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谦笑着说道:“那就好。你在县城有熟悉的宾馆酒店没有?……,这样吧,我们就在你们县的县委招待所见面,怎么样?”
张修远说道:“好的。我马上就赶过来。”
看到张修远放下电话,周明剑急切地问道:“什么事?是不是关于罐头厂的。张主任,如果是采访罐头厂的事,你可要向领导汇报,如果你独自接受记者的采访,领导肯定会责备你,对你将来的发展不利。”
因为自己儿子的事,周明剑开始真正关心起张修远来。接受记者的采访,事情可大可小。如果记者下来采访的是好事,这种风光的事不可能落在一个普通官员的身上,出面接待记者的就必须是一把手,至少是主要负责人。如果是记者下来找茬的,那出面的一般是手腕圆滑、脸皮厚、善于打太极拳的人,让他与记者周旋。
张修远说道:“不是,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与罐头厂无关。”
周明剑自然不信,一个毛头小伙能有什么私事竟然惊动一家省报的记者?但见张修远不说,他也不敢继续追问,只说道:“既然是你的私事,我就不过问。不过你要好好把握,千万不要引火烧身。那些记者没有一个不是找茬的高手,只要说错一句话,他就会抓住不放,非让你说出一些不能说的事不可。记住,面对他们,无论问什么,你都只能说好的,说领导的功劳,说错了也没关系,千万不要说领导的错误。”
张修远心里感到好笑,但还是装着很受教的样子说道:“谢谢周主任的教诲,我一定遵命而行。”不过,就在周明剑惊讶张修远态度一下变得这么好,怀疑他心里是不是有鬼的时候,张修远又原形毕露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周主任,你还真罗嗦哦,你儿子不烦你?”
周明剑呆呆地看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小子,木了。
县委招待所从外表看并不怎么样,甚至给人一种老土、落后、闭塞的感觉。只有走进里面才看出里面远远走在县城的最前列,这里是最具现代化的地方。富丽堂皇的大厅,玲珑太湖石修建的假山,价值不菲的盆景等等,无一不显示这里是全县最高领导者享用的地方。
当他走进大厅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右边一张沙发上端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端着一个洁净的瓷杯悠闲地喝着茶水,在他的膝盖上访者一个记者身上常见的采访包。
他笑着朝对方走去。
那个男子狐疑地打量着笔直朝自己走来的张修远,在他眼里张修远还是一个少年的样子。他缓缓地放下茶杯,问道:“你找谁?”
就在他开口的时候,张修远没注意到周围几个男子一边用警惕地目光看着张修远,一边举步欲走过来。
在快接近这个男子的时候,张修远笑着说道:“黎记者,你好。我是你找的张修远。”
黎谦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但随即大笑道:“哈哈,怪不得刘部长说什么我见了面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我还真吃了一惊啊。你好。”他匆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抓着张修远伸出的手握着。
张修远笑问道:“那你见我之前想没想过有什么事让你吃惊的?”
如果刚才黎谦被张修远过于年轻的相貌所惊讶,现在则被他谈笑自若的话所震惊,要知道就是一些市级官员见了记者也未必如这个小青年一般放得开。更别说极大部分小青年见到陌生的、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总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拘谨、慌乱、自卑。他从张修远身上看不出常人该有的表情、神色,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自信、从容。
作为一名资深记者,黎谦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但他自认为从来没有见过气质与年龄如此不合拍的人。
他抓着张修远的手又用了更大的力气:“看来你真是张修远了。”
张修远微笑道:“那是当然,现在可没有人愿意冒充我这个刺头。”
黎谦一下抓住了话头,问道:“此话怎讲?”
远处装着随意走过来的几名男子眼里更射出几道厉芒,直刺张修远身上。
张修远笑了笑,说道:“开玩笑的。在家里我不听话,我妈妈就骂我是刺头。黎记者,我们先吃饭吧?”
黎谦想不到这小年青一下占据了主动,问道:“现在什么都不用急,我最想问的一个问题是你今年多大了。”
张修远一愣,问道:“这真的重要吗?”
黎谦点头道:“当然。不弄明白你的年龄,我心里总感到别扭,总有一种和一个孩子谈论成人才能谈论话题的感觉。请坐!”
周围几个男子见他们两人坐下,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散开,或假装欣赏假山,或假装欣赏墙上的版画,或坐在一边吸烟,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将耳朵竖起、眼睛张得大大的,认真地收集着黎谦和张修远发出的每一个音节、注意这他们的每一个动静。
黎谦似乎见怪不怪,眼睛都不往那些人身上瞧,而张修远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实际上,从他见大厅后不久,他就看出了这几个精干男子不是普通人,他还认出远处一个坐在角落里那张沙发上装着看报纸的男子赫然就是县公安局副局长陈立国。甚至大厅里那个前来给张修远送茶水的姑娘他也认识,是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一名民警。
两世为人的他自然知道这些民警为什么如临大敌:他们以为自己是来向记者爆料的,要给县里的某个领导甚至全县的形象抹黑。
张修远在黎谦的旁边位置坐下,说道:“十八岁。具体地说还有两个多月就满十八了。”
黎谦眉头微微一皱,问道:“十八岁?还没满?……,我看了你写的文字,里面的文笔可不是一个高中生所能具有的水平,而且我还知道你在湖东乡乡政府工作,另外我还听说你现在已经是企管办的副主任了。……,请问你读过大学吗?”
张修远回答道:“今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现在的工作单位。”
黎谦开始有点讨厌张修远的这种从容了,心里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这小年青应该有四十岁,对,他的年龄应该比自己还大。他说道:“解释一下吧。你可不要拿少年大学来唬弄我,我知道如果你读了少年大学,肯定不会在这里工作。”
“既然黎记者坚持打听我的私事,我就仔细说一说。”张修远不急不慢地说道,“我大学毕业这么早,主要是因为小时候我家里没人带。三岁起我爸爸就出国进修,我妈妈忙于考职称,于是我这个包袱就被送到了姑姑那里,当我那个大我四岁的表哥的玩伴。我姑姑姑父都是小学老师,他们为了省事就让表哥带我一起进了姑姑教的小学一年级教室。你也知道,小孩的脑袋里是空白的,学什么都快,自觉不自觉地,我的发蒙就这么开始了,后来也慢慢地跟上了那些大伙伴们。”
黎谦哑然失笑:“呵呵,恐怕你是全校最小的学生了。可是从小学读到大学需要十六年,大学毕业你也应该有近二十岁了。难道中间又有什么奇遇不成?”
张修远笑道:“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妈见我这个小不点不但跟上了班成绩还跑到前面去了,就以为她儿子是一个天才,大喜之下决定做一个试验,通过我姑父姑姑将我跳了一级。第二年见我还能跟上班且名次不低,一激动又让我跳了一级。如果不是我父亲发现我母亲有点走火入魔了,恐怕你现在看到我时,我已经参加工作多年了,呵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