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嫆说道:“我们今天不是来走亲戚的,我才不愿意见他们呢,就知道钻入钱眼里。修远,你说你们县的领导怎么能这样?这么明目张胆地摘桃子实在有点过分吧。”
张修远收回目光,看着怀里小鸟依人的萧嫆说道:“这官场的事真是一言难尽,我都看不出什么道道,你还想看出问题来?”
萧嫆推了他一下,说道:“你肯定知道,就是不说给我听,是不是?在你心里,女人是不是不配谈官场上的事?”
张修远嘴里说道:“哪里,现在好多女人都当了大官,跟男人一样干的出色。”
但心里却在想廖锦文被姜大卫替代的事:他知道之所以出现这一幕,是王柯良和盛杰山妥协的结果。前段时间夏棠的《荆棘中的探索》专题在电视台播放后,马山县随同柏湖罐头厂一样在社会上如日中天,无论是马山县的县领导还是湖东乡的乡领导,都如喝醉了酒一样,被人吹得飘飘然,感觉这种被周围同僚羡慕、被领导看重、被舆论吹捧的日子真是惬意极了。冷不放盛杰山指使他人放出一个冷弹,利用他当纪委书记掌握一些内幕的机会,将有关廖锦文、赵有年等人的事迹写成信件邮递到了各头头脑脑的手里。如果没有盛杰山撑腰,这些告状信完全可以按惯例以查无实据而搁置,或者拖上几年再说。
有了盛杰山的撑腰,考虑到盛杰山在市里还有靠山,县委书记王柯良、县长郭远明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和盛杰山妥协,不得不放下身段来捂住这颗定时炸弹——一旦爆炸,那可是一个政治事件,一个被县委捧为改革明显的家伙竟然是一个腐败分子,不但以前的屁股不干净,就是现在也还在大肆受贿,安插亲信排斥异己。
这让王柯良将这个家伙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如果那家伙在自己面前,他也许会一跃而起,将其活活掐死:多少人的期待放在他身上,多少双炙热的眼睛盯着他,他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就这么蠢呢?难道不知道只要把这个厂搞好,不就要什么就有什么吗?妈的,等你的政绩一出来,我们县里不会升你的官,你想要钱难道我们就不会提高承包费?用得着赚这些小钱吗?
王柯良心里恨死了廖锦文,更恨这个拿廖锦文的事要挟他的盛杰山,但形势比人强,王柯良虽然是县委书记,是纪委书记盛杰山的领导,但在职责方面却不能对盛杰山指手划脚,更何况人家是有备而来,他儿子盛天之前受了伤,他忍气吞声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的,轻易不肯就范。为了维持县委领导班子的团结,为了维护县委领导班子的形象,不让同僚笑话,不让领导批评,不让组织处分,王柯良最后低下了高昂的头颅,被迫接受了盛杰山提出的“屈辱”条约:廖锦文“高升”到县工业局当第一副局长,县卫生防疫局的科员姜大卫调任柏湖罐头厂厂长。
如果仅仅是这么调动,柏湖罐头厂的工人肯定不服,也许还会激化工人们好不容易按压下去的怒火:虽然廖锦文是一个贪官,但多少有点管理经验,比一个不知道企业管理为何事的姜大卫显然要好得多。再说,廖锦文可以算是一条被赃款赃物喂得半饱的狼,还没有享受外面花花世界的他也许现在很满足,别人送几千上万元就能让他们两口子高兴半天,多少还能办点事。而姜大卫却是一条眼里冒着绿光的恶狼,他的目的就是来搜刮钱财、美女的,对他的恶行多少有些耳闻的工人都担心这家伙贪得无厌,玩尽了外面各种花样的他还不知道将还没有完全扭亏为盈的柏湖罐头厂搞成什么样子。或许姜大卫上任之日就是工人前往县政府大楼上访之时,到时候不到盛杰山脱不了干系,王柯良、郭远明一样脱不了干系。
盛杰山在这点上倒是没有为难王柯良、郭远明等人,他让姜大卫在上任前就出了一份通告,公开告诉厂里的干部职工,他姜大卫和全厂的工人同甘共苦,工人发多少比例的工资奖金,他姜大卫也发多少比例的工资奖金,而且大幅度提高了承包数额。原来廖锦文担任这个厂长的时候,在签订岗位责任制时并没有下定多少死硬的指标,没有提出要为工厂赚钱多少利润,仅仅写了一句争取在一年内实现扭亏为盈的目标。
