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在更加剧烈的摇晃中，重新发动了。
夜深了，雨还没停。
但车内气氛比之刚才要好上了许多。很多人头一遭遇见鬼，一番经历下来，发现鬼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事实上也是如此。
人们之所以谈鬼变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见过，而是鬼的诡异行为和可怖的形象让人本能恐惧。但抛却了这一点，其实一般的鬼并没有伤人的本事，只不过仗着你怕，才骑在你头上罢了。说到底，很多鬼的战斗力甚至比婴儿都高不到哪里去。
当然，厉鬼除外，比如造成我们车祸的那个小鬼。说来奇怪，那小鬼只是让我们出了车祸，随后就再没出现，不知怎么想的。
而除了对鬼的改观外，大巴内讨论最激烈的还是关于我。
什么御剑飞行，霸道剑客之类的字眼不断入耳。他们不时回头，用兴趣满满的目光看着我，并在我手臂上晃悠，似乎在想那柄霸气十足的剑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不光是乘客们，就连陈局长和孙局长有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像是看怪物一般。
孙局长还算矜持，毕竟作为过去式的坚定无神论者，在遭遇一番匪夷所思的事情后，还在重塑世界观当中，显得沉默。
陈局长却是眼中掩不住的兴奋，拉着我的手拍了又拍，亲热的模样让我一阵怀疑他的性取向是否出了问题。
“小郑啊，你还真是高人不露相啊。那柄剑怎么回事，能和我讲讲吗？”
每个男人都有过仗剑天涯的武侠梦，陈局长那个年代受金庸古龙的影响比我们这一代人还深，显然是我那拉风的剑勾起了他的武侠梦。
“其实就是件武器，和你那个雪茄一样，不过就是通了灵，有点灵性罢了。”我说得挺委婉。事实上龙吟剑的层次比之陈局长的雪茄不知道了多少倍。
陈局长显然不满意，还在问东问西……
疲倦啊。
这种站在聚光灯感觉，真是幸福而烦恼着啊。
林雨晴比我高兴多了，她笑眯眯看着我的反应，对每个人对我的评价都竖着耳朵听，听到别人说我如何如何，那兴奋模样比我这个本尊还要高兴！
时间距离离开青阳已经三个小时了，因为事故连连，现在可能刚刚走过一半。
车上人兴奋劲过去后，大巴渐渐重归平静。
突然，一直沉默的孙局长开了口：“这路，是不是走错了？”
众人不解地看着她。
我和林雨晴第一次走这条路，摸不清情况。
而陈局长闻言也看了看路外，但是外面夜正深，还飘着淅沥小雨，路上又没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根本无法分辨方位。
陈局长看了眼孙局长：“孙局发现了什么？”
孙局长眉头紧蹙，犹豫了一下：“我只是怀疑。我记得回开阳只需要拐两次大弯，不过刚刚，似乎是第三次拐九十度的弯了。”
说吧，她也不是很确定：“算了，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看得出，一系列的遭遇，让孙局长对自己的判断力都有点影响了。她现在的心态很糟糕，在说完话后干脆闭上了眼，靠在靠椅上假寐。
陈局长没有皱了皱，精神放在了外面，似乎想要分辨出什么。
这一段小插曲我并没放在心上，只是看了眼正襟危坐专注开车的司机，随后和林雨晴小声聊了起来。
一路摇摇晃晃着。
然而，这一次平静没有过多久。
再又一次明显的转弯后，孙局长猛然睁开了眼，而陈局长脸色也沉了下来。
不只是他们，车上的乘客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们都是青阳本地人，在这里祖祖辈辈生活了几十年。刚刚只是因为经历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后有些放松，可现在缓过劲来，顿时感觉到了不对。
“喂，大头，你是不是开茬了啊？”有人认识大巴司机，顿时嚷嚷着问了起来。
“妈的，听说过出租车绕路，还没听说过大巴绕远路的。”
“师傅，我可先说好了啊。车费已经贵的更什么似得，你就算绕远路我们也不会给你加钱的！”有人猜测司机是为了额外收费。
然而，无论乘客如何说话，那司机一直没有反应。
他依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对乘客的话置之不理。
气氛终于不对劲了。
眼见有人站起来打算去找司机麻烦，我坐不下去了，不是因为怕司机出事，而是怕找司机麻烦的人出事。
其他人见我起来，也干脆让开了路。毕竟我先前的一番表现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因此对我都是很信服的。
