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内,刘公公见皇上小心翼翼地将七月放到软榻上,他在心里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是做了正确的决 定。
“老奴该死!”刘公公赶紧跪请罪。
萧钰的眼睛始终没有移开七月,只是低沉着声音,压着怒意道:“你是该死!但是她不能死,你还不赶紧去请太 医过来!”
刘公公见向来冷静的皇上如此龙颜大怒,急忙惊惶起身,赶紧去吩咐守夜的太监去请太医过来。
萧钰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他见七月蹙着眉头,青丝凌乱地撒在枕头,整个身体都无力地搭在床上,他想伸出手去 安抚一下她拧着痛苦的眉间,可是刚碰到她的额头,七月便痛苦地呢喃了一声,惊得他连忙缩回手。
一定是自己弄疼了她!他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双手干净修长,他又看了看她的手,上面竟布满了血痕,小 心地翻过来。一双女子的素手不该是这样的,掌心内,还有无名指和大栂指的指腹上都是厚茧。
七月,以后在我身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水……”七月断断续续地张合着唇。
‘‘水……”
萧钰赶紧低下身来:“要什么?”
‘‘水……”
他终于是听清了,小太监也赶紧从旁奉上茶水。
“我来。”
萧钰从太监手里接过茶盏,左手笨拙地越过她的颈项将人扶起,右手尝试给她喂水。只是动作实在别扭,手中的 茶盏抖了抖,他一下没拿稳,整个都泼在了七月的身上,幸好是温水没有烫伤她。
太监在旁边看得又急又怕,皇上这哪里是照顾病人啊,感情就是折磨这个姑娘啊。
七月交错地*着水或者冷,萧钰赶紧拽被子给她盖上,却见她的身子又一阵抽痛,估计是被压疼了,又只有把 被子摔下来。
旁边的太监己经看不下去了。唉,这么个照顾法,这姑娘死的更快啊……
萧钰实在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轻柔地抱着她,试图能用体温来给她取暖,但又把握不好力度,怕重了弄疼她,怕 轻了又不能给她取暖。
“生个炉子!”他突然想到这个方法,吩咐目瞪口呆的太监在这大热天生火炉。太监一愣,赶紧去柴房,这种热 天,寝宫内怎么会有火柴备着。
在朝堂上挥斥方遒,在战场上纵横千军的人,现在却手足无措地抱着依旧昏迷的女子。
“好冷……”
“我好痛……”
七月无意识地反复地说着。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好此时刘公公带着陈太医回来了。
陈太医正想行李,皇上大手一摆:“免礼了,赶紧过来看看吧。”
刘公公看看床上湿透了一片的茶水水印,又看看吓得发抖的太监,心里明白了七八分,感叹皇上居然亲自照顾 人。
可惜,是个刺客。他眉头上凝起愁云。
依照陈太医的话,皇上屏退了所有人,自己也出去了,只留下一个侍奉的宫女在房间里。
良久,陈太医推门出来。
“怎么样? ”萧钰急急问道。
萧钰和刘公公听了这番话都长长松了口气,萧钰赶紧进屋,刘公公留下陈太医一会,细细地又加以盘问她的伤 势,陈太医这才离开。
陈太医刚走不远,在拐角处,一抹影子阻住了他的去处。陈太医看到阴影下来人的面容,心中一惊。
刚才出去的太监抱着柴火回来了,刘公公惊愕地看着他手中的一捆柴火:“皇上这是要生炉子。”
夏天闷热,在水牢虽然冷透骨,但是这里面的风吹起来都还是暖的。
七月此时也不*冷了,喝过药安静地躺着,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和绷带。皇上也觉得那柴火的不妥,尴尬 地咳嗽两声,不说话。
刘公公明白他的意思,吩咐道:“放在旁边候着就是。”
“为什么还不醒来? ”萧钰细细地看着七月苍白的脸:“陈太医的医术真的行吗?”
刘公公赶紧凑上去:“陈太医是太医院的元老了,太皇上在的时候就己经在太医院行医了,而且医术也是最好 的,上一会太后……”
萧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那陈太医说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刘公公道:“应该烧退了就会醒来了,而且七月姑娘可能也很累了,这回不一定是昏迷,或许是安睡了。”
萧钰觉得在理地点点头,又觉得心中一点慌,总觉得她没有醒来就不安心,生平第一次担心一个人的感觉如蚁噬 着,“你们退下吧,我在这里就行了。”
“皇上,明天您还要早朝,不如奴才守在这里?”
