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题？”郑舒国睁着血红的眼睛，目光从汇报的调查员身上划过。让对方微微一颤，只能咬着牙回答：“是……”
郑舒国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许久，才萧瑟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调查员如蒙大赦地离开，办公室中安静了下来。只有头顶点灯，泛出惨白色的光芒。
厚实的棕色木桌上，摆放着一杯苦涩的黑咖啡。距离魔都阎罗大战已经过去二十三小时，郑舒国根本没有合眼。
他期待着一个能交代的结果，否则他都没有脸坐在这个位置上。然而，无论从什么方面调查，哪怕启动了圣人问，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问题。
阿尔萨斯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比如……门口的“凶手”其实是“灭口者”，里面的操作人员同样被寄宿。但是，这导致的结果就是：谁都有可能对对方下指示。搜查范围扩大到所有人群。
连续两次侦查，没有任何结果。距离他许诺的24小时已经不足一个小时，他感觉自己已经疲乏到麻木。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如同毒药一般在体内蔓延。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布满青筋的手缓缓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苦涩的咖啡没入喉管，他幽幽长叹一声。
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那样，渴望成为阎罗。
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看不懂那个层次到底在争夺什么。
当……他轻轻放下咖啡杯，正要摁下桌旁一个按钮。忽然，大门无声被打开。
“您怎么来了？”万念俱灰的郑舒国目光顿了顿，随后忽然站了起来，如同黑暗的暴风雨中看到灯塔的扁舟，快步迎了上去。
门口，站着两位老者。
一位，是三大战力之一的轩辕剑主。在他身旁，是一位满头银发，面容瘦削，穿着中山装的男子。
这张脸，几乎每天都要出现在新闻联播或者各种报纸上。尤其是体制内的官员，对对方的名字可谓耳熟能详。
组织部部长，饶光辉。
所有官员的上任，履历，更替，全部要经过对方的手。无论是县长市长或者省部级高官，权力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差不太多。
“辛苦你了。舒国同志。”面对迎过来的郑舒国，饶光辉同样快步走了上去，抓住对方的手轻轻握了握。
稍触即离，他仿佛想挤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却并没有笑出来。最终肃容道：“十分钟前，秦阎王离开了魔都，所有阎罗全部回归地府。通过城隍的转达，应该是地府出了大事。”
郑舒国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化为一声苦笑。
四大阎罗在魔都，身边有无数侍从，心腹。最后，通报秦阎王离开的，却是魔都本地，和阎罗距离最远的城隍土地。
这是对方在表达他们的不满，相当不满。
“十几个小时前，大长老就知道了这件事，很抱歉我现在才带来了助力。”饶光辉虽然年纪上来了，但是说话做事照样雷厉风行，他坐在了主位上，轩辕剑主和郑舒国理所当然坐到了旁边沙发。饶光辉
根本没有停顿，接着开口：“灵灾之后，和阴司保持密切联系，阴阳和谐，这是连续两代长老的最高指示。大长老知道这件事后，表态是彻查。无论关系到谁，一律查清是否被寄宿，因为什么事情被寄宿。小则改之，大则暂时停职。”
郑舒国点了点头，心魔和人类的关系，就像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阳间必须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寄宿，这样的人还能不能担任党、国干部。
“在大长老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之后，已经组织了阴灵方面的智囊团讨论。如今……”
他从腋下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轻轻放在桌面上：“已经有了结果。”
郑舒国的目光猛然亮了起来。
他坐在这个位置，有苦难言，力量体系是个很玄妙的东西，下一个境界的很难看到上一个境界的视野，更猜不透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阳间他已经位列最高战力，但是面对阴司这个传承数千年的庞然大物，他很多时候都只能靠猜，只能靠推断。
而出了事情，他又必须顶上去。无论是接锅还是别的。