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车上都闹成这样了，司机还没有反应，说没有鬼恐怕只有鬼才信！
“师傅？”我走到前座，试着推了推司机的肩膀。
没有反应。
蓦然间，我似乎看到司机的怀中有个影子。我急忙跳到前座，看向司机的怀里。
又是他！
司机怀里，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蜷缩着，脑袋静静躺在他的肚子上，苍白的面孔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小鬼身形很小，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在后面才没看到司机怀里居然还藏着一只鬼！
再看司机，此时的司机脸上已经没了神情，脸色发蓝，一脸呆滞地看着前方，眼睛一眨也不眨，只有双手下意识地转动着方向盘。
“又是你！”清楚了是谁在捣乱，我心中怒火中烧。
先是想要拉灰衣男子当替死鬼，又制造车祸害死了红衣女子，现在又害了司机，带着我们一车人不知道想要去那里。
我一把拎起了小鬼的领子，他很轻，我直接将他拎在了半空。
“是我哦，哥哥。”小鬼像是没有感觉到我的愤怒，笑眯眯地和我说话。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害一个人不够，还想害一车人？”我眯着眼，咬牙切齿道。
这时候，突然一声尖叫从后面传来，是林雨晴的声音。
“郑大哥，你快看窗外！”
我一怔神，手中的小鬼突然诡异一笑，趁着这一空荡，像一条泥鳅般从我手中滑落，又迅速从窗户跳了下去。
我还来不及去追，目光瞥到窗外，却是愣住了。
鬼。
密密麻麻的鬼！
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路，湿润的黄土路前方，好一片人头攒动，粗略看去，这一群鬼不下于百只！而且在前方，鬼知道还有多少孤魂野鬼在。
我没有时间去追讨小鬼，赶忙推开司机，双手握在了方向盘上。
我没开过大巴，但好歹也学过车，大巴的转向和普通车没有什么区别。鬼群就在前方几百米处，如果及时停下车的话，谁也不知道在前方有什么等着我们。
此时我心中对小鬼无比痛恨，手上却安稳地托着方向盘。
一扭。
不动！
也不知小鬼临走时用了什么方法，大巴的方向盘像是卡死了一般，无论我如何使力，都无法动其分毫！
见我动不了方向盘，身后有乘客急了，拍了拍我，示意让他上。
我也没说什么，退开来，任由那人用吃奶的劲去对付方向盘。同时，我转头看向车上的乘客。
“大家听我说。”我一开口，车上人顿时将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眼中充满了信任，似乎只要我去做，他们就可以安心一般。
但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
“大巴很可能出了问题，前方有什么危险我也不清楚。现在大家……跳车！”我做出了决定。比起前方未知的危险，和跳车带来的些许伤痛相比，肯定是后者代价更小一些。
我的建议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接受。
此时的车已经完全不受控，大巴现在像一只盲目的野兽一般，方向盘打不动，刹车失效，车门打不开。而窗户则是全封闭的，老式的大巴上也没有紧急破窗装置，现在只能依靠先前翻车时留下的窗口跳车。
如此以来，免不了出现一系列的问题。
比如谁先谁后，窗户边缘的碎玻璃，还有下车后会不会摔伤。
眼见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第一个站出来跳车，我也怒了，一指前方：“看到前面了没？几百只鬼，几千只鬼，你们以为鬼好对付，但是它们中间哪怕只要出现一个厉鬼，你们该死的都得死！”
有人不乐意了：“兄弟，这不是有你吗？”
我气笑了：“我他妈又不是上帝！别人不动手，我知道那个是厉鬼？我知道了就一定能赶到你们每个人的身边？！”
“妈的，你们想死你们留着，大不了老子的人先跳！”
说着，我示意林雨晴他们。当然，我们只是做个姿态，我们好歹不是普通人，肯定不会放任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进入鬼群。
车上人也慌了，眼见前方白茫茫一片鬼影离我们不到两百米，顿时有人一咬牙：“妈的，不就是跳车吗？老子跳！”
有第一个人做表率，其他人纷纷表示愿意跳窗。
可效率太慢了。
前几个人跳下车后，大巴离鬼群越来越近，他们慌了，秩序都开始不稳了。我强行插手，让女人孩子先走，总算是赶在进入鬼群后将大巴大致清空了。
车上只余下四个人：我，林雨晴，还有陈局长和孙局长。
而大巴，此时摇摇晃晃，已经进入了白茫茫一片的孤魂野鬼大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