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陪小女孩过个生日而已。林媛还没那么小心眼,觉得这个不得宠的皇女又恬不知耻地过来巴结了。
“我还请了赵王殿下和长宁帝姬过来。”扇玉的声色越发低下去:“林娘娘……不会嫌我吵闹吧?”
林媛这一次是真正惊讶了。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茉莉茶,眼睛一错不错地定在扇玉身上。
扇玉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越发不敢出声了。
半晌,林媛轻轻笑了一声。她站起身拉过扇玉的手腕,温和道:“无妨。我有孕后身子还好,你们几个小孩子又都是知礼的,怎么会吵到我。”
扇玉闻言大松一口气。
要紧的不是长宁,而是赵王。赵王是住在乾西的皇子,素日里见面并不多。但对于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弟,扇玉是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的——他也失去了生母啊。从前的沈柔妃何其尊贵,赵王也小小年纪就封王。但一夜之间沈妃死得凄惨,母家还尽数抄斩,赵王从云端跌到地下,处境同样糟糕。
但唯一和她不同的是,赵王是皇子……
皇子具有与生俱来的价值,不是帝姬能比的。
再怎么落魄的皇子,在父亲眼里都有一席之地。
所以她今日请了赵王过来,让父皇看到赵王的可怜,再看到同样可怜的自己,多半会同时赐下恩典,她就算是沾了赵王的光了。而地方选在绯烟楼,因为这是皇帝每日必来的地方。
她向林媛提出这样的请求的时候,以林媛的聪慧,哪里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林媛只是笑看着扇玉,脑子里想的却是赵王。
那个孩子……可是很有价值的呢。
“皇上现在在哪儿呢?”林媛漫不经心地问小成子。
“还不是在咸福宫里。”初桃插言道:“娘娘有孕不能服侍皇上,近来得宠的都是碧霄殿里的文嫔娘娘,咸福宫里不知为何,不如从前得势了。可恬嫔娘娘的手段您又不是不晓得,今日是硬把皇上从碧霄殿里请到了咸福宫。”
林媛听着也不恼:“她若是没这个本事,还不配与我相争呢。”楚华裳受皇帝冷落,自然是因着火烧景仁宫的事。如今她即便又哄好了皇帝,但有这个疙瘩在,拓跋弘对待她也不会似从前那般专宠了。
文嫔亦不是个软柿子,看准了机会,自然可劲儿地闹她。
林媛不禁暗笑,这楚华裳想着爬到妃位,莫说和自己争,先过了文嫔这一关才是要紧。
“娘娘,咱要不要去咸福宫请皇上啊?”小成子腆着脸笑嘻嘻道:“以皇上对咱们娘娘的爱重,哪里需要使什么手段,就说娘娘想皇上了,皇上一定会撩开恬嫔直接来绯烟楼的。到时候,看恬嫔的脸往哪儿搁。”
林媛噗嗤一声笑,却是摆手道:“别,我怀了身子,不好像从前那样蛮横了。”说罢却是抿着嘴浅笑:“不用去请。皇上每日的晌午都会来看我,这么多天都是如此。咱们慢慢地等吧,皇上自个儿会过来的。”
***
果不其然,林媛和扇玉闲坐了不约半个时辰,圣驾就到了。
拓跋弘一阵风似地踏进屋里,满面是笑,伸手捉了林媛的手道:“他今天有没有闹你?”
林媛羞红了脸,低头看向一旁的扇玉等人,提醒皇帝还有外人在。拓跋弘从不把扇玉放在眼里,眼角微微瞥过去没有一丝停留,却向身后道:“华裳,把那好东西拿来给媛儿也看看吧。”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形从拓跋弘身后闪出。林媛这才发现楚华裳的存在,手指微微一缩,面上笑道:“我身子不方便,这段日子多亏有恬嫔姐姐服侍着皇上。”
心里却在暗骂楚氏难缠!。皇上要来绯烟楼,她还硬拖着一块儿来了,纯粹要膈应自己。
楚华裳面上盈盈笑着,目光却直愣愣地定在林媛的小腹上,一抹不甘与怨愤极快地闪过,消弭不见。林媛又笑说:“听皇上所言,是恬嫔姐姐有什么稀罕的东西,特意拿了来我这里给我瞧的?”面上十足地好奇:“那是什么好东西呢?”
不等人吩咐,楚华裳身后早有乖觉的宫女双手捧了一只朱红色长形的盒子至林媛面前。拓跋弘伸手接过了,打开与林媛道:“你看看,这是一颗粮食果子,这么大,你从来没有见过吧?”他言语中喜气盈盈:“这东西今年湖广总督在荆州地界里找来献上的,说是几个南洋的商人卖进来的,被荆州的百姓种在田里,不想获得丰收,果实硕大而且十分好种,冬日都能生长。”
林媛低头看着拓跋弘手里的宝贝,嘴角有些抽搐。就这东西把拓跋弘乐成这样?不就是小时候在外婆的村子里吃的那味道很一般、价格便宜到不值得卖的——红薯么!还当我没见过!
