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8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一连好几天,我和小双都处在冷战的局面中。我持续地和她怄气,不跟她说话,谁知小双也是个倔脾气,居然也不来理我。这样,我们间的僵局就很难打开了。她那些日子,下了课总是不回家,回了家就已十一二点,她洗了澡就上床。我心里越想越气,女孩子变起心来原来是这样容易的,男女之间还谈什么天长地久!雨农看我整天闷闷不乐,他忍不住地说:

“诗卉,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认死扣!你想,小双和你哥哥到底恋过爱没有?”

我耸耸肩。

“你说呀!”雨农追着问,“他们曾经海誓山盟过吗?他们曾经如胶似漆过吗?他们曾经像我们这样公开地承认是一对儿吗?你说!”

我呆了。半晌,我闷闷地说:

“我知道哥哥喜欢小双,小双也该知道!”

“嗬!说得好!”雨农叫着说,“你知道!你知道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小双!即使小双知道,她不爱你哥哥也没办法!从头至尾,她和诗尧就没进入情况,男女之间,连接吻都没接过,怎么算恋爱?你硬给小双扣上一个变心的罪名,才是滑天下之大稽!诗卉,你醒醒吧!这件事,不是凭你一相情愿就办得到的!何况,你热心了半天,弄得小双生气,你哥哥也不领情,你这是何苦呢?”

一语提醒梦中人,真的,这又是何苦呢?小双不理我,诗尧也成天板着脸,从早到晚往外跑,家里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了,看样子,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完全瞎操心!我叹口气,决心不管这件事了!偏偏那天晚上,我和雨农看了场电影,散场后,天气热得我发昏,我就一直闹着要吃冰淇淋。雨农说有家新开的咖啡馆气氛不错,我们就决定破费一番,到了“明星”。我才坐下来,就一眼看到诗尧和黄鹂坐在一个角落里,两人正面对着面、鼻子对着鼻子地谈得好亲热。我这一下火冒十八丈,气得我冰淇淋也不吃了,咖啡也不喝了,掉头就走出了咖啡馆,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诅咒个不停:

“从此,我朱诗卉如果再管哥哥的闲事,我就不是妈妈爸爸养的!我就是混账王八蛋!我就不是人!”

雨农跟在我后面追,直着脖子叫:

“你怎么了?怎么了嘛?这也犯得着生气?应该大大方方走过去打个招呼,一来表示风度,二来,我们的冰淇淋费也省了,你哥哥准请客!”

“好啊!”我站住了,瞪着眼睛大嚷,“原来你连请我吃冰淇淋都小气,想占我哥哥的便宜!你啊,你真是个小气鬼!”

接着,我就一连串地骂了起来:

“小气鬼,喝凉水,砸破缸,割破嘴,娶个太太……”我慌忙咽住了,因为,下面的句子是说“娶个太太吊死鬼,生个儿子一条腿”。想想,将来他的太太是我,我岂不是自己骂自己?如果再生出个“一条腿”的儿子来,我非跳河不可!这可不能任着性子说下去了。雨农瞅着我直笑,一个劲儿地说:

“说啊!说啊!看你还有什么好话,你就都说出来吧!干吗又不说了呢?”

我对他龇牙咧嘴瞪眼睛,他大笑了起来,一把挽住了我,说:“娶个太太叫诗卉,生个女儿要最美!好不好?”

我忍不住笑了。于是,这天夜里,我主动地和小双讲和了。那晚我回去的时候,小双已经躺在床上,还没睡觉,她正拿着本《张爱玲短篇小说选》在床上看着。我走过去,拿开了她手里的书,不由分说地往她身边一挤,我说:

“小双,你真打算一辈子不理我了哦!”

小双嫣然一笑,用胳膊挽住了我的脖子。

“怪不得奶奶常说,你这丫头最没良心呢!”她说,“到底我们是谁不理谁啊!”

“唉!”我低叹了一声,“事实上,我是天下最有良心的人,不但有良心,还有热心。只是,所有的事情都不按理想发展,我的热心都碰到了冰块,全冻住了。”

小双翻过身来,和我面对面躺着。由于天气燠热,我们在床边开了一扇电风扇,风吹着她的长发,在枕际飘拂晃动,她的眼睛明亮生动,清柔如水。她用手抚弄着我的短发,低低地、幽幽地、细声细气地、诚诚恳恳地说了:

“诗卉,你的心事我全了解。你想,我自幼没个兄弟姐妹,三岁失母,十八岁丧父,我几乎从没享受过家庭的温暖,自从来到你家,我才知道什么叫家庭,什么叫手足之情和天伦之乐。难道我不希望永远属于朱家,永远成为你们家一分子?但是,我无法勉强我的心啊!你想,诗尧的脾气暴躁易怒,我虽出身贫困,却傲气十足,我和他是弄不好的,诗卉,你懂吗?何况,他的工作环境,使他朝夕相处的,都是一些善于逢迎和交际的女孩子,我又心直口快,难免常出不入耳之言,他怎会喜欢我呢?诗卉,你想想看吧!”

