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戴府出来,萧飒叹道:“没想到戴兄的儿子像个姑娘家……”很惋惜的样子,“他虽然考虑周详,但就这样让孩子长于妇人之手,只怕不是件好事。”
父女俩对宝哥的看法惊人的相似。
沈穆清不由掩嘴而笑:“孩子还小,现在下这样的结论还早了些。”
萧飒还是摇头。
到了沈家,百木早在门口迎接,一行人先去给沈箴请了安,陈姨娘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在花厅开了两桌,一桌沈箴、萧飒和任翔,一桌沈穆清、时静姝和悦影、子扬、泰哥。
吃过饭,大家移到正房的东次间喝茶。
“来,尝尝这大红袍,”沈箴年纪大了,喜欢热闹,看见一屋子的人,心情非常的好,“喻彬送来的。”
萧飒笑吟吟地坐下:“听说喻彬升了吏部员侍郎?”
沈箴笑着点头:“他在福建做得不错,正好别山那里缺人,就帮着说了句话。”
这几年,闵先生多用沈箴的人。在大家的眼中,他是沈箴的接班人。
两个孩子不依,一左一右地拉了沈箴的衣袖:“外公,外公,我们也要喝茶。”
沈箴呵呵地笑,摸孩子的头:“你们年纪还小,这茶喝不得。”嘱咐陈姨娘,“把前两天黄镇送来的那个什么‘椰子’拿来给孩子们吃。”
不同于往常的小心翼翼,陈姨娘眉宇间满是自信,拉了两个孩子的手:“走,我们去喝椰子水。”
“椰子水是什么?”悦影好奇地望着陈姨娘。
子扬见了也跟着姐姐望着陈姨娘。
陈姨娘笑吟吟:“是很稀奇的东西。你们看见就知道了。”
“你们跟着姨娘去就是!”沈穆清笑着支走了两个孩子,“等会回来可要告诉娘是什么味道!”
两个孩子应“是”,高高兴兴地跟着陈姨娘去了。
饭后喝茶,男人们会在一起谈些事,时静姝见了,目光微转,抱着泰哥起身:“我也去看看。”
沈穆清笑道:“也好,姐姐帮我去看看两个孩子,免得皮得陈姨娘管不住。”
时静姝更加确定沈穆清有话商量沈箴,笑着抱了孩子出去了。
“醇厚清亮,好茶。”等时静姝走后,萧飒品了一口茶,嘻皮笑脸地对沈箴道,“您帮了喻彬这么大的一个忙,他也应该不会小气吧等会给我带几斤回家去。”
沈箴笑起来:“你以为这是麦子稻谷啊,还几斤?喻彬也就送了两斤给我……”
萧飒嘻嘻笑:“那就给一斤我……”
沈箴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我早就听说你胆子大,现在连我的东西也敢觊觎。”
萧飒望着沈箴直笑。
沈箴不由摇头:“算了,算了。等会我让人给你装一斤带回去。”
“谢谢老爷!”萧飒笑得开怀极了,好像得了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萧飒在沈箴面前时时耍点孩子气的无赖,沈箴不仅不反感,而且还很喜欢……也许正是萧飒这种无畏的态度,打动了沈箴经历沧桑的心吧!
“对了,”萧飒笑道,“大舍那边有消息了没有?我算着日子,应该有信过来了。”
沈箴的表情淡淡的:“总算没有给闵家家学丢脸,没有给他岳父丢脸。”
虽然是谬谬几句,已让沈穆清喜上眉梢:“大舍考中了!”
沈箴微微点头:“算日子,过两天应该回来了。”
“那可好!”沈穆清笑道,“等大舍回来了,我们可要好好庆祝庆祝。”
“有什么好庆祝。”沈箴笑道,“他要是能像萧飒那样,十七岁中状元,那到可以庆祝庆祝。”
“老爷可别寒碜我了。”萧飒摸着头笑,一副憨厚的样子,“我那不是文不成这才考武的了吗?”
沈穆清不由张口结舌。
萧飒什么时候和老实沾上边了……他在老沈面前表现的可真是多面啊!
