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寒冷,可以说是侵人心骨,但李水山一副享受的样貌,引起了白胡子老者的异样眼光,说实话,他接触的修士不少,那些人个个身强力壮,气势恢宏惊人,这位少年虽透着妖异,全身有股捉摸不透的神秘感,但不足以让他面色颤动。
“在下巧入此地,走过沙漠,吹到了凉亭的冷风,见识到了冰火两重天,只是好奇这山是否真的很神秘?”
白胡子老者哼声一笑,他心中指不定在说这少年什么坏话,但从他最终道出:“小子,你说话记得在心中打个草稿,什么神秘?这沙漠遮蔽了此山,哪能看到这座寒沽山?那下面的一堆小精怪是不是看到外人腿都抖了,还让你上山。”
李水山拂袖道:“它们见我如故,似很崇拜。你若让它们一见,还能引起天地共鸣,我看你像是此山山神,按道理来说要造福一方,不管山下的它们?”
长胡子老者皱眉扬起半边脸,来了一声更大的哼声后,卷起自己的白袍道:“管,怎么会不管。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他们祖辈跟我达成的承诺,我管的话,也只是在生死存亡之际。再说,我体内灵气不稳,修为早已退化,不过百余年我也会归西。”
李水山惋惜道:“真是遗憾。这么多年,你能活到现在也算是神奇。敢问山神爷爷何种境界?”
“我巅峰之时,道化境大圆满,如今落在摄心境中后期,若是奋力毁灭自己的神躯,可以战道化境初期,但只有半个时辰。随后,我也将随风消散。”
他说着,眼中满是自豪,那时的一抹白袍中年影子,似还被人认为是一位大能,无数的摄心境年轻修士跪拜在他的膝盖下,在远处呐喊,神。
这一句回荡在脑海中的字,在这时真的成真,很少有人能善始善终,他算是有一个不错的结局了,随着他眼神暗淡下,想到的是战斗的厮杀。
那一日,天地昏暗,地不圆,天不方,泉流被斩断,他肉身被捏爆,仅剩灵魂逃离,几月后,他化为一名游魂,四处吞噬漫无目的的游荡,想找到回家的路。
但没有,只有一座座死亡的城池,无数的海水翻腾,跟随他一起的强者纷纷自爆,悍然寻死,不知道为何,这段回忆总是回到在他的脑海中,这像是咒怨,在不停的压缩着他精神生存的空间。
成为山神,给他一次机会,同时也抹杀了与他一起游走的魂魄,死了太多,也犹如催魂之音在击打他的耳鼓,现在的他经历的起起伏伏都是他人生的一本书,他还是想递给后辈看一看,炫耀他的辉煌,沉思他的低谷。
李水山静静的端详长胡子老者的样貌,待他眼神转过来,眨了几下后,说道:“山神爷爷在想什么事?”
长胡子老者摇摇头道:“没有,看你一身尘土,在这里洗洗风尘吧,作为主人不能对客人不敬。”
李水山微微露笑,懂得他说的意思,抬起指头,轻
轻的点在储物袋上,可惜里面没有酒了,原本还以为剩下一点,再一看没了,索性抱拳道:“没酒驱寒,畅聊也没意思。”
“哦,那你想喝什么酒?我老头子几百年没有陪人喝酒,你跟我喝的不满意,你就抓紧下山。”
“好。”李水山眯眼轻轻笑。
像样的红陶酒罐子被他从地下抓了出来,两眼也眯眯笑,淡淡的丢了过去,这力气不小,吹得石块上新落白雪翻腾,掌劲按下挥动,轻轻拍下酒封,斜下倒酒,酒水哗啦啦的流入了李水山的嘴中,也溢出来不少,浸入他的衣袍,待满口后,两个手掌顶住,归正。
李水山一甩,酒旋起飞到了长胡子老者手中,也痛快的喝了满口,下肚后,畅快道:“过瘾!这样喝酒,才想到我以前的样子。我杀人前,都是要喝一口水,再和一口酒,不然让人觉得我是喝醉了酒乱砍人。”
哈哈大笑中,风雪吹打,俩人交替喝酒,一罐子下肚,长胡子老者便说起了过往,诉说的话语中带着沧桑,似乎过来人对于新人的嘱托,那种凄凉和无奈,似乎他也看出眼前少年一些不同之处,但他不能说。
这一说怕是泄露天机,原本可以活着一百多年,保护那些残存的精怪后代,然而,提前离去,无法兑现他与此山以前精怪答应的承诺。
他若是一个不守承诺,言而无信之人,那也行,但他不是,行走在修行界,总要有一点自己的原则,不能完全随波逐流,那么与恶人有何区别?
