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破旧的轮椅,一个简单的行囊,他们二人踏着晨光走出了这座大山。
刚开始他们在山脚下的一个小镇生活,许凌君典卖从嫁衣上拆下来的饰物,换了一笔不菲的资金,两人在那里生活了一年的时间。
有一天,许凌越一身泥泞浑身伤痕地跑回来,许凌君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许凌君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镇上的孩子欺负许凌越是外来人,在学堂上总是变着法子的捉弄他,取笑他是山里来的野孩子,甚至还咒骂许凌君是个没用的残疾人,他一气之下跟那些孩子打了起来,群架打不赢,就受着伤回来了。
那是一个未开化的小镇,民风彪悍,孩子之间的玩闹粗俗不堪,许凌越在这里学来学去总是那几个字,许凌君跟许凌越说:“既然姐姐带着你离开了大山,就应该去一个更能让人长见识的地方去。”
许凌越说他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于是两人便在当天收拾了包袱,离开住了一年的小镇。
他们走了很久,最后在宋国南境的边疆小城——吉罗城停留了下来。
这是一座跟阳山城差不多规模的城池,离宋国的权力中心很远,跨过这里的一条河流,就进入了郧国的地望了。
嫁衣上的金玉珠饰早就用完了,初来时,他们寄住在一件破落的庙宇里,许凌越早上帮人家牵马,中午替人跑腿,晚上还给人送信,日子过的很苦。
许凌君一想,所有生活的重担都落在了许凌越的肩上,他如何才有时间去读书,于是去了吉罗城唯一的一间歌舞肆应聘。
这几年来,彩衣舞早已风靡列国,宋国这座边疆小城也偶尔将彩衣舞拿来招揽顾客,只是因为创作者从未去过虢郡,吉罗城的彩衣舞只有其形,而未见其精髓。
许凌君拿着步引图来到吉罗的舞肆应聘,舞肆的老板不识步引图,看到她是残疾人便有些轻视,不愿多看。可许凌君毕竟是惊世一时的彩衣公主,虽身有残疾神态中的贵气是掩盖不了的,她谈吐非凡,对彩衣舞的见解独到,老板听她说了几句,便换上了敬佩的目光,将她引进了舞肆去见舞娘们。
许凌君随意点评了舞娘们舞姿的拙劣之处,便引来了其中一位舞娘的注意,她让许凌君留下步引图先编排出一支,待反响后再联系许凌君。
许凌君一想,这座小小的舞肆本来生意就不好,让他们花钱再专门请一个编舞者实在有些为难,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残疾人,于是便答应了,说道:“你们可以抄录几份留下,但请将原图还给我。”
许凌君亲自画的步引图或者这座小城中的普通人看不出来这是彩衣公主的亲笔所书,但是若碰上从虢郡城来的商人,就难保他没有见过彩玉公主的真迹,许凌君决心忘却虢郡这座城,当然不会给别人认出她身份的蛛丝马迹。
舞肆老板点头答应,抄录后,将步引图还给她,恭恭敬敬的将她送出了舞肆。
两天后,破落的小庙迎来了一个客人,那是舞肆中的领头舞娘,她看着将彩衣舞的精髓编出来的人才住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地方,心里有些惋惜,自掏腰包递上了一些定金,让她先找个住的地方,然后诚心邀请许凌君专门给她们编排舞姿。
许凌君感激的看着她,说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让你们舞肆的经营蒸蒸日上的。”
工作的事情全部都谈妥了之后,舞娘自我介绍:
说她叫吴阿雅,来自郧国的一个小山村,这几年,东土的气候变得异常了起来,农作物经常颗粒无收,每年都都会有一个列国的国土闹饥荒,两年前,郧国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饥荒,父母在那场饥荒中饿死了,她卖身进入这个舞肆,还好老板人善,经营的舞肆是正经的生意,她过的还算稳妥,只是今年的年景不太好,吉罗城的歌舞酒肆都开始变得冷静了起来,舞肆中的舞娘们大多跟她经历差不多,几人相依为命,靠跳舞为生,她此生没有什么愿望,只想帮老板将舞肆经营好,让姐妹们都过上好的日子。