红薯……额,林媛想起来,这种农作物可不是中原的土著民,它的确是外来引进的。
相比起小麦和水稻,它耐寒耐涝又长得快,它出现的价值就跟上辈子光芒万丈的袁隆平一般。
不愧是有个好爸爸……林媛看着楚华裳心里就烦躁,她父亲也太能干了点,总督了不起啊!还误打误撞地从南洋商人手里弄到了红薯!楚华裳失宠的危机就这么被解决了。
不论怎样,林媛还是做出吃惊的神色,符合着拓跋弘道:“啊呀,这真的是粮食吗?这么大呀……”
拓跋弘今日心情好,和恬嫔一块儿坐下来,陪着林媛问长问短。方说了几句话,门外便有人通禀道赵王殿下和长宁殿下都到了。
虽然扇玉是不得宠的皇女,但绯烟楼可是风水宝地,赵淑媛知道皇帝每日必定会来这儿,自然很乐意地答允了扇玉对长宁的邀约。至于赵王,在失去了生母和父皇的宠爱之后,他会明白该怎样才能活得更好。
扇玉在拓跋弘面前一句话不敢多言,林媛替她解释道:“……扇玉帝姬过生辰,把弟弟妹妹们都请过来了。我怀了身子,也越发地喜欢小孩子,就让他们来我这儿玩乐。”
拓跋弘微一颔首,笑说:“也好,朕整日繁忙,并不能时常见到他们,这会子都来全了。”
赵王和长宁一个七岁,一个六岁,都是金玉般的年纪,站在一块儿守着规矩进屋来行礼,简直如观音坐下的童子一般可爱。林媛看着他们却提不起精神来,这么小的年纪,就要知礼数、懂进退、出事周全、不堕皇室风度,还要面对残酷的生死征伐……将来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不也是要与他们一样么。
长宁前些年进退都有赵淑媛陪着,过了这个年,赵淑媛也有意历练她,允许她自己来面见父皇。拓跋弘笑看着儿女们,吩咐人看了座,扭头却一丁点笑意都不见了,满面沉肃地与赵王道:“你的《吴子》背得怎么样了?”
赵王拓跋琰并不是个天资卓越的孩子。他没能遗传他老爸的睿智和气魄,也没遗传他那死了的娘亲的心机与城府。他抬头一眼父亲便迅速地低下头去,讷讷道:“儿臣……背了五段……”
“恩?听太傅说,你近日的学业可有些怠懒啊。也罢,今日在你林娘娘这儿,就不让你出丑了。你明日午后下了学,来建章宫背书。”拓跋弘不喜他这幅样子,面上冷然。
别人家的孩子不好管,林媛也懒得管。她在侧笑道:“皇上,您要做严父,等回了建章宫再做吧。今日好歹是扇玉的生辰,让他们几个出去顽。”说着吩咐下人拿瓜果茶点和风铃塔、七巧板一类的玩具招待这群小家伙。
林媛拿出来的并不是普通的小玩意,都是她上辈子感兴趣的,就如那所谓的七巧板其实是“T字之谜”。扇玉三人行礼告退,长宁虽然被教导地庄重,但看到这林娘娘的玩意和从前玩的都不一样,也来了兴致,拉着扇玉就要去偏殿玩了。
只是在退出大殿的时候,赵王身边服侍的乳娘突然绊了一下子,“哎哟”一声跌坐下去。
隔得不远,这边林媛几个人都看得清楚,哪里是王嬷嬷自己摔倒,分明是扇玉明目张胆地伸出脚来绊倒的。还没等她爬起来,扇玉伸手从地上捡了一块玉佩样的东西,不过已经摔碎了。她高高地举在手里道:“王嬷嬷,你没有摔伤吧!喏,这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王嬷嬷在皇帝面前摔倒失仪,连忙慌张地站起来,却面目愤怒地朝着扇玉道:“帝姬,您……您身为皇女自当重规矩,怎么能,怎么能伸脚来绊倒老奴呢!”说着话又看见被扇玉拿在手里的玉,慌忙一把抢了过来,捂在腰上连连道:“这是老奴的玉,还谢谢帝姬给捡了……”
“王嬷嬷,你说本宫绊倒了你?”扇玉的声色陡然凌厉起来:“你一介奴才,脚上碍了本宫,本宫打你骂你都使得,怎么现在做奴才的都这样有理了?”说着又伸手道:“把你的玉拿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