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话音刚落，林双下意识的往拾年看去。
奶奶并不知情他没去读大学的事，但林双和拾年也完全没提前“串供”过，就算拾年据实相告，也没有错。
可是，奶奶一旦知道他放弃了读大学，只怕刚好起来的身体又会垮掉……
所以此时此刻，林双的内心，像敲起了战鼓一样，咚咚乱跳，既不想骗奶奶，又不希望拾年说实话。
林双紧紧的盯着拾年，握着苹果的指关节微微发白。
“是啊，我们是学校里认识的。”拾年走到奶奶病床边，将水果篮放下，笑，“我是林双的负责老师，也在学院里兼带后勤工作。听说林双家里有人病了，需要请一段时间假，我代表学校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双手里的苹果差点掉下去。
拾年仍是一本正经的，一面说着，一面转头望林双看来，“这几天的课堂笔记，我都给你带来了，等下有哪儿看不懂的，只管问我。”
林双连忙配合的点头。
拾年见状，嘴角动了动，又往奶奶看去，“您现在情况好些了吗？”
“好些了，好些了。”奶奶笑的慈爱，“劳烦您大老远跑来，真是不好意思。现在的大学真好，还这么关心学生的家庭。小双在你们学校读书，我也放心了。”
拾年点头，一脸认真聆听的样子。
林双却懊的不行，只盼奶奶不要再说学校的事了。奶奶虽然长年在山里，当年下放到山里之前却是正宗的大学生。没上过大学的林双，一直觉得奶奶对大学的情况了如指掌。万一拾年说漏嘴，可就惨了。
他不善说谎，以己推人，便觉得拾年会很容易露出破绽，赶紧削好苹果切片送到奶奶手边，“奶奶先吃苹果吧，等下黄了就不好吃了。”
奶奶怎么会接，推向拾年，“老师吃吧。”
拾年笑笑，林双赶忙道，“我也会给老师削的，奶奶您先吃吧。”
“是啊，您是长辈，让我先吃，不是让我不尊老爱幼嘛。”拾年顺着话，让开了一些，彻底没有接这个苹果。
奶奶是个很爽快的人，也不再坚持。她年纪大了，牙齿算不得特别好。林双都细心的将苹果切成很薄的小片，插了叉子放在碗里。
奶奶慢悠悠的吃着，林双急匆匆的准备再削一个苹果给拾年。
拾年暗暗摆了摆手，“我等下就走了。”
*****
拾年要走，林双也不好多留他，叮嘱了奶奶好好躺在床上。林双送拾年出门，到楼梯口的时候，便忍不住问，“怎么走的这么匆忙？”
“你记得之前我说的那个项目，我已经考察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林双盯着一步步下楼梯的脚尖，不知怎么觉得也许这么一别再不容易见面了。
拾年的声音却传入耳来，“你还想再试试做模特吗？”
林双一愣，一秒之后点点头，“想！”
入院金还给了婶婶，又遵医嘱给奶奶买了营养品，存款已经完全花完。而奶奶的身体不能说就此全无后顾之忧，后续还要继续吃控制病情的药物。他自己在大城市里打工，住宿吃饭，哪一个不需要花费，等最后存下来的钱真的所剩无几。
林双已经打了两份工了，却远远觉得收入不够。如果还能在闲暇，兼职做模特，起码多一分收入也是好的。
回答拾年之后，却久久听不到拾年的回答。
林双抬头。
拾年站在楼梯口。
这栋VIP楼，本来是县里一个教堂改建，教堂顶上的彩色玻璃维持着原样。色彩斑斓的光撒下来，本就形象初中的拾年像带着光环。
“我给你一个地址，回去以后，你可以找空的时候到这个地方学习怎么做模特。”林双垂着眼眸，执笔写下一串文字，然后将便签撕下递给林双。他的睫毛本来就长密，抬起来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忽然收起，露出了扇后深入潭水的眼眸，“做什么都不能单凭想象，学好基本功，其他看你后面实践的总结。”
“我走了。”他说，挥了挥手。
等林双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高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王子在车里，看着拾年坐进来，“你也是的，说什么下了高速出口不远就是。足足开了三小时的路程也叫不远，什么叫远？你可是马上要飞美国谈合同的人，还嘚嘚瑟瑟的跑到这肿破医院来干啥，有什么大人物住在里面啊？”
王子说着，在窗口张望。可惜再怎么张望，这也就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小县城里的医院罢了，“你可真行，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今天凌晨就催我出门了。敢情不饶到这儿来，我还能再睡一会！”
