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公公急急抬手在自己脸上象征性的扇了两个耳光便道:“瞧奴才这不会说话的嘴,真真是该打……”
“罢了……”屿璃摆摆手:“你自是去吧,免得耽搁了正事……”
“谢璃贵人……”荣公公行了一礼,便看着璃贵人扶着宫婢的手,款款走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恶狠狠地啐道:“呸!什么东西!想当年杂家侍奉皇后娘娘也不见得有你这般大的架子,不过一个小小的贵人,仗着皇上心血来潮的恩宠,当真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了!哼!”
荣公公冷嗤着,转而朝着邀月轩行去。
屿筝听到被翻了牌子的消息,心中十分诧异。打点着送走了荣公公,她眉头紧蹙,坐在了暖阁中。
被着封了常在之后,皇上第一次召幸她就显得十分诡异。
屿筝原以为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才封了她,事后思量,总觉得或许是姐姐屿璃受宠,皇上这才会在意这个同出一门的妹妹罢了。
正因为此,皇上才会和自己下了一盘未完的棋,便去偏殿批折子了,可见他没有分毫要临幸自己的意思。
虽然这是屿筝求之不得,可她也多少能料到自己日后的处境,大抵是和尉香盈一般,做个空有名分的妃嫔,却犹如身在冷宫,活得连掖庭的宫婢们也不如。
芷宛见屿筝忧心忡忡地坐在暖阁中,便上前道:“小主,是不是璃贵人说了什么话,让小主难过了?”芷宛年纪虽小,但也很会察言观色。璃贵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瞧她的眼神里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见自家小主虽与璃贵人是姐妹,却也相处的不是很好。
只是芷宛不知道,让屿筝忧心的并非是璃贵人。她只是不明白,皇上这般,到底是为何……
“筝姐姐……”尉香盈的轻唤打断了屿筝的思虑,她转而起身,便看到尉香盈着了一袭靛青錾花裙,由宫婢搀扶着入得屋来。脸上薄施粉黛,却也掩不住寒疾初愈的病容。
屿筝慌忙起身,上前执了尉香盈的手道:“盈姐姐可好些了?”
但见尉香盈淡淡一笑,轻声道:“已经好多了,这不刚能起身走动,便特地来向筝姐姐道谢……”
屿筝回应一笑:“快去暖阁坐着……”
二人在暖阁里坐定,屿筝遣了芷宛将轻裘覆在尉香盈腿上,又轻声道:“虽说已是开春时节,可盈姐姐身子才见好,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嗯……”尉香盈含笑应道,宛如初春眉梢微绽的花,柔嫩纤细。
屿筝怔怔打量着尉香盈,照理说,尉香盈的容貌较之她更多出几分温柔清美。可不知为何,自入宫之后,始终未得皇上临幸。想起穆心越的话,只怕这尉香盈是此番入选秀女中,处境最悲惨的。想到这儿,屿筝不免心生感慨。
尉香盈手指轻轻抚摸着屿筝轻裘上的雪白风毛,怯声道:“方才来邀月轩的那位公公,是内务府的吧……皇上他……翻了筝姐姐的牌子呢……”
见尉香盈神色低沉,屿筝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也许这恩宠是宫里妃嫔们求之不得,可对于她而言,却沉重难负。
即便是不提皇上难以捉摸的举动,屿筝却也无法告诉任何人。迎上那双威严而沉冷的双眸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却是另一张男子的脸。
相似的眉骨,相似的棱角。可那人有着酒醉的迷惘、醒时的温柔、挽弓的英姿,一遍遍在屿筝脑海中出现。还有在玉水阁中,那个让她心跳不已的拥抱。
就算依偎在他怀中的时候,自己不过是雪儿姐姐的替身而已。
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阻隔屿筝的心中难以克制的心疼。她心疼那男子,无论是抚摸着蝴蝶簪时的深情,还是醉熏后的愁苦。那样的深情,都让屿筝的心难以克制的抽痛着。
分明是不被允许的情感,可屿筝却任由它在心中肆意疯长。她原本以为可以怀着这一份心,度过宫里那些难熬的日子,便回到允光,了此余生。却从未想到,会那样突然地遇见了皇上,被封了常在,成了被烙上印记的女子。
本小心隐藏的心意,如今也成了最不该有的心思。飞霜殿那夜,她不是不怕,她怕自己本能的抗拒之后,被皇上察觉到些许异常,惹来杀身之祸,说不定还会殃及父亲和白府。可她也清楚地知道,既然已有了位分,迟早是躲不过去的。一如今日,皇上的再次召幸……
是夜,当屿筝缓缓迈上飞霜殿的台阶时,尽力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走入飞霜殿,只见皇上着了一袭龙纹常服,侧身倚在榻上,一手执了棋子,正皱眉端详着眼前的棋局。殿内香气清雅,不似之前那般馥郁浓烈。
