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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面对面站着,很久都没有说话。我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仿佛我早就知道他会回来一样,只是。这种平静其实是一种冷酷。我想这还是从前跟我好过的那个樊斌吗?眼前的他,老了不少,胡子没刮,脸色蜡黄,不知道几天没睡了,演癌症晚期病人都不用化妆。从前的樊斌气宇轩昂,颇招各个年龄段的女人喜欢。那时候,这个狗日的亲我一下我就高兴。他要是亲我左脸,我就把右脸也送过去。站了半天,小腿又有点要抽筋的感觉,我刚想开口,樊斌熬不住了,他说:小北,我……没带钥匙。

我放下东西,翻出钥匙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樊斌拎了包,随后跟了进来,有点小心翼翼,好像他没在这住过似的。我没理他,直接走到卧室,把门反锁,一头扎到床上,觉得疲倦无比。我跟樊斌果然是前世有仇,我的订婚仪式被他搅黄了,接下来我什么念想都没有了,只是一门儿心思想找到他,毫无疑问,这也被搅黄了。现在连自己都绝望了,唯一的希望是想好好睡一觉,现在他又突然蹦出来,连这一觉也差点儿给我搅黄了。

我关了手机,昏天黑地地睡过去,睡了一天一夜。期间樊斌在外面敲了几次门,很轻很轻,但还是把我吵醒了。醒了之后我只是睁了睁眼睛,又接着睡去。

彻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我走出房间,樊斌坐在沙发上,好像没动过地方。看到我出来,他缓缓站起来,语调低沉,我见犹怜。他说:小北,你听我从头跟你说……我做了个手势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因为我什么都不想听。他抬起头看着我,可怜巴巴的,不知道我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努力平静了一下语调,让自己听上去比较真诚,我说:樊斌,我就要你一句话,咱这婚还结不结了?樊斌本来是垂着眼睛的,听到这话眼睛越瞪越大,我发现他一瞪眼还是挺精神的。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我出来是要跟他大干一仗的,没想到我走的这个战术,一时间楞了,不知该作何反应。等了半天我不耐烦了,我说不结也行,全当我没说。他这才反应过来我是说真的,连忙说:结!当然结!我回来就是跟你结婚的!我说好,那咱吃饭去吧,我饿了。说完拿了包准备出门。樊斌转忧为喜,赶紧跟了过来,慌乱之下居然很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我也饿了。

其实我不是打算跟他和好的,可是我从卧室出来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立刻决定改变策略。这个婚我是一定要结的,哪怕按小时花钱雇一个人当新郎也得结,那放着眼前现成的免费的干嘛不用?至于他为什么消失了之后又自动回来,我想我早晚都会知道的。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不是说嘛: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吃饭的时候樊斌表现得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点的全是我爱吃的,还不停地给我夹菜,我表现得很和平,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快吃完了的时候樊斌说:小北,过几天我就跟公司申请调回广州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以一副洞悉**的口吻装作毫不在乎地调侃他,我说樊斌,你都得绝症了你们公司还要你啊?他有点不好意思,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脸都红了,小声地说:那是误诊。我心想真是倒霉催的,让你跟我结婚比让你去死都难受,那我怎么的也得让你难受一把。随之心里唯一担心的一个疑团彻底解除。我妈想我结婚都想疯了是真的,可要是我告诉她我得嫁个绝症病人,估计她也开心不到哪去,万一再被我气出个心脏病什么的,那就亏大了。

我俩就这么和好了,边吃饭连结婚的日子都定了,我说在广州就不摆酒了吧,让我妈他们回老家摆就行了,反正我在这边也没什么亲戚,你跟你父母就说咱们旅行结婚。樊斌如释重负,一个劲儿地说好,什么都听你的,先别想这些了你多吃点啊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我喝着滚烫的排骨汤,在心里安排各种结婚细节,并努力说服自己不就是为了结个婚吗,追究那么多干什么。谎言重复一千次就是真实的,这种自我催眠的方法果然很有用,我在心里默念了半个小时之后,果然释然了很多:我已经可以冲他微笑了。

其实,在心底我清醒地知道,还有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愿去面对的重要原因,它说服我不要去拆穿樊斌拙劣的谎言,并且告诉我该怎样结束这场闹剧。那就是:我还爱他,不愿意轻易失去他。

当天晚上,樊斌表现得流氓大胆,激情似火,我索性*迭起,以意乱情迷与之相配。要是旁边能有个摄像机,就会发现我们看上去就如同一对真正无所顾忌的完美情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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