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早饭,景熠堂靠在沙发背上,一脸惬意的用牙签剔牙“唉!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孩子都那么大了,不服老不行了,你倒是没怎么变,还跟以前一样漂亮!”
王淑芬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没搭理一旁感慨万千的景熠堂。
“你跟巧书那孩子相处得咋样?”景熠堂突然打听起巧书来。
“你问这个干嘛?跟你有关系吗?”王淑芬口气中充斥着不耐烦。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我觉得那孩子心机挺重的!”景熠堂眼中难掩对巧书的厌恶。
闻言,王淑芬冷笑道“论心机谁能比得过你,少在我面前说巧书的不是,我不爱听!”
“行行行,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说说你吧!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家?我帮你联系搬家公司!”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搬家了?我在这住得蛮舒服的!”王淑芬将盘子一股脑的放进水池里,等着巧书晚上回来洗,她跟巧书有个协议,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就得负责刷碗。
“这地方都快赶上危房了,你看这墙上的漆掉的,都能看到裹在里面的水泥了,你住在这里我怎么放心得下呢?窗户的位置还靠近大马路,车来车往的,全是噪音,太嘈杂的环境对身体的健康会造成影响的!还有厨房的煤气罐,我看着就害怕,小区基本上都换成天然气了,这居然还用煤气罐,煤气罐上的阀门最容易松动,你又神经大条,漏气了可怎么办!”景熠堂指着立在墙角的煤气罐说道。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滚人了吧!”王淑芬一把将沙发上的景熠堂拽起,推着他往门外走。
景熠堂一脸的不甘心“小芬,我们再商量商量,你别着急撵我走,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王淑芬打开门,将景熠堂一把推到了门外,然后彭的摔上了门。
景孟阳刚从楼下上来,看到景熠堂灰头土脸的站在门外,一双眼睛依依不舍的盯着巧书家的门,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还不走?等着人家拿扫把赶你吗?”
景熠堂猛的回头,看到景孟阳靠在缓步台的墙上,双手环胸的看着他,一脸的鄙夷。
咳咳,景熠堂尴尬的咳了两声,背起手往楼下走。
景孟阳跟在他的后面下了楼。
景孟阳以为景熠堂会上车,没想到他越过车子,径直朝小区门口走去,景孟阳一个箭步追上景熠堂,拦在他前面,压住火气问道“你要去哪?妈和姐还在家里等你!”
“我现在不想回去!”景熠堂说完,一把推开景孟阳朝公园的方向走去。
景孟阳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冲着景熠堂的背影喊道“爸,你是不是真打算和妈离婚,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景熠堂停住了脚步,转身对景孟阳说道“我从没想过要跟你妈离婚!我已经很对不起小芬了,不能再对不起你妈!”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妈很担心你!”
“哼!早上你又不是没看见,她恨不得想把我给吃了,我现在回去不是找不痛快吗!我先去公园下盘棋,晚上再回家!你不用跟着我,我认识回家的路!”