屿筝脚下微微一顿,却见皇上头也不抬地说道:“杵在那里做什么,到朕这里来……”缓缓走上前去,拂礼起身,便瞧见落在棋盘上的是一局残棋。
“你来瞧瞧……”皇上并未抬头,只沉声说道。
屿筝朝着残棋瞥去一眼,隐隐觉得熟悉,好像在府中时,哥哥屿沁也解过类似的棋局,然而她只是欠身道:“臣妾愚钝……”
但见皇上将手中的棋子递给她道:“就依你的心思落上一子便是……”
屿筝接过棋子,端详了片刻,便缓慢沉着地将棋子落定,随即看向皇上。只见他的唇边露出一丝轻不可察地笑意,便将身子又朝后靠了靠:“朕瞧着你有心事……”
“回皇上,臣妾没什么心事,只是这残局难解,倒是难为了臣妾……”屿筝矢口否认。
楚珩沐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但见她一袭赤丹海棠宫装,愈发衬得肤若凝脂。眉目沉和,娇唇轻抿时,唇角便显出两个淡淡的梨涡来。此时双眸氤氲,隐约似有泪水,让人不免心中一动。
“既然难解,不解也罢。”楚珩沐起身,声音中带了几分疲倦:“朕去瞧瞧折子,你来研磨吧……”
屿筝不敢怠慢,急急跟着楚珩沐朝偏殿行去。
待楚珩沐在桌前坐定,翻阅奏折,屿筝察觉到今日的飞霜殿竟没有德公公在跟前侍候,也不知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可她亦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沉默地研着墨。
只是她不知道,楚珩沐虽是一副认真批阅奏折的模样,其实却在暗暗打量着她。他十分好奇,眼前的女子与璃贵人相比,虽生的温婉美丽,却当真像是个木头一般,丝毫不解风情。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能让三弟放下了戒备之心。到底是因为她与淳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还是因为某些地方她的确与淳佳很像。一如那方锦帕,甚至可以以假乱真。
越是好奇,他便越想探个究竟。无奈白屿筝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有一副沉冷的好性子。无论是让她自个儿踏入飞霜殿,还是只顾着行了棋局便丢她一人在殿中安歇。她非但没有一丝诚惶诚恐,却反而不动声色地一并接纳。
入宫的女子,哪个不是想方设法的争宠。她却更像是逆来顺受,不违逆,也不迎合。这不仅让楚珩沐觉得,即便她表面上敬畏自己,可是在她的心里丝毫没有他的位置。
想到这里,楚珩沐原本沉静的心忽而窜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他不允许他的妃嫔心里装着别的男人,更不允许楚珩溪得到丝毫的安慰。权利也好、皇位也罢、甚至是两情相悦,他都不准。
他要楚珩溪活在长久的苦痛中。只有楚珩溪求而不得,宣慈太后才会陷入更加疯狂的追逐和欲望中!只有楚珩溪痛不欲生,宣慈太后那石铁般的心肠才能感觉到一丝疼痛。
宣慈太后当年对母后所犯下的罪孽,还有他们的谋乱之心,楚珩沐要一笔讨要个干净!
待楚珩沐回过神来,怒气升腾的他将笔杆捏得咯咯作响,一侧的屿筝早有察觉,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手中却依旧不停地研墨。
“手臂酸了吧……”楚珩沐强压着怒气,缓缓起身道。
屿筝缓缓摇摇头:“臣妾无事…….”
楚珩沐走到屿筝身侧,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朕到底该说你乖巧?还是该说你木讷?若是换了别的妃嫔,定是侍奉的十分妥帖……倒是你,只晓得站在这儿,不停地研墨……”
屿筝面上微微一红,忙垂首道:“臣妾…….”
话还未完,却见皇上轻轻捏住了自己的下颌,又将拇指缓缓摁在她的唇上,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俯身贴在屿筝耳畔,楚珩沐沉声道:“朕不想听什么臣妾有罪,也不想恕什么罪。你这般……朕也喜欢……”说罢,楚珩沐忽然将屿筝拦腰抱在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屿筝,她急忙叫道:“皇上!快放臣妾下来!”试图微微挣扎,却感觉到皇上的手微微用力,收的更紧。屿筝心惊,又赶忙唤了语气道:“臣妾自己走便是……”
不料,皇上却低喝一声:“别动!朕想这样抱着你……”说着,便大步朝龙榻上行去。
将屿筝轻轻放在榻上的时候,楚珩沐看到她的脸已是一片绯红。强忍着敛在眸中的惊诧,让她像是珍兽苑中受惊的小兽一般,仿佛只要他轻轻松开手,她便会瞬间逃离不见。
楚珩沐不禁用力箍紧了她纤细的腰身,动情地将一个吻缓慢而沉重地落在了屿筝的唇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