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下意识地转了一下身,齐锐扬已经追过来站在她身旁了:“你跑那么快干嘛?”
叶颂北的视线在两个人的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夏暖的身上,内心翻江倒海,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我朋友在等我,我先走了。”
她抿了抿唇,看着他转身走掉,也没有开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颂北终于不在视线内了,她才转头看向齐锐扬:“秦燕呢?”
齐锐扬眉头一皱,将视线从叶颂北消失的方向收回:“我和她分手了。”
夏暖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嗯,我回去宿舍了。”
齐锐扬不满她的态度,伸手捉着她:“夏暖,我这是为了你才跟她分手的!”
“我没让你和她分手,而且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她一口气说了三句话,每一句话都是在拒绝他。
齐锐扬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要不是真的喜欢她,他现在真的恨不得掐死她算了。
夏暖抬手拉开了他的手:“齐锐扬,我和你做朋友,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谁他么想跟你做朋友!”
他暴跳如雷,可是她却脸色如云:“那就不做了,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她推开他,径自就往前走。
齐锐扬整个人都僵了,夏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脸上连一丁点儿的情绪比波动都没有,他禁不住骂了句粗口,看着她就这么走远,自己才转身离开。
夏暖就是来讨债的,以前那些女的抱着他哭着不分手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现在好了,终于遇上了一个比自己还狠心的人了,这回真的是被虐得心肝脾肺都疼了。
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李彭真的怕叶颂北想不开,在火车站的站口看到叶颂北的时候,他眼眶都禁不住发热了。
“去北京了?”
他上前一把抱住叶颂北的肩膀,仿佛怕他再不见一次一样。
两年前,叶颂北从北京回来之后对夏暖避而不见要分手,还跟他说想要去搞运输,让他组织些人。两个人勉勉强强凑了十几万,买了两辆二手小货车,开始跑运输。
刚开始的时候跑一趟就赚四五百,两天的时间。后来慢慢的两个人攒了点钱,换了两辆二手的大货车,一年后又攒了点钱,两个人合计了一下,把银行的贷款还了之后,又买了两辆二手的大货车。
两个人一人开一辆,又雇了了两个人,半年前两个人已经发展成一家小的运输公司了,一个月二三十万的进账不是什么问题,也从只有两辆小货车发展成了拥有十五辆大货车。
就几个月前,叶颂北甚至还在想着要不要去找夏暖。
这两年的时间,他真的就一次都没有去见过夏暖,夏暖也狠了心,一次都没有回来。
当初两个人一起住过的房子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叶颂北和他一向都是在公司里面睡。
跑运输不是那么简单,有时候很容易遇上一些地头蛇为难,两个人一边跑运输还得一边带人去谈判。
这所谓的谈判,除了打还能干什么?
跟流氓谈,除了拳头比他们硬,也没什么好谈的。
注册的公司也慢慢地上了正轨了,虽然不能说动一根手指头就能拿出几百万来,但是十几万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可是就在上个月,有一批货物,他们承包了,要求遇到D市那边去。货物数量有点多,派了六辆车出去,结果刚好遇上了暴雨天气,在跑山路的时候三辆车翻了,光货物就得赔三百多万,翻下去的司机死了两个,家属赔偿那边一个人判了五十五万的赔偿。
他们真正的挣钱是今年才开始的,手上有的余钱也就是两百多万,赔了货物的钱也还欠着一百万,家属那边的赔偿还欠着一百多万没有赔。
两个人没有任何办法,家属天天到公司门口闹,有一个司机才二十二岁,孩子才刚出生。
明明是看着要好起来的,突然一下子就被拉入了深渊。
叶颂北已经好几天不说话了,家属上前闹,又打又骂,他就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
前天他一觉醒来,发现叶颂北不见了,他因为他想不开。
跟夏暖分手之后的叶颂北让他看不透,李彭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吓得整个人都呆了,打电话给他才知道是去北京了。
他自然知道他去北京干什么,却让他无比的难受。
头一年,叶颂北为了发展快一点儿,几乎没怎么休息,天天都接活干,就是想要发展得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然后去找夏暖。
两年前他跟夏暖分手,他整个人就像是掉了魂一样,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说话,不能喝酒,就抽烟,一包一包的抽。
他劝他的时候拿夏暖出来说过,结果他愣了愣,抬头看着他:“彭子,我跟她都没以后了,我还在乎什么答没答应她。”
听得他心酸无比,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他。
今年他才稍稍好了一点儿,脸上偶尔有一点儿笑容,烟也不怎么抽了。
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颂北侧头看了他一眼,半响才开口:“我们,申请破产吧,把车都卖了,钱拿来赔偿吧。”
“事情还不到——”
“我看到她了,她跟齐锐扬在一起了,挺好的。”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李彭整个人都僵了。
忘记一个人有多难?
