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仁老爹终于明白我们并不是针对他,长舒一口气道:“吓死俺老汉了,我不管你们是哪路神仙,跟什么人结了梁子,只求你们放了老汉,老汉一生口风极紧,绝对不会跟旁人透露半个字。”
我没工夫理会他,只是按了按他的肩膀叫他不要出声。一时间只听到山林草丛中的虫鸣声,以及两匹马粗重的鼻息。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并没有听到有什么其他动静,站在前面的武阳就上前去看那段被剥离山体的泥土,前后仔细察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就朝花悦容打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看到武阳的手势,大家紧张的神经才得以放松。次仁老爹一看没事了,就想找个机会开溜,一把被孟无忧给抓住提拎过来。
次仁老爹此时体如筛糠,嘴巴里不住的告饶。他本就一副穷酸样,被这么一番惊吓,更加显得猥琐而可怜。我这人心肠软,看到一介山民被吓成这样,心里有些不忍。
不过这决定权在花悦容手里,而且我很清楚,花悦容虽是女流之辈,但行为方式向来很理性,没到贡嘎雪山,她是绝对不会放老爹走的。只是刚才这么一闹,该找个什么借口跟老爹解释才能让他彻底放心?科学考察肯定是说不通了,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即便是仗着武器精良逼迫得了他一时,接下来这一路也难免处处提防他逃跑。
还是小青天反应快,拍了拍次仁老爹的肩膀,瞬间首长上身,拿腔作势的说:“老同志,事已至此,我们只好告诉您真相了,其实我们不是科考队的,我们是公安局的,最近有一批盗猎份子很是猖獗,我们是来抓盗猎份子的。”
我们几个让小青天这即兴发挥的谎言给惊呆了,所有人齐刷刷的看着他,我心说你撒谎之前好歹先打个草稿吧!次仁老爹虽是一介农夫,但在磨西镇附近活动了这么多年,见过的游客不到一万也有一千吧,能凭你一句话给忽悠过去?
正想着怎么样来帮小青天圆这个谎,没想到小青天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看上去像个驾驶本。边说边递给次仁老爹:“您要是不信,可以看看我的证件,这些人虽说跟我不是同事,但他们也是受国家雇佣的专家,您就放心好了,钱一分不会少你的,等咱们抓到盗猎份子,我可以向当地的政府给你请功,给您颁发一个什么模范山民或者模范侯爵的奖,到时候您可算是名利双收啊!”
想不到小青天骗人的本事竟然如此高明,一招未完还有后招,招招相扣可谓是滴水不漏。本以为这回老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了,但那伪造的证件一下子就把这老汉给唬住了。连忙说:“原来是上级领导,你们何不早说呢?俺老汉也不是不晓事的人,既然是给国家办事,全凭领导安排就是。”
众人见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心里都舒了口气,孟无忧担心老爹心里还有疑虑,又接着小青天的话头跟次仁老爹说:“我们这次是便衣出行,白天镇上人多眼杂不便跟他直言相告。”总算是把次仁老爹给忽悠过去了,对于我们的身份深信不疑。
其实刚才这番举动并不完全是杞人忧天,毕竟前面的这片山体土堆,不偏不倚的正好把去路给掐断了,倘若这个地方遭遇伏击,我们一群人除了拼死搏杀,就只能往旁边的山涧里跳了,这个时间点夜色朦胧,山涧之处树木幽深,实不知其有多深,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几个人一商量,眼下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要想从此间过去,只能是动手挖掉土堆开路。所幸花悦容带有掘土的铁铲,虽然不像德国工兵铲一样具备多种用途,但对付这个土堆算是绰绰有余了。
花悦容带铁铲本就只是防患于未然,并没有想过能够排上用场,因此只带了两把,加上次仁老爹的手锄,算是有三样可以刨铲土堆的工具。当下二话不说,几个人轮流开始挖这土堆,看这土堆大小,五个男人想要彻底清除一条道路,估计也需要个把小时。
婆婆山的山形很有特色,咱们现在所走的这条古道,位置相当于其后背腰身处,因为整个山是佝偻着的,所以这一面的山体倾斜度比较大,上面的一部分山石滑落下来,经过这古道的缓冲,形成了一道斜面,横向的土堆并不多,但纵深至少有个二十来米。还有一些根系不深的树也被冲了下来,横在土堆中间,也为挖掘工作增添了些许难度。
我挖了一段,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就换孟无忧接替。对于孟无忧的道行,我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不知道他跟武阳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不过他们这些道门众人,精力确非常人可比,孟无忧一把铁铲上下翻飞,效率可比我不知高了多少。
我正抽着烟,突然听到“咔呲”一声响,声音非常的尖利,像是铁铲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这一铲是孟无忧挥下去的,估计是用力过猛的缘故,直接深入古道下面好几寸。旁边的武阳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挥动铁铲,三下五除二就掀开了一块土层。
我们几个赶紧凑了过去,一看之下,都有些云里雾里,这东西呈灰黑色,颜色分布也不是很均匀。为了节省照明的损耗,掘土的时候并没有用大号的照明工具,只点了一盏次仁老爹马车上的马灯放在旁边,这马灯烧的是煤油,外面一层玻璃照着,只能照见方圆几米的范围,而且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小青天眼睛发直的盯着那个东西,像是怕它飞了似的,头也不回的说:“棉花,快把手电拿过来!”