夹心饼干，两面受气。
他需要国家的鼎力支持，以往出现的灵异他自己都可以解决。没想到这一次大事刚出，不到二十四小时，国家已经出了对策！
一党制国家，只要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心中的希望之火熊熊燃了起来，他的手刚放到牛皮纸袋上，却被饶光辉按住了。
“有几件事，你必须现在去做。”
“在我们讨论行动的可行性之前，马上监控所有当时做别的事的人。”
郑舒国叹了口气：“已经监控了，甚至动用了圣人问，但是……没有问题。”
“不！”饶光辉往前倾了倾身体，压低了声音：“智囊团的意思是，从秦阎王动手开始，到灵异警戒线启动，其中有过任何异常动作的，一律进入最高监视序列！这件事不解决，他们一律不得外出！”
双规？
郑舒国的目光闪了闪，这其中……可是包括魔都市长书记这种省部级干部的后备力量啊……上头……这次是动真格的？
没有管郑舒国的想法，饶光辉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当时情况如此紧急，堪称百年难见，这些人凭什么还有闲心去做别的？”
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让郑舒国猛然站了起来，愕然看着饶光辉，嘴唇动了好几次，胸口都起伏得厉害，最后默然不语。
是啊……没错！就是这样！
那时候，整个魔都的局势一触即发，如箭在弦。稍微有丁点差池，别说他郑舒国，就是季长青和张军良……不，整个魔都政府相关人员，特别调查处所有人，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做别的？
你张军良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发信息？说明天的工作？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我马上去安排！”他飞快走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了饶光辉和轩辕剑主。
“可惜。”数秒后，轩辕剑主才幽幽道：“阳间始终出不了一位阎罗……眼界不同，我们的目光
始终跟不上地府，这才导致了这次的大事故。”
饶光辉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云掩雾罩中，他缓缓道：“所以，才要给地府一个答案。”
他修长而干枯的手指轻轻抚摸上了牛皮纸袋：“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我们会让阴司知道，阳间只要想，无论心魔躲在哪里，哪怕举全国之力，我们都有办法找到！”
“虽然这个办法麻烦了一些，周期长了一点，危险了一点。但只要我们有这个决心，阳间就是地府最大的助力！”
轩辕剑主感慨地看着那封牛皮纸袋。许久才点了点头。
“这个方法……大长老有魄力。”
饶光辉摁灭了烟头，闭上眼睛：“人已经看起来了，只等秦阎王回来。我们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
安魂市。
这座城市位于华国地府领土最西方，是华国地府和印度地府的分界线。当然，它距离实质上的分界线还有很远。目前华国地府的鬼民规模不足以覆盖整个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
这就是底蕴。其他三常哪怕人口最少的希腊地府都有一二十亿鬼民。而华国地府人口上反而进入了阳间的美国时代。
安魂市不大，在地府还没有设立台湾岛自由贸易区以前，各城市还好，没有太大分别。但自从稍微打开国门之后，沿海地区发展超过内陆地区的定律，再一次完美呈现。
整个安魂市，或者叫做安魂城，只有十万鬼民，这里位于阳间藏省之下，无论建筑还是鬼民衣着，都带着一些藏族风味，虽然没有阳间那样风格浓烈到如同进入另一个世界。却也能让人感觉耳目一新。
夜，七点整。
一盏盏灯光早就亮了起来。而就在此刻，黑红交杂的天穹中，金色的晚霞忽然扭动了起来。
“那是什么？”一位小女鬼，抱着刚买的糖罐，好奇地看着空中。
不只是她，很快，全市鬼民都看到了天穹的异象。阴云飞快地在天穹中扭曲，旋转，成为一个巨大的云洞！而云洞中，一只金色的眼睛，如同上帝一样俯瞰全市。
“这是什么东西？”“地府的新术法？还是哪位阎罗要颁布新律令了？”“这是……眼睛？”
嘻嘻哈哈，只是感慨好奇而已。所有鬼民都没有一丝危机感。
地府建立二十年，从没有任何事情能威胁到他们。生活总是每天都在变好，让驻扎在这里的阴兵都有一些懈怠。
没有懈怠的，只有安魂市的市长。
他是一位方脸男子，外貌四十多岁左右。和市民们不同，在看到天穹中金色巨眼的刹那，他浑身抖了抖，随后，洒然一笑。
“是我们啊……”他的手缓缓摁上了桌子旁的按钮，闭上了眼睛：“真没想到，运气会这么背……”
昨天，赵鬼王亲自下令，但凡出现异象的城市，立刻通报上级。等待救援。
就在他摁下按钮的刹那，天穹中的巨眼轰然炸开，化作一道道金色光幕，疯狂射向下方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