哪怕是解下他们放倒在地,这些僵硬的尸体也无法平复至常态!”
路乘风已将牙关咬地咯咯作响道。
“乘风兄弟可知,这是什么天下奇毒?吴某自小随父断案,二十几年来,已见过成百上千桩投毒害命的大小案件,俱是七窍流血的暴毙,却从未见过哪种奇毒能令人死的如此痛苦不堪呐!”
“是马钱子!”路乘风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捏有一小截枯枝。
“可这枯枝,看上去与寻常的残枝败叶并无异样啊!”府兵困惑道。
“乘风兄弟说的可是马前草?在下自认也是博览群书的,却只听说过马前草,从没听说过马钱子一物。”吴京墨也跟着困惑不解道。
“没错,正是因为它看上去与寻常的残枝败叶并无二致,才得以掩人耳目,竟连你们这些官兵都未发现个中蹊跷!”路乘风将那截枯枝高高的举过了头顶,昂首顿步道,“京墨兄正解!大家看仔细了,这,正是毒草,马前草!这马前草的名字,取得就是马前吃完马后死之意!”
“据我所知,马前草是一种治疗面瘫、四肢瘫痪有奇效的名贵药材,虽然存在一定的毒性,但若按照名医良嘱之方,应该可以减轻其毒副作用。并且,我大靖向来对各种具有毒性的中草药材管控甚严,每一经手必须登记在册后,方可流通!哪怕在京华皇城,这马前草也是个稀罕之物。据我所知,只有少数几个财力雄厚、专卖奇珍异草的药铺方才有售!数量还相当有限!因此,京城中,一株马前草已不下万钱!”
吴京墨努力回想他曾翻看过的医书,娓娓道来。
“这么值钱!拿来杀人了多可惜啊!真是暴殄天物啊!”有府兵感叹道。
“我就不明白了,治病救人用的草药怎么就成了杀人凶器呢?”
“嗨!这还不如当奇珍异草给卖了去!拿了钱好好过安生日子!”
“就是啊!他可怎么舍得!我等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值钱的宝贝!”
几个府兵附和道。
“三十二条人命啊!他手上得有多少这玩意儿?”有一个府兵发问道。
话音一落地,众人便感觉不寒而栗!
“对啊!既然大人都说了,这马前草如此珍稀罕见,官家也管控的十分严格,那他又是上哪弄了这么多?”又一府兵追问道。
“大人,小的们是否应当先行盘查京中各家药材铺?”府兵中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鞠躬,问道。
吴京墨点了点头,表示默许。府兵们正欲先行,却听路乘风开了腔。
“在大靖,这马前草是个稀罕之物,所以各位并不熟悉。而南离巫族之地,这草可是遍地都是!那里的人们,都管这马前草叫做马钱子,因为它所结之籽,才是剧毒之所在!大靖这些作为药用的马前草,必定是提前去除了果实草籽的。”
路乘风定了定神,又继续说道:
“我儿时曾在守阳城流浪,也曾因为饿极了,差点去采摘马前草结出的果实用来果腹。那些果实,大的如小李子,小的如青豌豆,扁圆扁圆的,像一个个青绿色的小纽扣,隐在绿叶丛中,煞是诱人!幸好我还未来得及采食之前,就为人所救!后来我才知道,若我当时只要咬上小小的一口,必定当场殒命!”
突然间,吴京墨如获大赦一般,惊喜地大叫了起来,“我知道了!我曾在一本关于南离国的史料中看到,十年前守阳城大战,南离国曾用马前草制造毒气,熏死我大靖官兵数万人!这才引发了后面的守阳屠城!”
路乘风听罢,心头一阵刺痛。
那一年,他还小,只知道当时的守阳城战火连天,生灵涂炭,大批百姓流离失所后,饥寒交迫,横死街头!被师父捡回辟云谷后,便犹如在世外桃源中,与世隔绝了
,不知家乡后来的境况竟是如此惨烈!
“忘了乘风兄弟的家乡就是守阳城,怪不得一眼就辨认出了马前草!在下佩服!佩服!”吴京墨煞有介事的向路乘风作了一个揖,谢道。
却见路乘风此刻脸色煞白,两眼失神,深深地弓下了脊梁,以手扶额,像是在深思些什么。
“乘风兄弟,我这就派人去盘查近期有无南离人进京!”吴京墨随即下令,“即刻行动!全城搜捕南离人!宁可错拿一个,也不可使凶徒落网!”
“慢着!”路乘风大喝一声,心里暗暗恨自己,这么多年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又要下令缉捕全城的南离同胞,岂不是太过草率无情?
“乘风兄弟,我知道你出生在守阳城,算得上半个南离人,因此同命相连,心生怜悯。只是,法不容情!不管是南离人还是京华人,只要是疑凶,我定要将他逮来一问究竟!”
“还请京墨兄妥善处理,不要一见到南离人就如临大敌。当今南离早已归顺我大靖,天下臣民本一家!我虽出生在守阳城,却也是大靖国的皇孙!试问那些从南离来到京华,早已定居多年的平凡百姓,他们何罪之有?”路乘风据理力争道。
“京墨明白!还请乘风兄弟放心!”吴京墨朝路乘风重重地一个颔首。
“等等!京墨兄,既然大义当前,刚才说的那些药材铺,也请一一盘查清楚。对了,还有太医院,也不可遗漏!凡是可能接触马前草的人,请京墨兄都一视同仁!若没有嫌疑的,不管是京华人还是南离人,还请京墨兄高抬贵手,速速放人!在下路乘风先替天下子民,谢过京墨兄!”
路乘风深深地弯下了腰,向吴京墨鞠了一躬,以礼拜托道。
吴京墨也一个鞠躬回礼,然后便将手高高一抬,发号施令道,“你们几个留下!听从皇孙殿下的吩咐!看看他还有什么需要!其余人等,皆跟我一同!即刻动身!”
说罢,他便踏出了那道小门,飞身上马,带着一众人马,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