他不知道,因为他没有要忘记的人。
可是看着叶颂北,他知道,忘记一个人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能不能。
他忘不了夏暖,他知道。
他也知道支撑着叶颂北继续走下去的是什么,在叶颂北的心里面,他从来都没有真的觉得自己跟夏暖分开了。
尽管他总是一次次地强调自己和夏暖不配,可是他也还是一次次地想要和夏暖在一起。
年少时的感情才是最真挚的,除了夏暖之外,叶颂北再也没有看到过任何人。
他或许是真的配不上夏暖,可是在感情的世界里面,他才是那个最配拥有的。
这几天夏暖的心情不好,周沫沫知道,可是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夏暖才动了动,是个陌生号码,她看着手机,就是不接,最后周沫沫受不了了,开口提了一句:“夏暖,电话呢。”
她抬起头看向她,笑了笑:“骚扰电话呢。”
刚说完,骚扰电话又来了。
她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拿起了手机。
“是我,夏暖,李彭。”
她咬着唇,手有些抖:“有事吗?”
“有事,大事,我们……”他把这两年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次,末了,他才说出自己的目的:“夏暖,我知道你现在挺好的,就当是我自私,打扰你一次,可是叶颂北他真的,挺不好的,他坚决要申请破产,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了。你说我自私也好,我也不小了,今年二十三了,现在这个世道,能把一件事情做起来不容易。你回来见一见他吧,他活这么大了,就听你的。”
“夏暖?夏暖?在听不?”
“我听着,你让我好好想想。”
说着,她把电话挂了。
周沫沫一转头,没成想看到夏暖整张脸都是眼泪,她有些慌了,把手上的书一扔,直接跑了过去:“夏暖,你怎么回事,你别吓我啊!”
她怔了怔,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抬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我没事。”
周沫沫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面堵得很,拿着纸巾给她:“夏暖,你别笑了,难受就哭出来吧。”
“沫沫!”
周沫沫刚说完,她就抱着她真的哭了出来了。
两个人当舍友两年多了,夏暖最难受的时候就是跟叶颂北分手的时候,可是那时候也没有这么情绪失控过。
如今抱着她,哭得就跟个孩子一样。
周沫沫始终还是没能知道夏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她在国庆的时候说要回去一趟A市。
来接她人是李彭,两年的时间没有见,李彭好像黑了一点儿,人也结实了一点。
李彭第一眼就认出来夏暖了,两年的时间,她除了更好看了,也没什么变化。
A市这两年还是有些变化的,夏暖看着窗外的一些建筑物,有些陌生。
李彭在旁边跟她说了这两年的一些变化,谁也没有开口提叶颂北。
夏暖没带什么,就拉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一路上她没怎么说话,最后李彭看着她,也不说话了。
气氛有些尴尬,下车的时候夏暖才开口:“谢谢你,我自己上去吧。”
李彭看着她手上的行李箱:“我帮你抬上去吧。”
说着,他已经伸手拿过她的行李箱了。
人是他带回来的,他自然要照看好。
叶颂北不在,这两年他很少回这儿家,里面的东西有些染尘了。
李彭识趣地帮她把行李箱抬进去之后就走了,夏暖站在那儿,那张照片还放在电视机的上面。
她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抬腿走进房间里面,她的书还是像当初一样整整齐齐地放在那儿。
衣柜里面还挂着她的一些衣服,那件十五岁那年叶颂北送她的大衣,还挂在上面。
只是时间有些久了,颜色有些旧了。
夏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手机传来李彭的短信,她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她并没有去找叶颂北,国庆七天的假期,她去拜访了当年家教的老师,还有一中转班后的班主任,见了一些旧同学。
直到四号,她才打车,照着李彭给的地址找过去。
可是叶颂北不在,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了。
李彭看着她,脸上尴尬异常:“夏暖,他——”
夏暖微微吸了口气,忍着心底的难受,笑了笑:“带我看看吧。”
李彭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领着她一路走进去。
所谓的公司,其实就是一个两层的小洋楼改造的,一楼基本上都是车库,二楼是他和叶颂北的办公地方,还有一些休息的房间。
夏暖跟着他走上二楼,叶颂北的房间门锁着,人不在,李彭想强行被锁撬了,却被夏暖阻止了:“算了,我看看就好了。”
既然他不想见她,那么她就看看就好了。
李彭看着她,心底有些愧疚:“夏暖,我——”
她抬头看着他,“我知道,我就是回来看看,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了。”
她申请的留学已经有结果了,听说下个学期名单就会出来了,她被选上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李彭看着她,只觉得喉咙苦涩,没说什么。
走的那一天天色突然之间阴了下来,一整天的阳光都不怎么灿烂。
是李彭送她的,行李箱里面将她一些重要的东西都装上了,这一次回去北京了,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保重。”
“保重。”
这样的一个结果,谁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夏暖上火车的时候,李彭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夏暖,叶颂北他本来打算存点钱然后找你的,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天灾人祸,谁也料不到。
她没有回头,咬着牙一步步地往前走,找到自己的座位之后让人把行李箱放好。她坐在上面,咬着牙,手心已经渗出血丝了,被咬破的嘴唇满满的血腥味。
她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奢望,可是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她还是忍不住难受。
两年了,被掩藏在心底的感情再一次被翻出来,结果却还是一如当年。
火车“哐哐哐”地开动了起来,她还是没办法忍住,趴着那小桌面哭了起来。
夏暖回去学校的时候,谁也没有问她怎么样。
大家都知道她回去A市只有一个可能,所以大家都很识趣地没有问任何的问题。
冬天一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五月份的时候学院出国留学的名单出来了,果不其然,其中一个人就是好夏暖。
齐锐扬还是没有和她绝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平静得很:“夏暖,要是你回国之后,还没有男朋友的话,我们结婚吧。”
她侧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不会回来了。”
这里,再也没有她眷顾停留的人和物了。
齐锐扬脸色一僵,许多的话要脱口而出,半响却只有一句话:“夏暖,你真特么的狠心。”
她偏开头,看着窗外的细雨,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是吗,狠心吗?”