我凝视着她,有句话一直在我口腔中打滚,我真想告诉她,诗尧是喜欢她的,只是强烈的自卑感和傲气在作祟。可是,我想起咖啡馆里诗尧和黄鹂,我忍了下去,我才二十一岁,我并不能完全了解人心啊!

“那么,”我说,“你是爱上卢友文了?”

她转开头去,低叹了一声。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谈得上爱情!”她坦白地说,“不过,我承认,卢友文很吸引我。他和我有相同的身世,有相似的感触。他有他的优点,他有雄心,有壮志,有梦想,有热情。跟他在一起,你会不由自主地受他影响,觉得普天之下,都无难事。再加上,他懂得那么多,和他谈文学,会使我觉得我像个幼稚园的小孩子!”

我望着她,她脸上绽放着光彩,眼睛里燃烧着火焰。还说谈不上爱情呢?她根本就在崇拜他!我吸了口气,忍不住闷闷地说了句:

“你有没有和他谈谈音乐呢?”

“音乐!”她低呼,脸红了,好像我提到了一件使她羞惭的事似的,“音乐只是用来陶情养性的一种娱乐品而已,怎么能和文学相提并论呢?”

哦!我望望天花板,想到她曾经如何骄傲于她自己的音乐修养!想到她曾怎样热心于钢琴和作曲!现在,这一切都微不足道了!爱情,爱情的力量有多么伟大!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一件事,我的哥哥已不战而败了,因为,卢友文甚至拔除了小双身上的那份傲气!诗尧是永远也做不到的。

“这些天,你们都在一起吗?”

“是的。”

“他有没有开始他的写作?”

“他租了一间小阁楼,真正的小阁楼,”她笑笑,“这些天,我帮他布置,等一切就绪,他就要开始写了。只是,他仍然在一个补习班兼了两节英文,他说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不兼课,连房租都付不出!”

“稿费呢?”我问,“要写出稿子来,才有稿费啊!”

小双笑着说,望着我,使我觉得我说了傻话。

“好吧,小双,”我想了想,正色说,“我接受了你的卢友文!代表我们全家接受他!以后,你可以把他带到家里来,我们家的女孩子交男朋友,从不躲避长辈。奶奶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无须乎害羞的!”

小双深深地望着我,望了好久好久,然后,一层泪光浮上了她的眼珠,她骤然用双臂抱紧了我,啜泣着、呜咽着说:

“诗卉,你不要再和我怄气了吧!我们永远不要怄气了吧!不管发生了些什么,不管我们将来是分散还是团聚,我们永远是好姐妹,是不是?诗卉?”

我一下子就热泪盈眶了,抱紧了她,我们紧紧依偎着,紧紧环抱着,就像她来我家的那第一个晚上一样。只是,我们的眼泪却与那晚大不一样了。我虽代她欣喜,我却也有数不清的惆怅和遗憾!小双,她是应该姓朱的!她应该是我们朱家的人!这样,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小双和卢友文一起从外面回来了。那晚,诗尧并不在家。卢友文坐在客厅里,依然那样容光焕发,依然那样神采飞扬,依然那样出众拔萃,依然那样侃侃而谈。

“中国的文字,因为不同于西洋的拼音字,许多文学上的句子,就不十分口语化,这是很可惜的。西洋文学,则注重于口语化,因此,外国的文学作品,往往比中国的来得亲切和生活化。”

“我不同意你,”李谦说,他也是学文学的,“文学不一定要生活化,中国文学,一向注重于文字的修饰和美,这是西洋文学永远赶不上的。”

“你所谓的中国文学,指的是古代的文学,像唐诗、楚辞、元曲、宋词一类的。”卢友文说,“我指的,却是现代的小说。假若小说不生活化,对白都来个文绉绉,实在让人受不了。”

“但是,你不能否定中国文字的优点!”李谦有点为抬杠而抬杠。

“我并没有否定中国文字的优点呀!”卢友文谦和地说,“我只说写小说不能拘泥于文字。因为文字是表达思想的工具,词能达意,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尽在文字上做工夫,非弄出一篇‘太窥门夹豆’来不可!”

我们大家都愣了愣,不知道这个“太窥门夹豆”是个什么玩意儿。雨农首先忍不住,问:

“什么‘太窥门夹豆’?”

