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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羊中之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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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摆渡一下,就会发现小三元有三种释义,相机变焦镜头、麻将番种、古代科举制度名词。对应到方仲永身上就是县试、州试、路试皆为案首,就算是中了个小三元了。与之相关的名词是连中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殿试状元的***(麻将居然也有相对应的称呼,实在是奇怪)。

能够中个***的难度有多大呢?文臣之中有14人***及第,他们分别是唐朝的张又新、崔元翰;宋朝的孙何、王曾、宋庠、杨置、王岩叟、冯京;金朝的孟宋献;元朝的王宗哲;明朝的黄观、商辂以及清朝的钱棨、陈继昌。其中唐朝张又新为公元814年及第,清朝陈继昌为公元1820年中状元,千年科考也就出了这么几位。当然,明朝的黄观以及清朝的钱棨这种连中六元的妖孽也被计算在内了。

***属于远期规划,暂且不说。

按那谁谁说的,做人不能好高骛远,你可以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比如先挣一个亿花花,或者是先混个小三元当当。

至于小三元有什么用,然并卵。

区区秀才功名,并不值得大人物去记得你是哪只小虾米。

即便是解元、省元(明清称会元),除了那位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唐解元,又有谁能记得住别的解元、会元是老几。唯有状元,才算得上是荣耀,可以修建“状元及第”牌坊,可以在史书中被记上一句“某年,某某殿试第一,授某职”。余者,皆为路人矣,哪怕你是路人中稍微顺眼一点的。

方仲永作为一个稍微大号一点的小虾米,站在路试榜前,看着高居榜首的自己的名字,很是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以请托,更喝不起“夏有乔木”的名茶,怎么就当了案首了呢?难道史书上关于夏竦贪财好色的记载都是政敌的抹黑?夏竦先生其实是一位人品高洁、视钱财如粪土的高士?

不管了,往下看看。

第二名黄庠。这个人厉害,是景祐元年的省元。史书上不是说他在京城参加的国子监试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第三名王安石。也不错,这货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再往后看,曾巩三十六名,还行。毕竟子固写诗太慢,就算有《笠翁对韵》可以借鉴,也不能让一个人才思敏捷起来。

小舅子晏成裕也得了个五十多名,也是不错了——晏殊老大人的才情似乎只遗传到了晏几道的身上,其余诸子多是平平。

在榜尾,方仲永看到了一个很是让他意外的名字:张攀龙。

方仲永不禁摇头苦笑,自己还是图样了,攀龙兄的三百贯的茶叶钱看来还是起作用了。这样也好,攀龙以后面对上级文官的时候,腰杆总能直一些自称一声“晚生”了。

正思量间,就听曾晔高声喊道:“文远,你这连中三元的案首是不是要请客才行?”

一旁看榜的士子就像在羊群里发现了一头大白驴一般,瞬间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方仲永的身上。方仲永一看不妙,喊了声“我在双泉正店等你们”就落荒而逃了。

方仲永一口气跑到临江楼门口,李三勉力跟上。半盏茶后,忠叔气喘吁吁地跑了来说道:“公子为何如此匆忙?连中三元的荣耀,等闲人求之不得,不正要大大地庆祝一番才是吗?且公子告诉曾公子去双泉正店,为何来到了临江楼?”

方仲永解释道:“区区的小三元,委实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即便是要庆祝,我等亲厚的人寻一清雅之地,小酌几杯就是了。无须过于招摇,平白惹人嫉恨。且这洪州乃路治所在,达官显宦甚多,若是有个言差语错,我等只怕吃罪不起呀!”

忠叔道:“是小人考虑不周了,望公子原谅。只是若曾公子到了双泉正店,找不到公子,岂非有些不妥?”

