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樱已走出老远,无奈她狐狸耳朵听力格外好,一听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目送着缃婹狼狈而逃,回首望去,正巧安继回望,四目相对,红樱媚眼如丝娇笑动人,安继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整个人傻在了当地。
花音顺着红樱的目光回首望去,看到这幅情形忍着笑,拉一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你这媚术越发得炉火纯青了。”
红樱得意一笑:“错!看来这桑安继也不过如此,我还未使出媚术呢。”
花音莞尔:“那如此说来,是桑安继对你一见钟情了?”
红樱小嘴一嘟,很是不屑:“我不稀罕!”话虽如此说,却又忍不住回首一望,心里忍不住暗暗感叹,“瞧着二公子比起大公子还要风流几分呢。”
花音细细地瞧着她,那面上流露出的神情,不用读心术便已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揶揄道:“瞧着架势,要不是我拦着,你可是要扑上去了?”
红樱红了脸,啐道:“惯会取笑人,看我不收拾你!”说完一双小手忍不住不安分起来,对着花音又是掐又是捏。花音怕痒,一边笑着一边躲,时不时地回敬一下,似乎已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玩得不亦乐乎。
安然远远地瞧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花音,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而后这浅浅的微笑随着花音银铃般的笑声慢慢放大,掩都掩不住。
安继的目光随着红樱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总算收了回来,见到安然的表情很是意外:“哥,你对花音... ...”
“再怎么说她是你嫂嫂,不要总是直呼其名。”安然回过神来,掩饰似的干咳了一声,又敛色问道,“二弟,你为何如此诋毁花音?”
安继急道:“我并没有抵毁她,她对你不是真心的,她来我们桑家是有目的的。”
“那你又为何如此笃定她对我不是真心的?”
“我… … ”
“仅仅是因为你的推断和他人的谗言么?”
“那不是谗言,是事实。”
“是事实又如何?有很多时候,有目的的喜欢也是一种喜欢,更何况,我看得出,花音对我并非虚情假意。你心思如此敏捷,难道也看不出?”
安继沉默片刻,面上全无纨绔之色,叹道:“我只觉得你已苦了一辈子,不想再让你在感情上再受到伤害。有一个缃婹就够了,如果连花音也要这样待你,对于你来说,是否太过残忍?或许是我太过小心,有些草木皆兵了。”
安然微微一笑:“我虽早知缃婹并不是真心待我,但并不知她留在我身边的目的。司命的一席话,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哥,我希望你明白,大娘虽然已经去了,可我也是您的亲人,我希望你能幸福。”
安然不仅动容:“我懂。但是,二弟,你要懂得,如今,只有花音平安,我才会幸福。”
“是因为她是玉帝的外甥女,百花仙府的大小姐么?”
“不是,是因为我爱她。”
一丝惊诧闪过脸颊,安继怔怔地瞧着安然,许久,露出了一丝笑容:“哥,我懂了。”
安然回一一笑,正色道:“让你调查的事情,如何了?”
安继警觉地环视一周,拉着安然一路回到他的书房,仔细地关上了门窗,这才讲起:“缃婹的父神的确还活着。”
安然眼睛一跳,忙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锦叶家族的仙冢中,而且,大哥估计得没错,他确已成魔。”
“那缃婹费劲心思嫁给我的目的,是为了他的父亲?”
安继却否认:“非也。她是为了她自己。”
“此话怎讲?”
“扶桑家族有数十分支,原本锦叶一族与我们最为相近,万年来一直奉命守护太阳神殿,却因缃婹父亲的疏忽而致无魍幻境产生,而又因幻境的侵蚀,才变种为锦叶一族。外界传言他畏罪自尽,临终之前求我们的父神对他的族人手下留情,并将他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大娘,也就是缃婹。原本此事已成定论,可就在你成亲的那一天,缃婹出事,重伤而回,我将你从嫂嫂房中请出,原本只是想请你为她疗伤,可不知为何,你们竟圆了房。而第二日缃婹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与你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我曾悄悄问过她,她只是说气你弃她娶了花音,故意设计,我也未多想,直到你告诉我已记不起新婚之夜与缃婹的任何事情,我才觉得此事有蹊跷。”
安然一双剑眉紧紧地颦着,似乎仍在思考着那晚发生的事:“我的确记不起来了,那晚进了缃婹的房间,我便昏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木已成炊,只能将错就错,行了大婚之礼。”想到此处,安然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此去锦叶族中,我还打听到缃婹原本的确有相依而生的神树,但却因无魍幻境的侵蚀而夭折。而与哥哥你相依而生的神树,名唤绽萤,却并非夭折于无魍幻境出现那段时日,而是与大娘一同毙命!”
“绽萤?怪不得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可她又是为何而夭折?”