“以前有个人作诗,”卢友文说,笑了起来,“他写了四句话,是:‘太窥门夹豆,丫洗盆漂姜,况腰三百假,肉头一黄香。’所有的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人看得懂,问他是什么意思,他才解释说:‘太太在门外偷看我,眼珠夹在门缝里像颗豆子一样。丫头在洗脚,三寸金莲在水盆中像漂着块生姜。况腰的意思是二哥的腰,因为况字拆开来是二兄二字,二哥腰里有三百两银子,那银子是假的。肉头的意思是内人的头,因为肉字拆开来是内人二字,内人头上插了一朵黄花,那花是香的。’大家听了,这才明白过来了。作诗作到必须解释才能懂,也算是走火入魔了。”

我们大家都笑了起来,想着这首诗,越想就越好笑。爸爸的兴致最高,他拿了支笔,硬把这首诗记了下来,说要拿去讲给同事们听。因为这首诗,话题就转到中国的文字游戏上,像字谜、宝塔诗、对联、拆字、回文等。因而谈起苏蕙的织锦回文,谈起“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字谜。爸爸一时高兴,忽然说:

“我出一个文字游戏给你们,看看你们这群年轻人对中国文学和文字的修养到底到什么地步。你们这里有两个是学文学的,诗晴、诗卉和小双也都够聪明。这游戏一半要利用点猜字谜的本领,一半要有律诗的常识。”说着,他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古古怪怪的“文字塔”:

沽月上

魄兔月童艟

幽光日月忽散一

银垂已向月兆朒秋天

钓圆绽今其月漾玉球馥郁

收中镜色山胧月蒙落外云芬桂

凭阑深夜看逾良月何处笙箫作胜游

我们大家传观着这张纸条,说实话,满屋子的人全是莫名其妙。正念也好,倒念也好,直也好,横也好,反正是糊糊涂涂的,怎么念都念不顺。爸爸说:

“别急,别急,我给你们一点提示,这图形中的文字,是一首七言律诗,最顶尖上的那个‘月’字,是题目,用不着放入正文,现在,你们把正文念出来吧!”

这下好了,全体都挤在那张纸条边,满屋子的“月”呀、“魄”呀、“幽光”呀地闹了个没完,挤得谁也看不清楚。最后还是李谦把这“文字塔”拷贝了好几份,让大家分组研究。正在满屋子七嘴八舌、又闹又叫的讨论中,诗尧回来了。爸爸一见到诗尧,就立即叫住了他:

“来,来,来,诗尧,你也加入一个!”

诗尧站住了,望着那张纸条发愣,半晌才说:

“这是干什么?”

“爸爸在出题目考我们呢!”我嘴快地说,立刻把提示告诉了他,把他拉在我和雨农身边,让他参加我们这组一起研究。卢友文正和小双挤在一块儿,两人头并着头,肩并着肩,在那纸上指指说说,悄声地研究着。诗尧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就一声不响地在我们身边坐下,把那张纸拿了过去,取出笔来东勾一下,西勾一下。好一会儿,屋子里只有大家细声细语的研究声,显然谁也没有得到结论。奶奶手里在钩着桌布,眼睛望着电视,笑嘻嘻地说:

“放着电视不看,去弄那个文字谜儿!自耕这书呆子,弄出一大堆书呆子来了。”

诗尧忽然抬起头来:

“爸,你必须再给一个提示,这首律诗用的是什么韵?”

爸爸点点头,用赞许的眼光望着诗尧:

“不错,这是个关键问题,找出韵来,就容易断句了。我就告诉你们吧,这是十一尤的韵。”

“尤字韵?”卢友文说,“那么第一句一定断在‘幽’字上,第二句应该断在……断在‘秋’字上……有了!”他忽然大叫了起来,“这东西很容易引人走入歧途,事实上,它是回文再加上‘分书合读’的玩意儿。每个中间的‘月’字都要拼到别的字上去。”于是,他朗声地念出了整首诗:

湖上朣朣兔魄幽,光明忽散一天秋,

朒脁1向已垂银钓,圆绽今期漾玉球。

馥郁桂芬云外落,朦胧山色镜中收,

凭栏深夜看逾朗,何处笙箫作胜游!

爸爸高兴地笑了,走过去,他重重地拍着卢友文的肩,热烈地说:“到底不愧是学文学的!卢友文,我一直以为你念西洋文学,对中国文学不会有什么研究,现在,才知道你毕竟不平凡!”他回头望着妈妈,“心珮,这一代的孩子,实在是人才辈出,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呢!”

我望着小双,她的眼底流转着喜悦的光彩,好温柔好温柔地望着卢友文,手里紧握着那张纸条,仿佛那纸条是个多么珍贵的东西一般。卢友文倒被爸爸称赞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了笑,谦虚地说:

“这不过是好玩罢了,从小我喜欢猜字谜,因此,什么卷帘格、徐妃格,也去研究了一番,这首诗里最唬人的就是那中间的一排月字,只要知道那月字不能单独成立,也就容易了。”

老实说,我很笨,一直等卢友文把整首诗念了出来,我还对着那张纸左念右念,半天才恍然明白过来,说:

“原来是绕着圈子念的!这东西根本是骗人的玩意儿,没意思!”