这个目标在当时很实际,也很有难度,很多人为廖锦文捏了一把汗,觉得实现的可能性很低,更多的工人则冷笑着看着这件事,知道又是县里、乡里拿这玩意来忽悠人的。而且,即使是这么一句话,也存在不确定性,毕竟在数学上而言,盈利为一元与盈利为一百万都是盈利,体现不出那个岗位责任制严肃和量化考核。
直到工厂一天天好起来,特别是湖平电视台的《荆棘中的探索》报道出来后,工人们一下觉得廖锦文订的那个岗位责任制不是不可能实现,而是太容易了,上级对廖锦文他们班子的考核力度太小了。很多人心里开始有点不平衡,不少人心里开始嘀咕上级应该给廖锦文压更多的任务,让工人们的生活更快地好起来,让自己的收入更多一点。
廖锦文不是雷锋,他明白细水长流的道理,只要上面的领导不逼迫他,他绝对不会傻乎乎地跑到上面提出修改岗位责任制上定的目标。
这就给了姜大卫一个机会,给了姜大卫一个契机。
在盛杰山的暗示或者说逼迫下,姜大卫在公告里明目张胆地提出他在任期内第一年柏湖罐头厂实现利润五百万元,今后按百分之十的速度递增。同时,他提出第一年工人的工资按百分之八十发放,第二年按百分之百发放。同时拿出一部分资金改造困难工人的住房问题,收回已经不在厂里干部职工的住房重新分配。另外严格实行岗位责任制,实行多劳多得。
一个个诱人的红萝卜挂在了工人们的眼前,以至于姜大卫还没有到工厂上任,工厂的干部职工就开始了期盼,还有人质疑以前听到的有关姜大卫是流氓地痞的传言。好多人将姜大卫和张修远相提并论,认为非常人才能办好非常的事:张修远一个毛头孩子竟然扭转了罐头厂的颓势,当时谁能想到?姜大卫也许是流氓,但或许凭借他的敢想敢干、凭着他的无赖手段向上级要政策要资金,或许真的能让柏湖罐头厂重新回到过去的辉煌日子。
柏湖罐头厂工人的愿望是美好的,姜大卫的上任第一板斧也似乎证明了这一点。他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省城的远帆公司发出减少原材料供应的通知。然后在厂里宣布柏湖罐头厂将自己包装罐头厂、自己销售罐头。
他在全厂工人大会上慷慨激昂地说道:“同志们,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们这个厂叫什么名字?……,对,它叫柏湖罐头厂!既然是罐头厂,那它就是生产罐头的,可现在呢?我们竟然只是帮人家打工的。帮人家生产原材料,帮人家清洗收来的果子,帮人家挑出不好的果子,帮人家深入各农户收购。人家在干什么呢?他们沉着脸从我们这里接收了上好的原材料之后,仅仅让自动灌装机罐装一下,让几个小姑娘封一下纸箱,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大部分工作由我们厂完成的,所以苦活累活都是我们干的,几乎所有风险是我们担的,我们的原材料送到省城远帆公司之后还不能立即拿到钱,必须在对方验收合格之后过一段时间才能拿到钱。现在送货过去也许还能给我们一个好脸色,将来万一他们的销售不好,他们还有好脸色给我们吗?不可能!
没有好脸色无所谓,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客户,对客户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我们应该做的,问题是我们的利润和他们的利润太不成比例,我们送一罐车的原材料过去,除出各项费用才赚一千来元,可他们呢,仅仅转一下手就赚了二万多元。
同志们,这个数字惊人啊。你们不要相互看,也不要交头接耳,这些数字不是我乱说的,有的同志比我还清楚。那么,我在这里想问你们一句,我们不能罐装吗?我们没有生产线吗?我们不能包装吗?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们能!所有的一切我们都能做,而且凭我们几十年的老经验,能比他们做的更好。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做?为什么不让大家多赚钱?
鉴于我们的技术力量雄厚,设备是现成的,加上我们在全国各地还有不是销售网络,因为我决定,我们罐头厂就做罐头,不再做罐头原料厂!为此,我已经安排部分同志收集远帆公司的相关资料,收集他们在市场的销售情况。至于包装盒、罐头瓶,我也找到了解决办法。我相信只要我们全厂团结一条心,这个生死攸关的战斗一定能取得胜利!”(未完待续)