流落的这些日子,许凌君见过很多这样艰难求生的底层人民,他们给了她可以生存下去的最大鼓励,对于阿雅的遭遇,许凌君也深表的同情,说愿意为她写出最好的舞蹈来回报她的知遇之恩。
就这样,许凌君在吉罗城度过了七年的光阴,许凌越也从一个山里的野孩子长成了英俊帅气的小伙子,在吉罗城高谈阔论颇有士子之风,所有的人都称呼许凌君为“许凌越的姐姐”,久而久之,许凌君随意取的假名,别人也就遗忘了。
在这七年里,小小的吉罗城或许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列国发生了许多重大的事件。
首先一直被东方列国所排斥的域外蛮族政权,在一个从东土而来的男人手里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穿越了荒漠,到达了东土大陆的边域扎根,成为了一个新兴的牧边之国——离国,并且不时的南下劫掠东土各国,尤其是临近的萧国,不堪其扰,将边境几座城池都让了出去。
其次是东边的有虞国跟嚣国,这几年东边的气候最是异常,有虞跟嚣国经历了几场天灾后,终于爆发了流民之乱,堂堂列国的王族礼殿被流民洗劫了几次,两国国内现在早就乱象丛生成为了一锅粥,谁也管不了谁,只能四处奔命了。
再次是东土刚刚发生的一次最大政变——虢郡立国。在东土大陆上一个新的列国登上了舞台,它穿着令人瞩目的衣服,在列国之中闪烁动人。萧其远将虢郡立为国都,建立了军事制度,将从外面流窜而来的流民编入行伍之中,进行训练,整编队伍,实行三军制,建立兵士户籍,给了流民身份,也让虢郡的军事队伍完成了建设。关于立国的种种政策措施、政权分层结构、世家大族的地位等等,萧其远在立国的同时就将立国策书广而告之,里面内容条条陈陈,巨巨细细无一遗落。许凌君在很久以后,才明白,木氏姐妹在她的绿植小院忙碌的那些事,时常神秘进出西冷堂的那些客人,原来都是编写立国策书的关键人物。虽然虢郡立国的过程困难重重,但是在这种大形势之下,周边乱象众生的残酷事实让虢郡中的人们都明白了一件事,一座城池不管多富有,没有强大的政权进行维护,将有一日会被吞并,萧其远的成功是必然的,也是东土历史车轮本来该滚过的印痕。
最后是宋国,宋国国内还算安稳,许凌君离开虢郡没有多久后,西陵昌启就成为了宋国的国公,扶持了幼帝上位,大权独揽,东边全力支持虢郡立国,北边支持吕国吞并自萧太后政权消亡后已经变得孱弱的萧国,牵制南下的离国,身份地位扶摇直上,是宋国有史以来最有权势的人物。
至于吕国,吕国国君吕斟浔在彩衣公主死后两年就迎娶了虢郡泠氏长女泠歆为后,吕国和虢郡是命中注定的姻亲之国,泠歆这个吕国的王后表现的也很优秀,这是一场十分成功的政治联姻。
而泠氏的另一个女儿泠天若在虢郡立国的当天就离开了寺庙,成为了新虢国的女主人。
断断续续听到这些消息的许凌君内心已经变得平静了,在她心里早就将彩衣公主这个身份忘却了,就连茶客对吕斟浔的盛大婚礼描述她也只是淡然一笑,唯独对泠天若的消息,她露出了笑颜,觉得这是那个女人本来就应该拥有的幸福。
暑来寒往,纷纷杂杂。吉罗城的天还是那么的蓝,宋国的权力中心离这里还很遥远,东土的乱象也还未席卷到这座小城中。
本来以为日子可以这样平平凡凡的度过去,可是许凌君却望着屋外的雨声,陷入了长长的烦恼中……
因为她听闻到一个让她不安的消息——吉罗城即将要迎来一位大人物。
而这个大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宋国国公西陵昌启,他的行辕就在离吉罗城不远的地方,要来这里欣赏彩衣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