安继茫然摇头:“这个还未查出,但不可否认的是,从此缃婹取代了绽萤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答案呼之欲出,可安然却仍旧不敢相信。
“缃婹的父亲!”安然的目光变得冷冽又愤恨,“哥哥还记不记得,府中的老仆人曾经说过,大娘的死是因为受了魔族之人的蛊惑堕入魔道,但又因天性善良,怕伤及无辜才自甘终于捆妖索下。而慎石真人也才因此与你有了师徒之缘。”
安然垂首,这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过往,如今伤口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撕开,仍旧忍不住锥心刺骨的痛着。许久,他又道:“此事的背后怕是大有文章,辛苦二弟多跑几次,势必弄个清楚,这毕竟关系到三界苍生。纵使结局无法更改,若花音真的终于无魍幻境,那我随她去了,来世再见定会好好珍惜。可花音并不欠我们什么,扶桑家作下的孽,总不能要她一人偿还。”
安继重重地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遂又问道:“既然司命说花音是无根之人,那,依照仙家的规矩,若她真的有一日终于无魍幻境,岂不是连堕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安然神色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想着如何破解无魍幻境,却忘记了这个最最致命的问题。或许他可以不顾一切随她而去,可若她没有轮回,他所期盼的来世相守又有和意义?安然越想越觉得心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人瞬间抽空了一般,令他连站稳的气力都有没。他扶着身旁的花架,喃喃地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说完猛地拉住安继的衣襟,“二弟,算哥求你,我不管是仙界、凡间哪怕是魔界,只要可以破解花音的劫数,无论是何种方法,我都要试一下。她不可以就这样消失,我还未好好待她,怎忍心就让她离开!”说到最后,已红了眼眶,几乎落下泪来。
安继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忙扶着安然,安慰道:“既然大哥如此爱着嫂嫂,为何不趁着这有限的时日好好待她?”
安然颓然摇头:“只有如此,外人才会知道她不得宠,坐不上主母的位置,且得不到凝桑髓。而只有如此冥煊想得到凝桑髓也只能盗取,不会伤害到花音,缃婹也不会与她为难。我不想花音还未终于无魍幻境便命丧此二人之手。更何况,还有二娘。”他知道,母子连心,此话定会让安继为难,他心疼弟弟,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
安然倒并未放在心上:“是母亲太过偏执,这主母的位置到底有何好,她竟记挂了这么多年,甚至连道德仁义都不顾。”
安然拍拍安继的肩膀,安慰道:“对于扶桑家,二娘也是劳苦功高,这主母的位置,她本是志在意得,只是,母亲临终前拼着灰飞烟灭发下毒誓,若二娘在父亲的有生之年坐上主母的位置,扶桑家必定会陷入万劫不复。父亲无奈,总不能拿全族人当儿戏,说到底,是我们委屈了她,他恨我是应该的。”
这原本是兄弟二人一直避讳的话题,今日却不得不提起。这一席话勾起了扶桑家族的隐秘往事,也使得兄弟二人无言相对。
安然一直就是个合格的兄长,尽管二娘在他年幼时对他多有刁难,但他对这唯一的弟弟却是呵护有加。安继一日日长大,尽管有母亲在一旁挑唆,所幸他却认准了安然是最疼他的哥哥,反而对他更为依赖。随着他的成年,二夫人渐渐开始为他筹谋族长之位,原本刚正不阿的安继竟一反常态,性情大变,不但多次违反族规,目无尊长,言语轻狂,后来竟然堕落到结交魔族之人并与之称兄道弟,一时之间成为了仙界的一例非常典型的反面教材。二夫人几万年的努力竟抵不上安继几日的放浪形骸,如此一来,扶桑家反对安继承继族长之位的呼声尘嚣至上,而向来不受宠,又因母亲成魔而背负骂名的安然却一直洁身自好,无论是德行还是功课,竟挑不出一丝毛病。原本安然就是扶桑家族的嫡长子,血统也是最为纯净,而安继却是扶桑与蛇仙的混血,鲜明的对比就在眼前摆着,再偏颇的人也难免不再去公平对待。就这几点来说,安然的族长之位本是顺理成章,可耐不住二夫人日日哭诉和夜夜的枕边风,族长本就不喜欢安然,如此一来,为了讨好二夫人,便将安然继承族长的事搁置了下来。只是近几年,他的精神越发不济,有心扶持安然即位,却没想到二夫人仍旧坚持,坚决反对,只好再次延后。
安然被这纷杂的往事扰乱了思绪,总觉得这中间有些地方哪里不对,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只好在这寂静的书房中踱着步。
忽听得安继又道“如今的状况,我娘和缃婹必定容不下花音,哥哥既然想保护她,平日里还是注意些为好。我以后也不会再与她为难,哥哥放心。”
安然回过神,感激地看着自己最为疼爱的弟弟,由衷地道:“有劳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