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赶忙到马车上翻找照明用具,这些东西都是放在一个背包里面的,我翻了几个口袋,终于摸到一个柱状物体,是个狼眼手电。熟悉装备的时候我有留意了一下,这玩意儿是德国进口的,很多探险家都用它,电池容量特别大,束光能力也特别强,还有大中小三个档位可以调节亮度,避免因为亮度过强而造成被照射物体面貌失真,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拿在手里瓷实,质量硬得可以当防身的武器来使。
我把狼眼手电交给小青天,他调整了一下亮度便照向那个东西。一看之下才知道这东西十分巨大,武阳挖掘出来的还只是冰山一角,因为埋在土里面的年月久了,这东西被泥土侵蚀得遍体斑驳。
武阳用铁铲敲了敲,听声音应该是块巨石,只是这巨石不知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难不成这巨石下面压了什么东西?
本来遇到山体滑坡去路被阻就已经是不太正常了,这时候又挖出了一块巨石,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于是几个人接着开挖,想把这巨石的边界给挖出来,本以为这巨石会很大,没想到两头只延伸了几公尺就到头了。而且紧挨着这块石头的边界,竟然还有一块。
我有点弄不懂了,这下面埋这么些石头干嘛?另外几个人也是一脸茫然。这时候花悦容突然说道:“不用挖了,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这些花岗岩的条石,是用来铺路的,这些条石铺成的路,才是这条古道的原貌。”
众人心下豁然,稍加揣摩就知道花悦容言之有理,只是大伙儿一时间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我说怎么这条几百年没人走过的古道上除了杂草丛生,却是一根树苗也没有,原来这下面铺有坚硬的花岗岩。
我问次仁老爹:“您在这古道上来来回回应该也不下上百次了吧,就从来没有发现过这古道下面的猫腻?”
次仁老爹一脸的无辜道:“哪敢骗你们,这条道儿自我出生就在这儿了,我父亲也不知道这条路是什么时候建的,他说是建了有几百年了,有时候又说是几千年,做不得准。”
我盯着次仁老爹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上读出点什么来,不知是他演技太好,还是他真的不知情,我完全看不出这老汉到底是不是在撒谎。不过据我推测,这老汉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肯告诉我们。
花悦容看大伙儿一脸的疑惑,便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男人,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冲,却不懂得思考,之前我发给你们的资料,你们恐怕一个字都没看吧,川西自古以来就是僰人居住的地方,这雪山脚下也曾有过高度发达的文明,有条用花岗岩铺成的路并不稀奇。”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资料里面确实有对古蜀之地的介绍,我国西南大部的崇山峻岭中,自古居住着当地的原住民,称之为僰人。僰人在云贵川一带创造过辉煌的文明,不过僰人性情彪悍,向来不与外界互通往来,更是不服朝廷管辖,于是明朝的时候,发动了一次对僰人的大规模征讨。
这次征讨让僰人元气大伤,部分僰人逃亡到岭南一带,也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百越。现在的川贵之地已经没有僰人的身影了,有资料记载说是明朝的那次征讨,直接把僰人给屠戮殆尽了。
但是也有专家提出质疑,认为云川之地山形水势复杂,遭受征伐的僰人完全可以逃入山中,被彻底灭绝的可能性不大。幸存下来的僰人不敢再以僰人习俗自居,只好融入苗彝等少数民族,以延续血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