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感觉自己已经被弃置了很久了。两周来,她常常站在这个陌生居所的窗边,眺望着星星点点的渔火。
这个城市的夜空清幽洁净,比S市更靠海。城市的中心,毗邻着宽阔的海港。
长长的海岸线、秀美的海堤大道,就在她现在居住的房子的南边。
推开窗,能清晰的看到远海中渔船上闪烁的灯光,点点渔火在她的眼前忽明忽暗。到了午夜,周围一片寂静,还能听到潮涨潮落的浪花拍岸的鸣响。
虽然她来了这里才半个月不到,但她已经有点喜欢这里,虽然她依旧不快乐。
也许,她不应该再奢望快乐这一个词。
很久之前,在那沉痛的一夜过后,她便已经忘记如何让自己快乐。
但她习惯此刻的宁静。
命运能被掌控,原来也是一种消极的幸运。
因为,这样的话。你便可以不思考、不努力、不逃避、不挣扎。
无奈却清醒的看着自己一步、一步、一步
沦陷。
手机铃声一声比一声更急促,她懒懒的走到床边,拿起手机,传来焦灼的男声。
“喂,江楠吗?”
她的喉咙顿时哑了,半月来不曾洒落的泪水终于滚滚落下:“是我。”
“你怎么回事?被罗俊彦送走了,也不告诉我?”赵俊宇在电话那头又急又恼,似乎是听到了她的抽泣声,他的语气缓了下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知道。”她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我太乱,忘了向你汇报。而且,我自己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汇报什么啊?我是担心你。为什么突然之间,罗俊彦要对付你?”
“我,我……我与罗二分手了,是我主动提出的。”
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寂,然后听到他叹气:“傻瓜,分了就分了啊。唉,不是让你谋定而后动的吗?干嘛这么冲动?”
“我没有办法再呆在他身边了。” 她不敢坦然相告,只说了个大概,她的心中居然有了赵俊宇不能知道的秘密吗?
赵俊宇体贴的说:“好吧,别灰心,你还有我。啊。”
“唔,我知道。只是……”只是报仇,也许就很难了。
“送你走,是罗俊彦的主意还是罗二的主意?”
“罗俊彦。”她轻轻的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胃底突如其来的一阵绞痛:“我想,他们一定是彻底的放弃我了。”
“嗯……”他似乎深思熟虑后才问:“你现在在哪里?”
“在Z市。”
“Z市?”赵俊宇突然的大喊,然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过了良久,他才平静的说:“江楠,我想,你错了。他并没有放弃你。”
“什么?我不懂。”
“Z市是罗俊彦的家乡。”
放下电话,她静静的咀嚼这一句话:Z市是罗俊彦的家乡。
是他的家乡吗?
这里,是他的家吗?
他长大的、生活过的,也许注定要回来的地方?
她换上了一件运动休闲装,脚蹬一双旧球鞋,连钱包都没有带,一个人来到了滨江海堤大道。
很明显,滨江海堤大道是为了情侣而准备的。
隔着雕刻着花纹的栏杆,海水在不远的岸边轻轻拍打沙滩,夜晚下到沙滩的人很少。大多都沿着青石板铺成的海堤大道相拥而行,每隔10余步,被矮树掩映的长石凳上便有一对对的行人静静歇息、或旁若无人的拥吻。
海风吹拂起她的长发,似乎能听到有人在耳边轻柔的呢喃。这一切太美好,恍若仙境,不似人间,起码不似江楠的人间。
这曾经是她憧憬的生活,花前月下,渔舟晚唱,执一人之手,与他偕老。
如此而已,平淡而单调的幸福。
路过的一对情侣,听到他对她说:“今晚,你很美。”
另一张实在平淡的脸,泛着比海面更荡漾的春光,于她的心中,只他一人的赞美,却是真正的幸运。
江楠啊,江楠,即使你真的拥有倾倒众生的美艳,又怎及此刻她的矜贵?