拾年先示意司机开车，然后才看过去一眼，“不是去美国开会吗？等下飞机上够你睡12小时。”
*****
林双又陪了奶奶一天，奶奶执意让他回学校，“你们老师都惊动了，过来看我，小双啊，你好好读书就是对奶奶最好的照顾。”
林双无奈，和婶婶说好了，奶奶先不回去，暂住在叔叔婶婶家。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奶奶刚做手术，婶婶我也不是放心她一人住在大山里的人。不过啊——”婶婶语调一转，“我们大弟马上要考大学了，念书的氛围和生活环境是绝对不能受到影响的。奶奶也手术刚出来，一把年纪的，让她老人家住客厅这种地方，我做不出来。小双你说，婶婶是不是很为难，怎么安排都不好。”
林双抿着唇，“我知道，婶婶。”
“你说什么办？”
林双关顾四周，婶婶叔叔的房子的确不大。上个世纪的老房子，厨房和厕所都在外面的公共区。家里两个孩子挤在一间小卧室里，夫妻俩住的大卧室还要兼做饭厅，而两间房间外的走廊便是一个狭小的客厅，如果这也叫客厅的话。
此时用几张凳子临时搭建了一张床给奶奶落脚。
这样的床，既高低不平，又硬的背疼，林双完全不放心奶奶躺着。
他一直都理解奶奶坚持留在山上的缘故，一方面是不想打扰叔叔婶婶的生活，另一方面，让奶奶的后半生都待在这样黑暗拥挤的环境，的确还不如山上的旧房子来的舒服。
“我还有些积蓄。”林双开口，他看了眼奶奶合起的眼眸，转头征询婶婶的意见，“我看了小区外面有个连锁酒店可以包月，离医院和婶婶家也都不算远。不如让奶奶先搬到那边住，费用我来出，就是麻烦婶婶每天过去看看奶奶的情况，送下一日三餐。奶奶的那部分伙食费营养费，我也都会出的。”
婶婶的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说林双的安排已经是眼下能做到的最好一种，但是让奶奶一个人住宾馆，他们挤在着小房子里，婶婶心里怎么也不舒服。
林双怎能不懂，“婶婶，我攒足了钱会孝顺你们的，等大弟考上大学，他的学费我也会分担的。”
婶婶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呵，你去了大城市了，随随便便一份工赚的钱比我和你叔叔两人加起来的都多。我们也不指望靠着你飞黄腾达，但你大弟需要的时候，你也别忘记今日所的话。”
林双点头，“我不会忘记的。”
*****
回到租住地，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林双背着背包上楼，Nathan恰好关了门从上面下来。
“诶，你回来了啊，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上班做两分工了。”Nathan耸肩，“我现在去818club上班，你怎么样，是再休息一个班还是一起走。”
当然一起走了，林双现在缺钱。
不过早一天回去上班，还是挨了老板的训。林双毕竟离开太多天了。加之之前各种严打，来俱乐部的人少了，算是淡季。这几天审查的人都去了别的省份，818club顿时人满为患。三楼包间一溜订到了两个月后。
林双负责一楼四张桌子的点单和端送酒水。这一晚他忙得几乎脚不沾地。临下班，Nathan在员工更衣室靠近林双，“你后背怎么伤了，好几道血痂，还有这红红的是什么啊，看着真恶心。”
“啊？是吗？”
Nathan不提，林双都往了这件事，他伸手摸了摸后肩上突出的痂子。
不知是谁没有关更衣室的门，有风从身后吹来，像极了那天晚上，上药的时候，有个人的呼吸扑在背上的感觉。
林双收回手，“回家的时候不小心划得，现在已经快好了。”
他套上自己的衣服，手碰到口袋里以及口袋里有些硬的纸条。林双心头一动，将纸条拿出来，看着上面笔锋刚劲的字体。
Nathan不知他在看什么，好奇的凑过来。
“你说。”林双忽然问，“做模特有前途吗，能赚钱吗？”
“废话，当然能啊，你看现在做这一行，很快开公司买房买豪车的，数不胜数。”
是啊，那个人说他之前就是做模特。可现在，看样子他已经有很大的公司和生意了，连老家县城最大的房地产商都要讨好的那种。
但是，他自己要不要听他的去学模特的基本功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