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没想到,你年轻的时候更帅。”明明心里千转百回,无数个念头在打架,而真正组织起来的语言却只有如此苍白无力的一句。
方成细心地观察着汤圆圆脸上起起伏伏的表情,故意转移话题:“汤圆儿,这房子怎么装修,你有什么好建议?我喜欢简约一点的风格,木地板暂时不要动,软装可以换一换,墙纸撕下来,我们重新刷漆……”
汤圆圆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那时候,你也很开心吧?”
这是一道无法回避的难题。谁都有过去,无法忘记的过去。
方成点点头:“我和汪美琳,自然有过短暂的快乐时光,不然,怎么会有方方!你和姚光,肯定也有甜蜜的过去。汤圆儿,如果你非要我信誓旦旦否定过去,我真的做不到。我可以承诺的,就是给你和我们的孩子,一个快乐幸福的家庭。”
汤圆圆心里堵着千言万语。她默默伫立良久,附身扒开破碎的相框,将那张婚纱照捡出来塞进提包:“留着,给方方一个念想吧。”
方成感动地抱住她:“汤圆儿,你真好。”
“别夸我,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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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为了减少甲醛,决定简装。墙面和地面暂时不动,家具和装饰品尽量清新明亮。方方的房间要考虑她的意见。周末的时候,方成去舞蹈班等方方放学,接她去房间看看,提点儿意见。恰好,碰见汪同龢来接方方下课,老爷子见了方成,一脸不悦,待方成说明来意,阴沉着脸上了车,按住方方,生怕被方成抢走了。
汤圆圆在房子里等着。见识了汪同龢的怪脾气,她已经懒得跟这倔老头说话。汪同龢也不愿意进屋,就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等。
方成领着女儿在屋子里转悠,父女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汤圆圆坐在她粉色的床边,顺手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日记本。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证明,这无疑是方方东西。
这个小丫头会在本子里写什么秘密呢?
她按捺不住好奇,随手翻了翻。
本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方方记着的,不过是一些难写的字词。汤圆圆很快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每当我看见别的小朋友跟爸爸妈妈手牵手,我就想起了以前那个幸福的家。
方方还不会写幸福两个字,只能用拼音代替。
这一页有点褶皱,细看,似乎曾有泪滴。
汤圆圆的心被什么钝器击中。她仿佛看见,年幼的方方躲在房间里,哭泣着,一笔一划地写下这句话。可怜的孩子!汤圆圆被这稚嫩的笔记打动了。她的父母虽然没有离婚,但过着整天吵架的日子,也让她一度神经脆弱。她能感同身受,能准确地感知到方方心里的痛苦。以前,她只是觉得,既然嫁给了方成,方方是必须接纳的一项,心里总有那么点不情不愿。而今,怜悯打败了生活的条条框框,汤圆圆认定,她要将方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眼眶含泪,手忽然感觉到笔记本里还有别的东西,提起来抖了抖,一张照片落到桌上。照片上的方方看上去正蹒跚学步,两只小手被方成和汤圆圆攥在掌心,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世事弄人!”汤圆圆拿着照片看了又看。方方小时候胖嘟嘟的样子令她爱不释手。
“别动我的照片!”方方尖叫着,突然冲进来,使劲要把照片夺过来。
方方和方成刚刚聊好,本来想进房间问汤圆圆有没有别的意见。刚进门就看见汤圆圆拿着那张她好不容易才从妈妈手里抢下来的照片,她以为汤圆圆会跟妈妈汪美琳一样撕毁照片,赶紧冲了过去。
汤圆圆没坐稳,被方方扬手一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肚子隐隐疼痛,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脸上五官扭曲。
方成闻声进来,看见汤圆圆跌倒在地上,而方方拿着照片站在一旁,好像已经吓呆了。他赶紧冲过来,小心翼翼地扶汤圆圆起来:“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疼!”汤圆圆咬着嘴巴,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搭在方成肩上。
方成气得脸色铁青:“方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把汤阿姨推到地上?”
方方拿着照片,忽然哇哇大哭:“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她抬起腿就跑。
房门外的汪同龢听见屋内动静,推开门进来,跟奔跑的方方撞了个满怀。他看见孩子满脸泪痕,鼻子都哭红了,不由得心疼:“方成!你反了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干嘛吓孩子!”他平时管教方方,见惯了这个小哭包的哭功,这会却以为是方成联合汤圆圆在他眼皮底下欺负孩子。这口气他如何忍得下!当即把方方护在怀里,叉了手准备开打。
方成无可奈何地摇头:“你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汤阿姨推在地上,方方,你不知道阿姨肚子里有宝宝吗?”
汪同龢这才注意到,汤圆圆整个身体都靠在方成身上,紧紧咬着嘴唇,蹙眉龇牙,想必是疼得无法忍受。他真担心闹出什么事来,当机立断:“还杵在那干什么,快去人民医院!”
汤圆圆已经说不出话来,方成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上车,直奔医院而去。
汪同龢善后,锁上门,将方方从怀里拉出来,脸色难堪:“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方方浑身颤抖,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张照片,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使劲揉揉眼睛,抽抽噎噎:“爷爷,我不是故意的。是汤阿姨,她翻了我的本子,拿了我的照片,我只是想拿回来,没想过要把她推到在地上。”
“什么照片?”
方方颤抖着双手,把照片递了过去。
透过泪痕,汪同龢看见了当年笑成花儿似的一家三口。这张照片,还是他拍的。那时,他说,方方才学会走路,给她拍张照片留个纪念。他看着照片,震怒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爷爷,妈妈撕掉了很多跟爸爸在一起的照片。这一张,是我好不容易抢过来的。我以为——以为汤阿姨也要撕掉它,所以——”
“别说了。”汪同龢老泪浑浊。他虽然脾气犟了点,却不是不讲理的人。当即,他伸手抱住方方,语气出乎意外地温和:“走,我们去医院,给你汤阿姨道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