“你自己不学无术,”爸爸笑着对我说,“反而去批评人家骗人,想想看,要作这么一个宝塔文出来,还不容易呢!古人挖空心机,只换得你一句‘没意思’吗?”

被爸爸这样一说,我还真闹了一个没意思。于是,我就讪讪地转向诗尧,没话找话说:

“你从哪儿来?”

“公司!”诗尧答得好简单,连“电视”两个字都省略了,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卢友文和小双,然后,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说,“你们聊聊吧,我忙了一天,很累,想先去休息了。”他对卢友文点点头,难得那么礼貌,“不陪你了,卢先生!”

“您请便,朱先生!”卢友文慌忙说。

一个喊“卢先生”,一个喊“朱先生”,这两句“先生”显得真别扭真刺耳。我愣愣地望着他们,诗尧已经站起身来,往后面走去,临走时,他很快地看了小双一眼。小双接触到他的目光,就悄然地垂下了眼睫毛,嘴唇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来。我听到,诗尧低叹了一声,就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里面去了。我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我觉得他那身形好孤独、好落寞、好凄凉。回过头来,我注意到妈妈也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妈妈脸上,充满了一种怅惘的、关怀的、慈爱的,又无可奈何的怜惜。

诗尧走了,室内又恢复了热闹,好像诗尧的存在与否,与大家都没有什么关系似的。大家继续热心地讨论“文字游戏”,爸爸又出了好几个字谜给大家猜,大部分都猜不出来,因为爸爸的字谜太深了。卢友文也出了几个字谜给爸爸猜,我记得,其中有一个是:

“远树两行山倒影,轻舟一叶水平流。”

可把爸爸弄得头昏脑涨,他又不肯认输,也不许卢友文公布答案,拼命在那儿绞脑汁,左猜也不对,右猜也不对,最后,还是卢友文说出来了,原来是个“慧”字,那“远树两行”,据卢友文的说法,是:

“国画里的树!”

而那“轻舟一叶”就纯粹是象形的了。

那晚,玩得最开心的,是我那书呆子爸爸,我记得,他回房去睡觉的时候,还在那儿喃喃地赞美着卢友文:

“一个优秀青年!这些孩子里,就属他最优秀!”

我想,他把他自己那个“年轻有为”的儿子都忘了。小双很安静,整晚,她就安安静静地靠在卢友文身边,用她那对清清亮亮的眼睛,含笑地注视着他。当长辈们回房之后,李谦和诗晴也跟着关进房里去亲热了。客厅里剩下我和雨农,小双和卢友文。窗外,夏夜的天空里,正璀燦着满天繁星,不知名的虫声,在外面的野地里此起彼伏地鸣叫。远远地,传来一阵阵蛙鼓,有个卖馄饨面的,正一声声地敲着梆子。夏夜,就有那么一股特殊的韵味。卢友文伸手牵住了小双的手:

“小双!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小双看了我们一眼,我说:

“去吧!我帮你等门!”

小双顺从地跟着卢友文出去了。我走到窗边,坐在窗台上,把两只脚都弓起来,双手抱着膝,我凝视着窗外的小院。许多流萤,在玫瑰花丛中穿梭,我吸了一口气,感到那夏夜的凉风,轻拂着我的头发,我心里迷迷茫茫的。雨农走过来,把我的头揽进了他的怀里,他温存地、怜惜地说:

“我的诗卉太善良,她的小心眼里装满了心事。”

我把头依偎着他,说:

“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幸福,是不是?”

“每个人也有每个人自己的不幸。”雨农说。不知怎的,他这句话使我打了一个寒战。

雨农告辞的时候,我送他到大门口。打开大门,我一眼看到小双和卢友文,他们正依偎在围墙边一棵大榕树下,两人拥抱得紧紧的,卢友文把小双那小小的身子,完全拥抱在他的怀中,他的嘴唇,紧贴着她的。月光斜斜地照射着他们,在他们的发际肩头,镶上了一道银白色的光芒。(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奸夫是皇帝我只有两千五百岁玄尘道途反叛的大魔王信息全知者绝对一番五胡之血时代你老婆掉了终末忍界盖世双谐
相邻小说
飞舞相思寄神医狂妃薇娅缭绕长公主夫君,别闹阴阳路万古至尊余生有你,兵荒马乱
同作者其他书
一帘幽梦 烟雨濛濛 水云间 雪珂 窗外 梅花烙 琼瑶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