她停停走走,恍惚中撞进了一堆人的怀里。直到耳边传来了过分高亢的笑声,她才记得抬起头来。
被她撞了的那一个人,低头细细打量着她,一双细眼,对上江楠那对沉郁,却夺人魂魄的眼,那人先是呆了,接着却突然把她搂进怀里。
他嘴里喷着酒气:“哈哈哈……,老子今天走桃花运了,居然有个大美人主动投怀送抱。”
江楠拼命的挣扎,却引来那人及他的伙伴们更响亮的淫笑:“光哥果然好艳福。”
江楠一脚踢去,却徒劳的被搂得更紧,举目四看,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海堤大道的最尽头,这里人迹罕至,前面是还没修好的半段工程。
她惊得尖叫,熟悉的恐惧感袭上脑海。正在她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却有几个男人从后面突然闪了出来,带头一人说了一句:“放开她。”
“你是什么人,敢多管闲事。”
“哈哈哈……”那人长笑着,然后,两帮人便这样打了起来。
江楠眼睁睁的看着来人指着,被打趴在地的醉鬼光哥骂:“你听清楚了,如果你再敢搔扰这位小姐,你最好小心你的人头。”
那帮人走了,来人对着江楠甚是客气的说道:“江小姐,请先回去吧。”
只一会儿,海堤大道的尽头又恢复了可怕的寂静。
江楠的眉头皱在一起:江小姐?他们认识我吗?
次日,江楠的家中忽然冒出黑烟,从窗口向里看,分明看到黑烟是从厨房方向传出。
平静的楼道突然扰攘躁动,江楠的门被砸开,几个年轻人冲了进来,慌张的四处细看:“快,先救人。”
冲进厨房,却见地上垃圾桶里,厚厚的纸张燃尽,江楠却在旁继续添火。
几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江楠把手中的纸丢开,外面有人挡住了看热闹的人。只听得他们说:“出去,没事,不是火灾。”
江楠用水泼熄了垃圾桶内的火焰,慢条斯理的回头:“又是你们?”
这些人竟就是昨晚在海堤大道上救过江楠的人,带头的年轻人以手摸头,不明所以:“江小姐,你在做什么?”
江楠拍了拍手掌的黑灰:“让罗县来见我。”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来人想走,只听江楠慢悠悠的说:“你告诉他,如果他不过来,我就真的一把火把这间屋子烧了。”
“哎,江小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坐下来说话,坐下来说话。”
却见她极度认真的脸色,不敢怠慢。开始拔电话。
一小时后,罗县走了进来,风尘仆仆。
话语却很冷静:“他们说,你要见我?”
江楠气得脸色发紫:“你在干什么?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保护你的。”
“我好好的,要什么人保护?”
“如果不是他们,你昨晚就出事了。”
江楠哑口无言,扁着嘴角望着一边。过了良久,才问:“既然把我送到这里,他为什么又要假惺惺的派人保护我?”
“我也不明白。”
“你,你当然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罗县不同寻常的阴冷:“如果我是他,绝对不会让你靠近,如果他是从前的他,你甚至早就被驱逐。绝不会像今天一样,为你,赌掉一切。”
“你不满意他的做法,那就不要做啊,为什么还要帮他监视着我。”
“他要我做的,我都会去做,不管是对还是错。”
“狗。”
罗县骤然抬头,目光如刀一样盯着她。
她冷笑着,眼里有浓浓的快意:“他要你保护我,你敢动我一根头发吗?”
“道歉,我要你道歉。”门外的声音很淡、很静,却带着渗人的冰寒:“你要记住,阿县是我一辈子的兄弟,你以后也得这样待他。”
罗县回头,苦笑,耸了耸肩,带着闲人,全都离开。
他走进来,打开厨房的窗户,让冷风把烟雾浓浓的空间吹开一点。
江楠在等待他说话,然而,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靠着窗户,看蓝蓝的天空。他的背影就如镌刻在海堤长廊上的雕像一般,带着刺穿心灵的力量。
她紧抿着唇,一字一顿:“罗俊彦,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他回过头,眼眸像外面的深海,看不到边,触不到岸。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就这样?”
“就这样。”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慌张,心窝深处的那股暗流突然便漫上堤岸,她空空的、弱弱的、不停的问:“就这样?就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