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颢直到进府的时候都跟魏泓在一起, 是在他去往后院的时候才跟他分开的。
他和魏泓分开后径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走着走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府的前院修缮了有些时日了,其实很早就可以完工, 但他一直刻意让人拖着剩了一部分,想着等什么时候王爷王妃的关系彻底稳定下来了再说。
但他往里走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痕迹全都没有了, 先前没完工的地方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似乎一日之间就全部修缮完毕了。
他皱了皱眉, 叫来一人询问是怎么回事。
那人说是郭大人回来了,嫌工匠们偷懒怠工,亲自盯着他们把没干完的活干完了。
崔颢心头一梗, 又问:“郭大人现在在哪?”
下人还未回话, 远远看到两个人影,抬手一指:“那。”
崔颢回头, 只见魏泓郭胜一前一后走了回来。
前面的魏泓黑着脸面色阴沉, 后面的郭胜昂首挺胸面带笑意,完全没有察觉出自家主子现在的情绪。
崔颢叹气,摆手让那下人退下去了, 等两人走近后跟他们一起回到魏泓在前院的住处。
魏泓进去后听郭胜给他禀报一些琐事,听到一半就不耐烦了。
“若是没有要紧事就出去吧, 我累了, 要歇着了, 这些有的没的你直接跟子谦说。”
郭胜确实没什么要紧事,闻言点点头便退下了。
他许久未见崔颢,出去后便拉着他要去喝酒, 崔颢倒没推辞,带他去了自己的院子,让人搬了两坛酒上来。
郭胜拍开泥封直接就着酒坛喝了一口,咂了咂嘴。
“果然还是王府的酒好喝,我这半年在外面喝的酒都跟水一样,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崔颢笑着摇头,用酒勺将酒倒入碗中,小口酌饮。
他喝了几口想跟郭胜说些什么,郭胜却打个酒嗝先开了口。
“我说你最近在王府怎么当的差啊?就算前院要修缮,也不至于委屈王爷搬到后院去吧?”
“那些工匠手头的活明明都快做完了,却磨磨蹭蹭东晃一下西晃一下,偷奸耍滑白混工钱,你也不管管?”
“还好我今日回来看到了,盯着他们全做完了,不然王爷还不知要在后院住多久。”
说着又是几口酒灌了下去,嘴角漏出的酒将衣襟都打湿了。
崔颢皱眉:“你慢点,别把酒洒得到处都是把我屋子弄脏了。”
郭胜撇嘴,抓了几颗炒豆子扔到嘴里,嘎嘣嘎嘣地嚼。
崔颢在他嚼豆子的声音中再次开口:“没人能委屈王爷,王爷自己也不觉得委屈。”
这种隐晦的说法郭胜听得并不是很明白,但他了解崔颢,知道他话里有话,喝了口酒囫囵地把豆子吞下去,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爷并不觉得住在后院委屈,他自己也想搬到后院去。”
郭胜一愣,紧接着手中酒坛咚的一声放回桌上:“你胡说什么?”
若非他手上有意控制着力道,只怕酒坛就要被他拍碎了。
“王爷老早之前就说了后院给那女人住,他搬到前院,照你这么说,他现在是想跟那女人一起住了?”
这怎么可能!
当初可是王爷亲口说的这女人就是娶回来当摆设的!
现在若在反口要跟她一起住,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崔颢捏了几颗豆子慢慢咀嚼:“你说的那个女人是王妃,是王爷的妻子,跟自己的妻子住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
郭胜一句脏话险些直接骂出来,临要出口想起来那是自家主子,生生憋回去。
“王爷与姚太傅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初之所以娶了他女儿也不过是因为先帝赐婚罢了!又不是真的打算把她娶回来当王妃的!”
崔颢点头:“你也说了,是与姚太傅有不共戴天之仇。”
“王妃虽是姚太傅的女儿,但是对当年的事并不知情,王爷为了气姚太傅娶了她,已是耽误了她一辈子的婚事,就算是父债子偿,也该够了。”
“够什么?”
郭胜怒道:“贵妃能因为王爷娶了他女儿就活过来吗?王爷能因此就找回自己的母亲吗?他女儿之所以会嫁给王爷,还不是因为他自己犯错在先!那是他活该,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崔颢见他脸上满是怒意,叹了口气。
“子义,我知道贵妃娘娘对你有恩,你对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崇敬几分,像王爷一般把她当做亲生母亲看待。”
“可是你要知道,王爷从答应先帝赐婚的那天起,就只是打算把王妃扔在后院不理会而已,从来没有过其它苛待她的打算,不然当初你也不会因为欺上瞒擅作主张而挨鞭子,还被派出去半年都没能伺候在王爷身边。”
“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难道还想再被发配出去吗?”