“爸,我对你的感情债很好奇,我们找个茶室,好好聊聊吧!如果你想下棋,我陪你下!”景孟阳叹了口气道。
景熠堂低头想了想,觉得景孟阳的提议不错,他们爷俩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谈过心了,上次谈心还是在景孟阳留学归来的时候。
二人进了沁雅斋,景孟阳要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几碟点心,他记得景熠堂早上没有吃饭就堵气走了,所以特意多点了些吃的。
沁雅斋如它的名字一样,清新雅致,包厢里的装潢古色古香,桌子和凳子都是上乘的黄梨木,桌子上除了茶具以外还放着紫檀的香薰炉,有安神醒目的作用。
女服务员的穿着也很是讲究,银绢的白色对襟旗袍上,手工绣着一朵素雅的栀子花,与包厢里雅致的布局相得益彰。
一杯茶下肚,景熠堂说起了那段忧伤的往事“我跟小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住在一个院里,两家的关系处得很不错,毕业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当时小芬家希望我们先把婚结了,我那时候跟头犟驴似的,说死的都不同意,一门心思想干出点儿成绩再娶小芬。小芬她很理解我,也支持我,她说男人有事业心是好事儿,她愿意等我!唉!那时候的我,年少气盛,得罪了不少人,处处碰壁,后来在老家混不下去了,就想着到城里闯闯。这个想法刚告诉小芬,小芬就哭了,她说她舍不得我走,她们家人也反对,可是当时我去意已决,我本来打算把小芬一起带走的,可她的家人死活不同意,那时候不比现在,观念要保守得多,我跟小芬毕竟没有结婚,住在一起会让别人嚼舌根。当时的我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干出点儿事业给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
“走的那天,小芬来送我,说她会一直等到我回来!可是……可是我最终辜负了她,因为我认识了你妈。你妈对我真是没话说,尽管你姥爷和姥姥反对我们在一起,可你妈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我,当时我也犹豫过,我一方面喜欢你妈,一方面又放不下家乡等着我的小芬,我承认我是贪心的,就这样拖了很久,直到家里来信通知我,我爸得了重病,我连夜赶回了老家,医生说你姥爷肾衰竭,需要换肾,肾源已经找好了,可是钱不够,家里的亲戚都借遍了,手术费还差一大截,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好舔着脸去跟你姥爷借!你姥爷把我从他家轰了出来,后来你妈妈偷偷把她攒的私房钱借给了我,我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哭得希里哗啦的,因为感激,我答应等你爷爷病好就娶她!”说到这,景熠堂潸然泪下,景孟阳抽了张纸巾递给景熠堂,景熠堂接过纸巾,景孟阳发现景熠堂的手是抖的。
“手术很成功,我跟你奶奶都乐疯了,做完手术的第二天,我去找小芬,跟她说我这辈子不能娶她了,她歇斯底里的痛哭把我的心都哭碎了,我要离开时她抱住了我,说想疯狂一次,疯狂之后永远不会来打扰我!我同意了,那晚她把自己交给了我!”
说到这,景熠堂哽咽了一下,端起茶杯将杯子里冷却的茶一饮而尽,接着说道“报应啊!真是报应,最后你爷爷还是去了,就在出院的第三天,身体出现了排斥反应,唉!我这辈子欠小芬的太多了,她苦苦等了我两年,结果我确跟别的女人结了婚,她伤心欲绝,最后嫁给了一个四十岁的光棍,我听说后痛不欲生,她那时才二十五岁啊!我知道她心里除了我之外,再也容不下别人,才会这样对自己的婚姻不负责任。后来听说她男人中风死了,她离开了老家,具体去了哪,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我一直打听她的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打听到了,再后来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孟阳,你能理解爸爸吗?”
景孟阳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爸爸这么做,也是图个心安,良心上会好过一些。
景孟阳握着景熠堂的布满老茧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景熠堂反手将景孟阳的手紧紧的握进手心里“你理解爸爸就好,小芬一个人生活不容易,膝下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以后爸爸老了,你可不可以替爸爸照顾她?”
“爸,我会的!其实这些你可以跟妈妈说清楚的,妈不是不讲理的人,她会理解你的!”
景熠堂无奈的摆摆手道“你妈她知道我跟小芬的过去,女人不比男人,心里还是会有芥蒂的,我瞒着她去看小芬也是不想她难过,没想到……天意啊!以后有你帮我照顾她,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不会再去找她了!”景熠堂的话让景孟阳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景熠堂回家以后,宋婉喻出乎意料的没有跟他吵架,吩咐李嫂准备好午饭就上楼去了,午饭她自己在卧室里吃的,以往爱吃的水煮鱼,味同嚼蜡。
景熠堂吃得也不多,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唉声叹气去了。
景妍拽了拽狼吞虎咽的景孟阳的衣角没好气儿的说道“你是猪吗?爸妈都这样了,你还吃得下去!”
景孟阳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然呢?难道让我绝食啊!”嘴里的饭粒喷了景妍一脸。
“啊!恶心死了!”景妍边叫边用袖子擦脸。
捉弄人的快感使景孟阳笑得更欢了。
景孟阳将景熠堂与王淑芬那端刻苦铭心的爱情告诉了景妍,景妍抱着纸抽盒哭得希里哗啦,边哭边哽咽道“太狗血了,太感人了,真替他二人夭折的爱情感到遗憾!”
景孟阳叹道“如果不是他们夭折的爱情,又怎么会有我们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