自此,李水山也只是明白一点关于自己命运的事,有时候作为外人看的更加清楚,但他只能藏于内心,一旦说出,家破人亡,惹到天意,死无葬身之地。
他也不所求一些人所言,借着寒冷,他思想更加活跃,一些记忆仿佛在不断攀爬藤蔓,慢慢的走上,这一次,他想多待一会,看到更多的人和事,就算他看到了果脯山的那位修士,他眼中还是带着尊敬,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读心术,而是另外的手段,放魂下山,按照他的指示去寻找可以投胎之人。
在他的回忆中,他再次看到了那平静的眼眸,似在黑夜与白天之中交替,黄昏中,他切割了自己,让自己完全沦为一位镇压魂魄的修士,他所说的话,还历历在目,李水山现在回想起来,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些话,带着多大的豪气和实力,从混沌中来,犹如烛火之光,照耀整个人间,而后面道,唯有大乱之时,才可以见其傲然于天际。
细细品味这句话,李水山在沉思中眉毛忽抖动,难道人间要大乱,这些魂魄要归入人间,在人间成为顶天立地之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在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他觉得这时间还没有过去一年,似乎有些慢,慢的他有些不敢相信。
他没有听到炮竹声,还有红灯笼聚集的人,修士摒弃一些东西,或许这个也在其内,但从老疯子身上看,他有些不信,这可能也是分人的。
老疯子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从瓜碗瓢盆,衣装革履等等,这些表面陷入炫耀的东西,他总会插一插手,但深入的好多庸俗礼节,他也不会忘,更不会丢掉。
若不是如此,那就是时间的混乱,从他走出太平镇之时,时间放缓了,一直走到太北山,这段路程上的时间流动,也满了,似乎有人在移动,但他细细想着,并没有,那就是他行走的速度快了。
李水山陷入了沉思,他脑海中有了清晰的一道路线,他从梅花树林,见到了老梅花树前辈,让他看到了每个人头上的线,似乎每一位修士都有一个牵引他们的命运之手,而他没有,他是不受这些东西约束,但既然存在在这里,有的可能只是不同,隐藏的更深。
这一根或是几根线,李水山相信一定存在,它肯定不想让他看到,否则乱了这盘棋。
这也是老梅花树在死亡的瞬间,跟他道歉了,尽力了,没有办法,它听到了自己故土的召唤,飘荡的意识随之走了,就算很想帮他,也只能到这一步,后面需要李水山自己去想,思考,寻找。
这也是他进一步回忆到无名城中的人和事,丘吉先生,鬼府的千山道人等,那些积攒起来的相遇,就是在一次磨盘中粉碎,就算走出的修士不少,但也死了很多,他永远记得那次选斧,而后杀机的闪现,一定有人在后面推动他前行。
每次到了一个路口,就会问我的选择,我的选择到底在何方?
他可能又会想到说书人对他说的,两条路选择哪一条,他还是跟随了说书人的踪影,若是选择另一条,可能已经走到了凡尘,那里就是他的天堂,绝于此地,也将是他绽放光彩的时刻。
可他不想这样,一个人的生命为何要被指引那里,走到那一个定好的地方,一个合适的人,告诉他,可以走了。
这一走,就是永远和留下的辉煌。
他不是那样,他不愿意,绝,到底在何处?剩下的两百九十九位天命者似乎也会像他一样在思考,思考自己的未来,还有机会吗?
“我想起了那位梅花小仙,若是走出山海,我要上山一趟。”
他一声不吭,长胡子老者也不说话,沉醉在刚才痛快喝酒的爽意中,口水流下,李水山睁开眼睛,因为他察觉到了周围的躁动。
长胡子老者猛地睁开醉眯眯的眼睛,抬手对着远处一按,扭曲了一小块空气,再次一抓,把一块如布匹的白雪夹在手指间,沉吟道:“此雪不对,磁场的变化也不会把雪花缺了一角。”
李水山伸出手掌,摊开来,接住了飞雪,细细看去,确实发现了五瓣雪。
“这雪乃是寒沽山的根本,现在从根部出现问题,不知道是何原因。”
他陷入迷茫中,这仿佛是它遇到最无从下手的事,就是不知是否对此山的运转有影响,稍后嘶吼一声,遁入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