方仲永哈哈笑道:“我们几个上次去喝那双泉酒,个个喝得烂醉如泥、头痛欲裂,哪里还愿意再受那罪。因此,我刚才说是去双泉正店,但用手指了指脑袋,又摇了摇头,叔茂定然明白。”

说话间,曾晔的马车就到了。曾晔大笑道:“文远你个滑头,我跑到半道才明白你的意思。实在是大大的可恨,非罚酒三杯不可。”方仲永答道:“是小弟怕旁人搅扰了我等兄弟的雅兴,才虚晃了一枪。害得我兄走了冤枉路,罚酒三杯也是活该。”

见曾巩有些闷闷不乐,方仲永问道:“子固可是觉得名次太低,是以有些不快?”曾巩说道:“文远才学远在我之上,得个案首乃实至名归。我虽然不才,岂会有嫉贤妒能之心?只是懊恼于自己的愚钝,策论虽还勉强,但诗词实不能言之有物、文笔通达。”

方仲永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也有自己不擅长的。如曹子建七步成诗、李太白恣意汪洋者又能有几人?子固生性稳重,长于思考,短于诗词般的文字游戏,其实算不得什么。若是治理一方,靠李太白的诗词可行吗?恐怕他老先生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政务都要荒废了。当今朝中诸贤,未必看不到这一弊端。诗词在科考中的分量当会逐渐减轻,甚至是有朝一日根本就不考诗词了。”

曾巩叹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方仲永心道:要不是遇见了我,你恐怕得等到嘉祐二年欧阳修主持礼部试坚持以策论为主了。时间不长,二十四年后,您才三十九岁,还年轻着呐。不过,既然你我为友,定不能让你蹉跎科场几十年。

曾晔见只顾说话,也不见上酒上菜,催促道:“文远可是还有好友要来?”方仲永说:“小弟猜测晏氏众人可能会来,还请我兄稍坐。还有同乡好友张攀龙,为人甚是爽快,小弟也想将他介绍与大家相识。”

天已正午,张攀龙没来,晏居厚一行人倒是没让方仲永失望地来了。方仲永又是一番解释,并签订了不平等的条约——罚酒三杯才算过关。

晏居厚见“海量”的方仲永一连六杯黄酒下肚,已是面色发红,才笑道:“这次就饶过了你。再有下次,定然要罚你三大碗才行。”晏溶月埋怨地喊了声“哥哥”,给方仲永倒了杯茶解酒。方仲永一口喝了下去,真个似六月伏天吃了冰一般的浑身通泰。打蛇随棍上地说了句:“谢溶月妹子!”晏溶月低声道:“小女小名惠子。”便羞不可遏地转身走开。方仲永竟不觉看得痴了。

晏居厚笑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晏溶月道:“我和方公子在说,哥哥你考了好几次才中了个秀才,且名次靠后。还有意思灌人家小三元的酒,真是不知羞!”

晏居厚徉怒:“好啊!真是女生外向,把哥哥的老底都给翻出来了。等过段时间进京,定要禀明父亲大人,好好地责罚于你。最好是能找个厉害的夫婿,也好替哥哥报这一箭之仇。”晏溶月不依了,使出粉拳打得晏居厚讨饶不已。

晏居厚一边讨饶,一边还对方仲永说:“我这妹子可是刁蛮得很,一般人可禁不住她的殴打。贤弟你呢?”

方仲永笑道:“小弟皮糙肉厚,当不至于如同德茂一样不禁打。”还对晏溶月做了个鬼脸,一副“快来打我呀”的欠揍模样。

俗话说,得意忘形。俗话又说了,no zuo no die。

这时候一个很不河蟹又很不屑的声音传了过来:“小三元的方仲永,竟是如此的轻薄狂徒。那夏子乔也是瞎了眼,竟然点你做了案首。”

几人抬眼看去,雅间门口竟是站了一位貌似潘安、形如卫玠的美男子。这可不是方仲永自卑,当你看到一个如同杀阡陌姐姐一样的美人的时候,正常的人都会自惭形秽的。

你看这位美男子,说了几句话就累得**不已,连声咳嗽。身旁的美貌婢女一个递上丝帕,一个奉上清茶。

好不容易,美男子的咳嗽停了下来,伸出兰花指问道:“你们哪位是方仲永?”

这时候就看出一般的纨绔与顶级纨绔的区别了。

曾晔还在思量这是哪家的娈童跑出来了,晏居厚已经接上话了:“你是谁家的相好?找方公子何事?方公子一向洁身自好,当不会与你有什么瓜葛才是。不可胡乱攀诬!”