那边沈箴已笑道:“中进士、点状元,只不过是一个手段罢了。你看看大舍,哪里是为官的料?他这样,能老老实实不给我惹祸就是好的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劝慰的话自然只能由沈穆清说:“大舍少了一些历练,过几年就好了。”
“从小看到老。”沈箴不以为然,“他小时候就怯弱,这是天性,就算是以后能克服,到了选择的关键时刻,只怕也畏手畏脚,惶惶恐恐的,总不是那个事。”
任翔见他们连袂而来,就知道是为了沈月溶的事,又见他们说话绕来绕去没个重点,不禁心里急,朝着沈穆清直眨眼。
沈箴精明强干,任翔的小动作自然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他微一思忖,直言道:“穆清,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萧飒就看了沈穆清一眼。
沈穆清整了整思路,把找到了春意的事告诉了沈箴。
沈箴听了半晌未语。
屋子里气氛沉凝。
“都是我不好……”任翔眼底闪过痛苦,“早知如此,我不应该苦苦相逼的……”
“与你何干!”沈箴叹道,“这是她的选择……何况,她这样,总比落到风尘中的好。”
竟然和萧飒想的一模一样。
任翔听了只是叹一口气。
我虽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谁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一时间,四人对坐无语。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小厮惊恐的声音:“老爷,皇,皇上来了!”
屋里人俱是一怔,但都很快回过神来。
沈穆清匆匆给沈箴行礼:“我回避一下。”
还没有等她走到帘子前,门帘子“唰”地一声被撩起,一个穿着明皇色衣裳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沈穆清不敢打量,没有片刻犹豫,立刻跪在地上。
身后传来的衣襟磨擦之声和跪倒的声音:“皇上!”
“起来,起来!”皇上的声音很温和,“这是在爱卿家里,又不是在大殿,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又道,“这位是谁?”
皇上从沈穆清面前走过,身后跟随之人的玄色鞋子在她眼前掠过,然后是挪椅的声音。
“回皇上,”沈箴语气很恭敬,“此人姓任,名翔。是时阁老的孙女婿。与小婿萧飒交好,今天萧飒沐休,特意来凑个热闹。”
“嗯……”皇上轻轻回了一声,沈穆清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是爱卿的长女吧?”
“正是。”沈箴的语气内敛而稳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皇上语调很轻快,“都起来吧,说起来,朕也不是什么外人!”
有人上前搀沈穆清。
她低头敛目地站了起来,立在了一旁。
皇上就遣了身边的人。
沈穆清和任翔都随着那些人退了下去。
站在屋檐下,这才发现自己鬓角有薄薄的汗。
有人就朝着沈穆清眨眼睛。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谷大宝。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沈穆清去指挥丫鬟们上茶上点心,服侍皇帝跟前的人。谷大宝找了机会对沈穆清悄声低语:“皇上心情很好,想和沈老聊聊天!”
沈穆清松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真是皇权至上啊!皇上一个举动,下面的臣子想破了头……不过,好像自古至今,都是一样……
她给谷大宝介绍了任翔。
任翔一向机灵,几句话就让谷大宝对他好感倍增。
沈穆清就让任翔招待谷大宝一行人。
皇帝在沈家逗留了一个多时辰,到了黄昏时分才打道回府。
大家都松懈下来,觉得皇上对沈箴这样礼遇,都高兴起来,脸上有掩也掩不住的笑容。特别是陈姨娘,对沈穆清和时静姝道:“你们说,我们家大舍要是能中了进士,皇上看在老爷的份上,会不会殿试的时候点他一个状元?”
“会啊!”沈穆清和时静姝交换了一个眼色,看到彼此眼中都有盈盈笑意,就笑得更欢快了,“皇上看在老沈的份上,一定会点大舍一个状元的。”
陈姨娘就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们家大舍,不是我说的,聪慧的很,小小年纪就中了状元……”
时静姝掩嘴而笑。
沈穆清有些不好意思,打断了陈姨娘的话:“姨娘,你看,要不要吩咐摆饭了!”
陈姨娘这才打住了话题,下去吩咐丫鬟们传饭。
时静姝就趁着这机会拉了沈穆清的衣袖:“明人面前不打诳语。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任翔出去一趟回来后就有些魂不守舍?”
沈穆清想了想,把沈月溶的事告诉了时静姝。
时静姝是知道沈月溶和任翔曾经订过亲的。当时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沈月溶,所以任翔也没有对她说的很清楚。时静姝听了半晌无语,良久叹道:“也难怪他会伤心……两人差点成了夫妻。”
“你不会是以为任翔与我堂姐有什么……”
没待沈穆清把话说完,时静姝已打断了她的话:“我了解任翔,他肯定不是因为对沈姑娘有什么情愫才会这样伤心的……只是想到沈姑娘这样的遭遇,自己也是推波助澜的人,良心上难免不安罢了。”
“那你就好好安慰安慰他吧!”沈穆清见时静姝很自信,微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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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银良在门口翘首以待,看见两人的马车,立刻跑了过去:“爷,奶奶,下午大太太来了,听说您们都不在家,又走了,我留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