“不用,都下去吧,月季留下。”
“是。”刘公公无奈,亲自打点了房间,就带领太监们退出去了。
萧钰盯着七月苍白却依旧如画一般的五官,看得痴了。她弯弯的睫毛,浅色的唇,精致的颈项和锁骨……巧夺天 工一般,尤其是在她昏迷的时候,脸上的苍白,更让她不似人间烟火红尘。
他看着看着,微微弯起唇,这个俏人儿终宄会是自己的。
“肖……”七月感觉自己似在混沌中行走,想握住什么东西,便下意识就低喃。
萧钰心中骤喜,萧……
“我在!”他握起她锦被下的小手。
“肖……子……”
一瞬间的惊喜散去,带他反应过来,便苦笑一下,怎么可能是在叫自己呢?此肖非彼萧。
“肖……子骞……”
七月断断续续地叫全了这个名字,拧紧的眉头松开了,唇边还噙起一丝笑意。那笑容让萧钰如遇电击,手猛地抽 了回来,眼中神色沉下去,又恢复了以往那波澜不惊的眸色。
给人当替身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到了早朝时分,刘公公敲门进来,见皇上也己经换好了衣服。他扫了眼床上依然安睡的七月,床榻上没有一点凌 乱,只是在床头的位置有个微微凹陷的痕,皇上是坐着守了她一夜吗?
清晨的阳光如金粉一般撒进来,在锦被上勾勒了一层融融的暖色。
七月手指动了动,终于醒过来。
“姑娘醒了。要喝水吗?要吃点什么吗?”听到床榻上的动静,被安排来侍奉的宫女月季急忙放下手中的抹布, 惊喜地跑过来。
七月摇摇头,直觉得头依然浑浑噩噩的,全身上下被绷带绷得紧紧的,到处都隐隐作痛,即使是这个简单的摇头 动作都让她觉得全身无力,更是拉痛了那些伤口。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宫娥,又环视了一下房间。
是皇上的寝宫。
虽然粉饰一新,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小时候自己和弟弟经常嬉闹的地方。
房子依旧,人在何方?今天自己在这里,是以一个多么可笑的身份。七月凄楚一笑。
她勉强撑起身来,月季赶紧要来扶,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娥,但她还是芥蒂这个是侍奉新朝的人,她恼 怒地躲开月季的手。又顿觉自己这个行为好笑,摇摇头,轻声道:“谢谢,不用。”
月季觉得眼前的人有点古怪,也只好小心地伺候着。她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圈房间,最后将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一 副丹青上,素白的纸,她笑靥如花的面容跃然于纸上。
她捏紧拳头。
“姑娘,茶点都准备好了,太医嘱咐先进食再服药。”月季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我喝点粥。”不管怎么,她现在是病人,要养好身体才行。七月接过月季递过来的燕窝粥,勉强喝了几 口,才说:“把药端过来吧。”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突然,外面传来一个脆脆的女声。
“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能入内。您……别让我们为难。”
“我是上官青儿!任何人不包括我。”
“除非你不是人。”七月好笑,挑挑眉头,低声回了一句,自然隔着厚重的雕花门外面是听不到的。
月季好奇地看了一眼她,忽然掩嘴笑了出来。
守在外面的侍卫依然坚持:“对不住了青儿姑娘,皇上吩咐了,尤其是您。”
“尤其是我?很好!那是不是以后我都不能随意出入了?”
从声音里能听得出上官青儿是强忍着怒气的。
“是……”
“很好!”
外面终于恢复了平宁,七月也听到了故意踏得重重的脚步声。
“姑娘,药。”月季把一直热在炉子上的药递给她。
七月接过来,又摸了摸身上,果然药包不在了。
“我换洗下来的那套衣服呢?”她连忙问道。
“那衣服沾满血污,皇上命奴婢扔了。姑娘是不是找一个小包褓?我看着那个还是完整的就留下来了。”月季将 东西地给她。
“谢谢。”七月怔了怔,意外地拿回了自己的药包,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把药放在一边,翻了翻药包,有的药 己经散开了,不过还好没有损失太多。她出门前都把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药磨成了细细的药粉,方便装在瓶子里携带, 她想了想,对月季道:“你能不能给我带点嘉应子?挺苦的,这般我喝不下。”
‘‘好。’’月季退了出去。
七月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掉她罢了,全身脱力地靠在床头边,她心中乱成麻,她看到书桌上码得整整齐齐 的奏折,书架上尽是《孙子兵法》、《国策》、《国书》、《修书》、《长书》等。
就连他的寝宫里都是累牍书案。他是一个勤奋的皇上。
合上眼,她被自己的想法刺到。
勤奋的皇上不一定就是好皇上。她如此安慰之,但是有一句话在脑海里压抑着,她不去想。
如果是呢?
“你和肖子骞是什么关系!”莫名的,青儿那句话又突然在她耳边炸开,她打了个激灵。对方一直一直拷问自己 和肖子骞的关系,难道会有别的隐情?
她隐隐有种强烈的不安。
可是那双调戏的桃花眼和坏坏的笑容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