美男子闻言气得又是一阵咳嗽,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润,显得愈发标致了。

方仲永不由得想起了一句戏词,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那美女,呃不,美男子身旁的美婢不乐意了:“休要胡言,这是我家黄庠黄公子。原本是要与小三元的方公子谈试论赋的,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公子,我们走吧!不要与这些俗人一般见识。”

方仲永不想无故被人看轻,刚要辩解几句,晏居厚阻止了他,并对那黄庠说道:“此处乃是我临川晏氏与南丰曾氏的家宴,旨在恭贺文远贤弟连中三元。自家人说话难免随意一些,如何能算得上轻薄狂徒。黄公子身为分宁县的赫赫才子,说话未免有失偏颇。真当我晏氏无人乎?”最后竟是声色俱厉。

事实证明,能够在科场扬名的没有一个傻子。史书记载,黄庠在国子监、开封府、礼部试皆获第一后,名动京师。因病未能参加殿试,仁宗皇帝还特意赐药治疗。若是他能参加殿试,恐怕甲戌科的状元就不是张唐卿了。

那美男子黄庠倒是能屈能伸的好汉:“是在下孟浪了,还请诸位见谅。不知在下这不速之客能否有个席位呢?”

方仲永心知这梁子是结下了,但也凛然不惧,反正你也没几年可活了,我还能怕你不成。站起身来施礼道:“在下就是方仲永,见过黄公子。菜微酒寡,还请黄公子不要嫌弃。请!”

黄庠道:“今日出榜,在下见名次竟然在方公子之下。心中很是好奇,竟不知金溪出了如此大才,今特来请教一二。望方公子不吝赐教。”

方仲永心道,说好的读书人的委婉呢,不是应该大家先说一大通没营养的诸如天气真好的废话,再表达一下仰慕之意,才好“赐教”的吗?上来就说,我这个第二名就是不服气你这个第一名,PK一下好不好?

方仲永正要推辞,曾晔说道:“既然人家黄公子要请你赐教,文远你就别那么小气了,赐教他点儿东西让他走就是了。”语气就和打发要饭的一样。(方仲永内心狂吼,导演,他们老是抢戏,我是没法演了呀!)

方仲永眼看着要把黄庠活活气死,为了避免明天的头条出现“震惊!方仲永竟然对黄庠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急忙说出属于自己的台词:“赐教不敢当!还请黄公子出题!”嗯,方秀才也是有脾气的。

死里逃生的黄庠“幽怨”地看了方仲永一眼,口说奴家,呃不,口说:“官样文章无甚趣味可言。在下前几日偶得一绝,暂无题目,请方公子雅正。

高唐不是那高唐,风物由来各异乡。若向此中求梦雨,只应愁杀楚襄王。”

方仲永一看,呦呵,你这家伙不是好人呐,居然讽刺我想要求取功名如楚襄王梦巫山神女一般都是YY。再说了,我的女神正坐在旁边,你就这样诋毁我?枉我救了你一命。不虐死你,我就不姓方了,改姓袁。

方仲永道:“既然黄公子说起了襄王梦神女,在下也以此为内容,胡乱作一首《惜奴娇》,献给我心目中的神女吧!

瑶阙琼宫,高枕巫山十二。睹瞿塘、千载滟滟云涛沸。异景无穷好,闲吟满酌金卮。忆前时。楚襄王,曾来梦中相会。吾正鬓乱钗横,敛霞衣云缕。向前低揖。问我仙职。桃杏遍开,绿草萋萋铺地。燕子来时,向巫山、朝朝行雨暮行云,有闲时,只恁画堂高枕。”

黄庠说“不好”,方仲永只当没听见,看不见惠子妹子娇羞不已吗?正忙着撩妹呢,谁顾得搭理你个伪娘。

曾巩这个大傻子说话了:“文远有些儿戏了。黄公子既然诚心请教,你就莫要戏耍他了。快些拿出些好的来,别学那柳永了。”

黄庠泪奔,这一屋子就这一个好人呐!

方仲永也不好再撩了,正色说道:“这不都是顺着来的嘛!小弟去年曾有《论诗》一首,今日再续一首,请各位听了。

只眼须凭自主张,纷纷艺苑漫雌黄。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

小小地讽刺那黄庠一下,不要人云亦云,说方仲永不是才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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