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醒来的时候，一把大扫帚正从他脑袋上划过。
清洁工阿姨一边往前扫，一边嫌恶的瞪过来：“喝多了就回家睡嘛，做什么躺垃圾桶边上碍人事！”
声音太真实了，林双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就躺在昨晚上藏身的垃圾桶旁。
晨光慢慢照亮天际，不远处的路口偶尔有人走过，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清晨。
818club铁将军把门，俱乐部就是这样。夜里开业，白天关门。
也不知道凯撒里面的异样有人发现没有，昨晚上那个男人顺利离开了没有，他又是为什么被追杀呢……
一连串的问题，困扰了林双一整天。
晚上再次到818club的时候，俱乐部已经在做营业前的最后准备。服务生们调整着桌上酒单的位置，喇叭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经理看见林双，“怎么到的这么晚。快到门口站着去！”
旁边的人看林双欲言又止，问他怎么了，林双摇摇头，感觉昨晚上遇到的事不能随便说。
等有客人签单，林双到前台送账单，犹豫了一下，问前台，“昨天凯撒的客人结账了吗？”
“昨天三楼没客人。”
“……”
“说起来也奇怪，咱们平时都是生意爆满的，昨天那是怎么了。”前台也纳闷。
有经理看着，一般不能随便上三楼，林双没想到再次上三楼的机会来的这么快。
三楼有客人发飙把房里的水晶茶几打碎了，这种体力活当然留给新人做。三楼的服务生打电话叫人上去，林双自告奋勇，最后抱着一桶碎片走慢了几步落在大家后面。
凯撒今天的客人已经走了，房门开着，一眼看去连个细微的裂缝都没有，更别说子弹孔。
林双走进房间，脚下平滑的青砖倒影着修长的人影，头顶的琉璃灯无声的洒下橙色的光。
那只昨晚上明显坏了的报警器完好的装在墙壁上，叫人忍不住想去按一下是不是真的会响。
那场关生死的搏斗像一场电影在脑海中一帧帧的播放慢速播放，分明不是梦。但如果真的发生了，又有谁有本事将房间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掩盖下整件事呢？
林双站在房间里愣了好一会，最终无声的退了出去。
*****
俱乐部下班是在凌晨五点，林双从员工通道出去，忽然被一个男人叫住。
“你长的很帅啊，有兴趣做男模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
林双垂眸，上面写着“模特经纪人”几个字。
男人已经又去给走在后面的人发名片。
818club里的服务生，长相都出了名的好。当初去面试，经理也是满意林双于此。
因此即便眼下是下班路上，凌晨五点，有人蹲在818club门口挖帅哥，也不足为奇。
不过，林双把名片塞进口袋，心里想的却是：模特经纪人工作好拼，他也要努力赚钱才行。
林双已经很拼了。
他白天还有一份工作，在一家时尚用品店。
店里有五彩缤纷的首饰发卡，各种可爱的文具，时尚一直在变，这种高仿物美又价廉，深受年轻女生的喜爱，尤其到附近中学放学之后，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
“(⊙o⊙)哇，新一期的八卦杂志到了，雷冬是封面人物耶，你看他好帅呀。”
“雷冬哪儿有拾年帅，听说《末日》的大导演力邀拾年参演《末日5》，我好希望他复出哦。”
“拾年是神话一样的存在好不好，出道就是亚洲第一男模，演电影拿影帝，出英文唱片霸占欧美音乐冠军榜单，开公司又风生水起……你看这条娱乐新闻说，各路狗仔都追着他不放，可都抓不到他的行踪，据说拾年一张背影的照片都卖到了百万级！”
“百万？我男神果然威武！”
“别想了，人家都说隐退了，我赌拾年不会参演《末日5》的！”
“我无所谓啊，我好奇的是拾年的背景好不好啊，我最近一直在循环播放他的最后一张单曲《至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他这么帅又这么有头脑又这么牛的人。”
“小道消息不是说他出道之前在欧外念书，家里非常显赫？”
“拾年的身世是娱乐圈十大谜团，不会这么容易猜测吧……喂，我们要结账。”
林双在整理货架，闻声抬起头。
几个女生看见他不由微微脸红，似乎有人感叹了句：“好帅。”
俱乐部的衣服不能折叠，林双每次都是换下来直接挂在俱乐部里，换上了家里带去的衣服来时尚用品店上班。