夏天要来了,而她要走了。
离开前的一个星期,她每天晚上都断断续续地做着一些梦,从那一天被职高的人堵在死胡同里面开始。
她梦到许许多多,全都是那个叫叶颂北的男孩,陪她从女孩到女人。
还有五天就要走了,周沫沫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带着她重新将学校附近的所有小吃店都再走了一遍。
是夜。
惊醒过来的夏暖那一年的冬天,叶颂北将她紧紧护在身下,那些铁棒打在他身上的声音,还有那痛苦沉闷的哼声。
夏暖抬手捂住了脸,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方彤是第一个听到她在哭的,开了台灯,走到她的床边:“夏暖,怎么了?”
台灯亮起来,其他人也醒了,周沫沫干脆就开了宿舍的灯。
看到坐在床上抱成一团的夏暖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是李燕卿开的口:“夏暖,如果还是不死心,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
她哪里死心,都快三年的时间了,夏暖虽然没说,可是谁都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忘记叶颂北这么一个人。
周沫沫咬了咬牙,直接开了电脑:“我帮你订票,你明天就回去。”
说着,她真的就给她定了一张票。
坐在火车上之后,夏暖已经冷静下来了,手里面的火车票被她紧紧地拽着,这是她最后一次找叶颂北了,如果他还是执意如此,她也会斩断自己所有的念想。
她什么都没有带,除了手机和钱包,就像只是从学校坐公交车去兼职一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什么都不用带,她只要将自己带回来就好了。
李彭根本就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夏暖,整个人僵在了那儿,半响才反应过来,指着楼上:“叶,叶颂北在上面。”
夏暖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谢谢。”
说完,抬起头腿一步步地走上去,就好像当年,他一步步走向自己一般。
“叶颂北。”
她站在门口,看着坐在电脑面前的男人抬起头,错愕的看着自己。
她就站在那儿,手扶着那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门框里面。
叶颂北整个人都是僵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夏暖,废了许大的力气才压住了自己起身的冲动:“怎么来了?”
紧涩的喉咙,开口的话低沉又喑哑。
她看着他,眼泪直直就流了了下来,可是她也不去擦,就这样看着他:“我要出国了。”
他一怔,握着鼠标的手都是颤抖的,心被压得有些紧,他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手背上的青筋四起,紧绷的脸色有些发青:“挺,挺好的。”
“出国了,就不回来了。”
“哐”桌子上的水杯被他碰倒在地上,他看着夏暖,低头将水杯捡起来,才开口:“挺,挺好的。”
挺好的。
三个字,就像是那几千吨重的石头一样,直直地压在她的心上。
夏暖抿了抿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当年把我护在身下的情景,梦到我歇斯底里的哭,梦到你跟我说会要我,梦到了很多,全都是你。两年了,我还是不甘心,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了,曾经是你把我捡回来的,如今你却又不要我了。我总是在想,未来有多重要?前途有多重要?很重要,可是我只要一想到,这些都没有你,我就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不重要。这两年来,我过得很不好,我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过得很好了,可是我还是过得很不好。我不想走,我还想回来,可是你却不要我了,叶颂北,是你不要我的。”
说到最后,她就像是个破碎的木偶一般,颓然地松开了手,转过身,终于抬手擦了一下眼泪。
“你总担心你会配不上我,从从来都不会去想,我担心的是什么。再见了,叶颂北,谢谢你陪我走过最好的一段时光,我会记得,永远记得。”
她努力过了,可是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三个字“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她以后再也不会遇到一个男孩,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将她护得分毫不伤。
李彭看着出来的夏暖,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视线落到她的脸上,怔了怔,人已经一步步地走开了。
他下意识地往回跑,想叫叶颂北,却刚好和冲出来的叶颂北撞了个面对面。
叶颂北却看都没看他,直接追了上去。
夏暖什么都没有带来,买的票也是晚上的,她只给了自己六个小时的时间,可是事实上,只有六分钟的时间,就结束了这么多年来的一切。
她站在路边,招手拦着车,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夏暖。”
夏暖回过头,那烈日炎炎下,叶颂北站在和她相隔不到三米的位置,贪婪缠绵地看着她:“回来。”
回来。
她默不作声地等了两年,终于等到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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