郭胜这段日子说是被派遣出去执行公务了,但魏泓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变相的惩罚,因为那些事情大可以派别人去做,并不一定非要用他,往常他都是留在魏泓身边,紧急时刻才会派出去的。
之所以让他去是因为当初罚的那几鞭子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反倒是将他遣出胡城,不让他留在魏泓身边才是最大的惩罚。
他这一走便是半年多,近日才因魏泓打算去仓城了而将他调了回来。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算是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以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他若再犯这种严重的错,只怕就不是半年那么简单了。
郭胜听了崔颢的话,像是哑了火的炮仗,一腔怒火瞬间熄灭,顿时蔫了下来。
“可是当初明明是王爷自己说要跟那女……”
“王妃。”
崔颢打断提醒。
郭胜皱眉,不情不愿地改口:“当初明明是王爷自己说要跟王妃分院而居的。”
“那个时候王爷并没有跟王妃相处过,对她并不了解,”崔颢道,“如今了解了熟悉了发现合得来,想搬到一起住,这又有什么呢?他们本就是夫妻啊。”
郭胜眉头皱的更紧:“你怎么就知道王爷想?你问过他了?”
“没有。”
崔颢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
郭胜立刻瞪大了眼。
崔颢笑了笑:“因为我不是你。”
郭胜:“……”
他虽然在人情世故上脑子没崔颢灵光,但现在大抵也反应过来了。
“那些修缮屋子的工匠……是你故意让他们拖延工期的?”
王爷好面子,就算后悔了肯定也不会亲口说出来的,八成是崔颢故意给他找的借口。
崔颢点头:“是。”
郭胜低声咒骂了一声:“也没人告诉我!要是早说的话……”
那他犯得着盯着他们干活吗?他又不是闲得慌!
崔颢笑道:“是我叮嘱他们不要多嘴,只要按照安排干活就好。”
这种事自然是不好说穿的,不然被王妃知道了岂不麻烦?
郭胜皱眉在桌上捶了一拳:“冤死我了!”
刚才从魏泓院子离开的时候他还没觉得他在生气,但现在知道了这些事再去回想,就知道他是生气了,所以才不想听他说话。
之前从京城回来的路上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就算被罚他也认了,不算冤枉。
这次他可是完全不知道,真以为王爷是因为前院修缮才搬到后院去的,所以才催着工匠把活干完了,谁知道还是犯了错!
崔颢轻笑:“无心之失,王爷不会罚你的,以后只要记得切莫再像之前那般擅作主张就好了。”
郭胜轻哼一声,嘟囔道:“拖延工期这种事肯定也不是王爷亲口对你说的,说起来你不也是擅作主张?怎么你总是没事,我就要受罚……”
后面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也知道没底气。
崔颢脸上笑意不变,温声道:“因为你不是我。”
郭胜:“……”
…………………………
前院修缮完毕,郭胜派人去把魏泓所有东西都搬走的时候,姚幼清深深地松了口气,亲自盯着下人把魏泓的东西一样不落地收拾好搬回去了。
可她这口气还没松多久,第二天就在后院花园里被魏泓堵住了。
当时她正带着小可爱在花园玩耍,绕到假山后的时候忽然被人一把拉进了太湖石垒出的山洞里。
她吓得大惊,张嘴要喊,嘴巴却被捂住,身后的人低声道:“我。”
姚幼清听出是魏泓的声音,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回去,被他按着肩头转过身来。
“王爷,你怎么在这?”
说话间跟在后面的周妈妈已经看到这边,赶忙对身后的人摆手,让所有人都退开,把正在山洞外焦急的原地打转的小可爱也抱走了。
魏泓将姚幼清压在太湖石上,借着洞中有些昏暗的光线细细打量她,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摸了一下。
“昨晚睡得好不好?我不在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姚幼清被他困在手臂和胸膛之间,赶忙摇头:“没……没有。”
“没有?”
魏泓点头:“那就是睡得不好,今晚我来陪你?”
姚幼清头摇的更急了,说话都开始结巴。
“不不不……不用!我……我睡得挺好的。”
魏泓:“……”
姚幼清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愁眉苦脸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魏泓看着她茫然失措的样子不禁失笑,伸手抚平她的眉头,凑过去在她脖颈上一阵啃咬,许久才微微喘息着抬起头来。
“过两天就启程去仓城,你好好收拾收拾东西,该带的都带上,可能要在那住很久。”
姚幼清杏眼圆睁:“这么快?”
魏泓唔了一声,在她唇角轻啄一下:“怕你在王府孤枕难眠,等到了仓城……”
他说着把手滑到她腰间轻轻摩挲,虽然并未做什么其他举动,目光却如狼似虎,补完刚才没说完的话:“我夜夜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