此时他穿着白色T恤，外面套着店里统一的咖啡色挂脖围裙，倒扣着同款的鸭舌帽，盖过额头的刘海下方，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就是娱乐圈见多了俊男美女的经纪人在这里，也会禁不住感叹一句——这少年颜色上好。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女生们，你推我我撞你，都示意同伴和林双搭话。
林双低头用扫描枪扫着物品上的条形码。
一个胆子大的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个……帅哥，你手机号多少？以后有打折，告诉我们，我们来买。”
“我没有电话。”林双抬起头，冲女生点点头，“欢迎你们常来。”
女生露出失望又不相信的神色，林双说的却是实话。
买一个手机？太贵了，家里还有事等着急用钱呢！
*****
中午，林双终于抽空回了趟租住地房。因为要做两份工，他已经两天一夜没回去睡觉。
舍友Nathan也意外林双会突然回来。
“这两天下班怎么都没见你，亏我还打算等你下班。哎呀，你看我修的这个指甲好不好看？”
林双目光在Nathan光洁干净的小指甲上顿了一下，“昨天要打扫，我晚了点下班。”
林双在818club的工作是Nathan介绍的。Nathan说他的职位是公关经理，不过昨晚林双看见他和一个男人在舞池里面贴着屁股热舞。
公关嘛，自然是要招呼客人的。林双如此想。
Nathan打了个哈欠，继续磨着指甲看林双忙活，“又给你奶奶寄药去啊。”
“嗯，去了邮局还得赶紧回去上班。”
“话说，你总没个手机也不是事儿啊，我联系不上你不说，回头经理要有什么事，经理也得有办法找不到你。”
林双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下，Nathan说的不是没道理，刚去俱乐部面试，经理要他填手机号的时候，他也考虑过买一个手机，只是家里还有更着急的事需要钱呢。不过，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也许他是应该有个手机，以后有急事的时候，奶奶能找到他。
“等这个月工资发了我去买一个。”林双一面用胶带把装药的盒子封起来，一面飞快的做了个决定。
如果这个月不吃早饭，省下几百，也能买个手机吧，只是没有很大的屏幕，凑合能打电话应该就行。
Nathan一猜就知道林双的打算，“等你？算了，我给你一个。”
沙发上有堆脏衣服，Nathan在里面挖了半天，挖出只手机来，“喏，给你了。”
“这不是你在用的吗？”
“我买了个爱疯7，现在谁还用6呀。”
“那我给你钱。”
Nathan翻了个白眼，“随便你啦！刚才房东来说要交租金了，你记得去交哦，人家才买了个疯7，好穷啦。”
每次交房租，Nathan都会找理由推脱。不过一个智能手机的价格怎么都要上千，就算是折旧的也……更何况这还是个很贵的牌子。
林双看看手里的爱疯6，“那我回头去交租金。”
但是出了门，又开始愁怎么凑出Nathan的那一半租金。
从邮局回时尚用品店，老板还来。林双松了口气，手机打电话好像不便宜，他用店门口的共用电话给老家打过去。
电话是婶婶接的。
“我给奶奶买了些药寄过去，您去看奶奶的时候，帮我带去。”
奶奶一个人住在山里，叔叔婶婶家虽然在最近的镇上，但去奶奶家也要走三个小时山路。林双心里挺过意不去。
“是林双呀，什么时候回来？”
叔叔似乎想把电话拿回去，但被婶婶打断，“闲聊什么，这个空不知道多赚点钱啊，你也想儿子考上大学和林双一样没钱读吗？”
林双握着电话，没有说话。
婶婶回到林双这边，“你放心，我们有空会去看奶奶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大弟要考大学了，功课这么紧，我要照顾好他，最近经常往山里跑还是很难的。哦，你叔叔还要去上班，你打个长途也不便宜，没事就挂了吧。”
林双想问问奶奶的病床排到了吗？但是手术费还没凑到，有病床有什么用。最后他把刚才买的手机卡号码报给了婶婶，说了声再见。
“啊，买手机了啊，大城市果然很赚钱。”婶婶嘀咕了句，挂了电话。
出币口找回五毛硬币，林双放进口袋里，然后，就摸到了早上那张名片。
模特经纪人。
在时尚百货店听多了客人说各种明星的身价，他知道自己没演技，拍戏什么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但是做模特拍照的话，毕竟连台词都没有，也许还可以努力一下试试。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双也知道异想天开。只在那天以为要死了，和那个男人说过。
但是现在，他真的很需要钱啊。
还差一节的房租，还差了很多节的奶奶的手术费，林双又掏出几个硬币，投进公用电话，照着名片上的数字拨了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