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连续过了八个人,直接把空气里的恐慌气氛向上拉升了几个级别。
这八个人的序号有一个两位数的,七个三位数的,无一例外,分数全部都在六十以下,全部被赶到了木台的右边聚集!
也就是说,他们全部都不合格,失去了第三项评分的资格,形同离开了本次徒工府试。
庄守又焦虑地啃起了手指。到现在还没有轮到他,这会儿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在没过多久,他的序号就被叫到了,第一项四十分,第二项三十分,一共七十分,安全过关。
庄守大大松了口气,旁边陆鹏举拍他的肩膀:“恭喜啊。”
庄守咧开了一个笑容,瞬间收起:“还有第三项呢,结果还不好说。你也加油!”
说完他又向许问点了点头,小跑着了木台左边,笔直站好。
庄守和陆鹏举真是哥俩好,两人的百宝箱是挨在一起的,庄守刚过去就轮到了陆鹏举。
陆鹏举最终拿到了八十分。
他序号在庄守后面,分数却比他足足高了十分,在现场的整体评分里都算是比较高的了。
许问留意看了一下庄守的表情。
庄守先是有些惊讶,但一瞬之后,他就展开了一个真正的、阳光灿烂的笑容。陆鹏举过去之后,他立刻拍打着他的肩膀,真心实意地祝贺他。最后还是衙役无情制止他才消停,但还是偷偷地给陆鹏举比了个大拇指。
陆鹏举笑得很开心,许问远远看着,也笑了。
接下来又是几个序号三位数的,接连的分数再度被拉到了六十以下,场上刚刚轻松了一点的气氛瞬间再度紧张起来。
这其中包括了两个于水县的,听见属于于水的序号时,好些人一起松了口气。
许问站在队伍前列,算是最靠近木台的一个,木台上百宝箱依次排列,其实他能看得很清楚。
此时,他已经看遍了台上所有百宝箱的外表,对它们、以及对本场考生的水平有了一个大概的评估。
临场发布以及修改考场规则和评分方式,对考生们进行区别待遇,在许问看来,本次考试的过程多少有些轻率。
但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考官的区别待遇并非所出无因。
考生的水平相差实在太大了。
本次考试不算匿名参考,考生的顺序序号是根据县试成绩来安排的,很容易对应到人。
排名靠前的都是去年县试里取得比较好成绩的,靠后的也是县试榜单上中下游的。
就拿作品的完成度来说,昨天头五轮考生,几乎全部都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在这一项上拿到了满分或者接近满分的成绩。
但今天到现在为止,许问还没有看到一个完成分满分的。
而且就不说满分了,许问一眼扫过去,发现大部分人都没有完成箱子上的雕花,甚至有几个只草草刻了几笔,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压根儿就不会。
箱子是合上的,许问只能通过雕花来判断完成度,但百宝箱的结构分格比表面雕花只难不易,后者做成这样,前者完成得如何也可想而知。
再说了,这种程度的完成质量,还谈什么百宝箱的设计思路,前期规划?
这种水平的“作品”,根本不值得浪费考官的时间!
看来同一个地区,同属于县试中的前三十名,考生的水平层次也被拉得极开。
考官们也是预见到这一点,才在考生里搞出这样的区别待遇的。
当然,可以理解不代表许问支持这样的做法。
这种规模的考试,许问还是觉得应该更公平更合理一些,至少考制应该提前统一,进行通知。
不过,接下来孙博然朝向的方向让他来不及去想这些事情了。
孙博然评完一个仅仅只拿到三十分的百宝箱之后,继续向前,走到了一个箱子旁边,向前俯身。
他连续弯腰拿东西,还一直站着,身体有点不太受得了,伸手捶了捶后腰。
云远际看见,伸手召来一个小厮,附耳吩咐了一句。
那个小厮飞奔而去,迅速搬来一张小马扎。
云边际笑着接过,亲手把它放到孙博然旁边,说:“年轻大了就得服老,孙师坐着判分吧。”
孙博然显然是个不服老的,撇了撇嘴正要说话,但一眼瞥见那马扎,嘴巴就闭上了。
“只怕孙师坐惯了太师椅,早就不习惯小马扎了。”云远际笑着抚须。
“你就挤兑我吧。”孙博然用手点了点他,用脚踢了一下那个马扎,熟练地坐下。
他今天穿着官袍,衣摆直接垂到了地上,眼看着要沾灰。他一点也不在乎,大马金刀地坐着,脊背微弓,就像一个最普通的老工匠一样。
他随手拿起手边的百宝箱,许问的视线迅速跟了上去,接着与旁边罗梢对视一眼。罗梢肯定地点头,许问也跟着点了点头。
他之前就看出了这个箱子上包含的明显的旧木场风格,再仔细看了一下,认出应该是罗梢的。
果不其然,罗梢自己也认出来了。
“第一项五十分,第二项四十分,总九十分。”
三个考官一碰头,分数很快出现,场上顿时哗然!
这是今天出现的第一个满完成分,光是这前两项的分数就已经超过了昨天某些人的满分。这要是再加上第三项的分数的话,不说物首,前十至少是有一争之力的。
孙博然揭下考牌,反转亮出。
“甲字一百七十四号。”
序号一出,人群迅速安静了下来。
这个排序也太靠后了,证明他在县试中取得的成绩并不是太好,那今天这样,就是一个逆转啊!
“这个序号……”考生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带着一些疑惑。
“第二十五轮的第六位,是于水的?”万永安也疑惑地看向了许问这边。
“厉害啊罗梢!”这边的人根本顾不上别人,好几双手在罗梢的肩膀上背上胡乱拍打,一起把他送了过去,还在给他鼓劲,“加油,一会儿把老许老钱都给干下来!”
“想得美!质量分被扣了十分,还想干我下来。罗梢,你回去得加课了!”许三压低了声音嚷嚷。
罗梢笑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过去站到了木台左边。
直到这时,人群才再次哗然起来。
这一次,就算有衙役兵吏的强行制止,骚动也迟迟不能停息。
考生们实在太惊讶了——
真的又是于水的!
又是许问他们一起的!
出了一个许问不说,垄断前三不说,去年垫底,今年逆袭,这帮人究竟是什么妖孽?
这个五级工坊姚氏木坊,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咦?”此时,蔡看山悄悄凑近了魏斗下,小声与他耳语,“你看孙大人,好像并不意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